宋昭几乎是拂袖摔窗而去,吓得清容微微一颤,恍惚间竟忍不住检讨,是不是自己做的过分了。
“吱呀”一声,浮翠将门推开一个小缝隙,战战兢兢道:“姑娘,世子爷走了?”
清容偏头怒瞪了浮翠一眼,不满道:“他又不是你主子,让你走你就走?”
浮翠心有余悸的进了门,小声道:“世子爷那模样就是很吓人,奴婢当时脑袋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想,下次拼死也会挡在世子爷前面的。”
清容没心情再理会宋昭如何,招呼浮翠道:“你去洗衣房接袁妈妈回来,若是他们不依,就让她们自己去问过奉国夫人。”
浮翠一听清容要将袁妈妈接回来,又怕清容算后账,乐得立时出门去了。
清容自己先将这房中的东西过了一遍,她毕竟在沈家生活了十三年,如今要断舍离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她略想了想,但凡是自己私人物件儿,诸如扇坠儿、香囊这类有个人印记的统统带走,再如墨宝一类的,捡要紧的带走,剩下带不走的便统统烧了。至于书画、衣裳鞋袜这些,她也没多少。剩下金银首饰是必定要带的,绫罗绸缎这一类,便随手赏了沈府的丫头也就罢了。
清容正琢磨着,但听房门“嘭”的一声被踹开。沈泠容怒冲冲的进门,回身将门给拴上了,屋子里便只剩下姐妹两个。
清容但觉不好,往后退了两步。
泠容面色苍白,眼神肃杀,“好啊,你真是个有本事的!如今哄了太后与奉国夫人,眼瞧着就要飞上枝头了。”
清容面无表情,冷冷淡淡的回看着她,道:“怎么?姐姐得了好姻缘,连活路也不给妹妹留一个吗?”在这种当口,清容是很谨慎的,她生怕同泠容惹出什么,把她跟着奉国夫人离开的事儿给搅黄了,便又软和了声音,垂头掩住了眼底的怒气,委曲求全的说道:“我对钦表哥已经死心了,姐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若不信,我给你发个誓还不行吗?我若再敢接近钦表哥,天打雷劈!”
泠容冷笑着,“赌咒发誓有什么用?你若当真想让我信你,”她说着,一把摘下头上的珠钗扔到了清容的面前,“你想表明清白是吗?那就划破自己的脸呀!”
清容是有心息事宁人,可也实在不至于为了平息沈泠容的怒意自虐到这个程度。她禁不住哑然失笑,道:“我为什么要划破自己的脸?”
“你果然不敢!你个小贱人,惯会那些装傻卖乖的,以为人人都吃你这一套!我今儿个偏要给你点厉害看看!”泠容说着,一脚扫倒了旁边的凳子,将桌上杯杯碗碗、瓶瓶罐罐悉数扫落在地。
沈泠容如今这副凶狠样子,又与那日要杀她的气定神闲不同。她显是一副惶然无措,杀红了眼的样子。清容晓得,沈泠容这是被逼急了。今天她是没有计划、没有理智的,更加危险。
“四姐姐,仔细伤了手!你同钦表哥如今已在皇上面前过了明路,已没人能拆散你们。我如今不在沈家,远远离开四姐姐,让你眼不见心不烦,这还不好吗?四姐姐如今砸也砸了,摔也摔了,若是还不解气,你打我两下也是使得的。”清容尽量闻言软语,尽最大可能的拖延时间,一边说,一边趁泠容不注意往门边去。
泠容却是越砸越气,看着清容这平平淡淡的神色,更加气的怒不可遏,“谁知道你这腌臜狐媚子背后会使什么龌龊手段,如今既能哄得太后、奉国夫人带你离了沈家,往后再让你得了势,不知要怎么算计我。你这下作娼妇,天杀贱人既是个没皮没脸的,我今日了结了你也是干净。”
清容已往门边走去,泠容快步冲上来,抬手便给了清容一个耳光。清容勉强站稳了身,脖领子已被泠容给揪住,泠容用力想把清容掼在地上,清容却是将前襟松了,任泠容抓着的外衣一松,她便迅速地三步并作两步跑向门边。泠容见状,立刻松了手,飞快的扯下头上带着的另一只发簪,向清容扑过去,那架势正对着清容胸口,沈泠容那恨样子,是非得一下就把清容给捅死才算。
同时,清容已把门栓打开,那门自外面被推开,推门的人却是润容。
但听“哇”的一声,簪子直直插进了润容的胳膊上,登时鲜血直流。润容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等伤,看见涌出的鲜血,吓得她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此番除去润容外,还另跟着元珩。
沈泠容瞧见还有外人,这才害怕起来,吓得丢掉簪子飞快的跑了出去。
清容忙替润容将簪子拔下,反应极快的扯下袖中掖着的绢子,替润容缠上。
元珩平日里见到的女孩子多是温婉可人,哪儿见过泠容这般凶狠样子,也被唬的一愣。
润容胳膊疼的“哇哇”大叫,边哭边道:“清容,清容,我是不是要死了!”
清容当机立断,扶着润容道:“走,咱们去新宅找姑祖母。”
元珩同姐妹俩一道出了三房,一进新宅的门,便同姐妹俩分开寻大夫去了。清容同润容的婢女芷兰一左一右驾着润容快步往奉国夫人的院子去。
事情已经闹到了这个地步,清容已经完全不怕事情闹大了,左右她嫁不嫁人是无所谓的,由着沈泠容嫁给叶钦,她想也别想!
润容一路崩溃的嚎啕大哭,胳膊的伤疼得她直吸冷气,“清容,我要疼死了,疼死我了!”
两人已经到了奉国夫人住着的偏院,清容点头提醒润容道:“就是这样,三姐姐,你若是疼得厉害就叫出来,千万别忍着!”
偏院里的丫鬟被润容的哭嚎声惊动,立时出门来查看。一见清容满手都是血,扶着润容进门,全都唬了一跳。有那机灵的丫头已经先行一步,进门去给奉国夫人通报。
奉国夫人也被唬的不轻,忙出来瞧。
清容一见着她,不知怎地便有了主心骨,她带着润容噗通一声跪倒奉国夫人面前,大哭道:“祖母,救救我们吧!”
奉国夫人什么没瞧过?初见时倒是吓了一跳,但是很快便镇定下来,道:“叫大夫了吗?快,有什么话先进来说!”
跟着的丫鬟们立时都簇拥上来,扶着两人往堂屋去。
“刚刚回去的时候还好好的,这又闹得什么?”奉国夫人尽管面上是清清淡淡的,可眼中颇有些担忧之色。
清容见润容因为自己受了伤,心里也是酸楚,于是哭的更加情真意切起来,道:“沈泠容想杀了我,当时三姐姐正好赶来,推门的时候,沈泠容扑空,就把那簪子插到了三姐姐的胳膊上。”
奉国夫人立时问清容道:“那簪子呢?”
清容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应该把那带着血的簪子一并拿来的。不免有些懊悔,道:“方才太着急了,就把那簪子忘了。”
奉国夫人立时吩咐自己跟前的丫鬟道:“你去五姑娘的院子,看看还有什么遗漏的没有。”
丫鬟道了一声是,立时就去了。
清容讷讷道:“怕是她不知道在哪儿,我跟着一道去吧。”
奉国夫人抬手阻了她道:“若是她连这个都不知道,可真是白跟我一回了。你不必管,在这陪着三丫头吧。”
这时间,元珩已急急忙忙领着大夫到了。奉国夫人一见来人,不禁开口埋怨元珩道:“做什么劳动何御医一趟,沈家难道连个大夫、姨婆都没有?”
元珩礼貌的含笑,道:“到底是您的事儿,若我请旁的大夫来您这儿,只怕皇上、太后知道了,都要责怪我的。”
奉国夫人立时客客气气的请何御医道:“劳烦您了,这孩子手臂被簪子刺伤了,您给瞧瞧要不要紧。”
何御医更是恭敬,道了句“不敢”,便前去查看润容的伤势。清容已将润容胳膊上缠着的帕子解了下来,元珩也迅速避嫌去了外面。何御医让小丫鬟拉起润容的袖子,仔细看了看才道:“伤口是深了点,不过也不碍的。也幸亏旁边跟着的人精明,晓得用帕子缠着,如今已然止了血。姑娘眼下是会疼的,我开些止痛止血的药,吃下去养上一段时日也就好了。”
润容这才渐渐止了哭声,尽管伤口仍旧是疼的。
等何御医看替润容检查完,去取簪子的丫鬟也已经返回。
她垂眉敛目,规规矩矩的回道:“夫人,五姑娘的院子和屋子都没有什么簪子了。只怕已经被人给拿走了。”
奉国夫人正抿了一口茶,闻言将那茶盏撂下,不轻不重的说道:“真是个贼丫头!”
润容的伤口已经被重新包扎上,这会儿人也镇定了许多。听得奉国夫人这话,她立时站起身,跪倒在奉国夫人面前,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哭道:“姑祖母,求您救救我!我母亲在世的时候,便总同我提起您。她说您是女中豪杰,是沈家最有本事的人!她对您仰慕已久,可到死也没见您一面。”
她这话倒是真的,过世的林夫人很把奉国夫人当做是人生的标杆与楷模。
奉国夫人见又来个求收留的,自然是不耐其烦,忍不住皱眉道:“我这里又不是专门收容难民的地方,何况你是嫡夫人所出,你母亲虽然去了,你好歹也是沈家的嫡女。谁敢拿你怎么样?”
润容一听没戏,越发哭的伤心欲绝,道:“昨日皇上宣召沈家的姑娘见驾,孙女被太太软禁也不让出来。太太怕我把沈泠容推清容下水的事儿说出来,已经快软禁我大半月了。她如今同赵姨娘、润容沆瀣一气,赵姨娘和泠容从前就总与母亲和我对着干,如今母亲去了,大姐姐嫁人了,祈哥哥又在京城,孙女在沈家已经无依无靠了。太太心如蛇蝎,之前对清容生病不闻不问,任她自生自灭。只怕往后也会对赵姨娘母女所做的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姑祖母您已经收留了清容,多我一个也不多的。”润容说着,抢忍胳膊上的疼痛,一个头接着一个头的叩。
清容这才明白,润容今日来寻她,大约是想同她一起离开三房。
“夫人,沈家老夫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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