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驾自到沈家后,除去接驾时姑嫂两人远远见过一面外。奉国夫人是一日都未见过沈老夫人,沈老夫人自尊心作祟,也不肯主动来拜见奉国夫人。因着两人从前的尴尬过往,太后同皇上也未主动让沈老夫人见过驾。
沈老夫人出身京城,是长平侯的嫡女。母家也是簪缨世家,天生自有一种优越感,很是自矜身份。被奉国夫人这样晾着,自然是百般郁郁不甘。奉国夫人越拦着、挡着,她便越死硬到底,从没主动来给太后请过安。她不请安,自也不让儿媳妇主动来新宅。还美其名曰,没皇上与太后的召见,不便多做打扰。
奉国夫人闻言,不由一挑眉,冷笑道:“她来做什么?”
清容自奉国夫人的眼里看见了浓重的怨愤与不屑,鲜见同沈老夫人有过什么过节。清容却是好奇的很,照说老夫人徐氏还没嫁入沈家时,奉国夫人就已经入宫了。两人能有多少见面的时候,可为什么彼此这般深恶痛绝?
没等奉国夫人说话,徐氏已经闯了进来。
两人骤然相见,清容但觉连身边的空气都冷的凝固下来。
徐氏目光是前所未有的锐利,同从前清容请安时见到的那个温和的祖母简直判若两人。她锐利的眼波看向跪在地上的润容,声音冷冷地说道:“阮妈妈,去扶三姑娘起身,带着五姑娘一起回去。”
阮妈妈道了一声“是”,也不去问过奉国夫人,直接要上去拉润容。润容吓得立时膝行到奉国夫人的身侧,也不管手臂疼不疼,只拉着奉国夫人的衣襟。
徐氏一直住在大房的南府,除去对大姑娘淑容颇有些感情外,同三房的其它孙女们感情都不大深厚。后来因为润容与泠容数年的拉锯战,更是渐渐厌恶了这个不讨喜的孙女。泠容因着大房的关系,倒是很得祖母的青睐。
清容猜着,怕是泠容晓得事情闹大了,去告诉给了赵姨娘。赵姨娘又请了太太、大夫人帮忙。她同润容到新宅是大家都看见的,如今想要平息这件事,论分量,也只能是沈老夫人来了。
奉国夫人轻哂,冷哼了一声,讥讽道:“我说如今沈家什么鸡鸣狗盗,杀人放火的事儿都冒出来了呢。原来自沈老夫人起,就不是什么知礼明礼的人。也难怪了,上梁不正、下梁歪。”
徐氏目光如炬,冷笑道:“你来同我讲‘礼’字?那真真儿是笑话了!若论身份地位,你我同为皇封的一品诰命,若论年纪,我年长于你,若论在沈家的辈分,我又是你的长嫂,有道长兄为父,长嫂为母。你却是如何做的?你人回了沈家,一不拜宗祠,二不来同我请安,你如今也有脸敢同我说一个礼字。”沈老夫人因着三个儿子都是进士及第出身,被皇上亲封了一品诰命夫人。
这番话,可以说是有理有据值得信服了。
奉国夫人仍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从容而淡定的回视着徐氏,慢悠悠道:“皇封的一品诰命,也有个高低贵贱之分,沈老夫人心里自然清楚。至于我怎么不拜宗祠,我自是没把我自己当做沈家人。何况那宗祠里的牌位是她沈陈氏,让我去拜她,她也配?”
尽管奉国夫人这话说的是平平淡淡,可那言语中的恨意却十分浓烈而深刻。
徐氏更是一副可笑的表情,“她自是配的,不过,你不配!她是八抬大轿进门的正经夫人,如今让你去拜,是大大的给你脸面。若是老太太还在世,就你也配进沈家的门!下贱胚子就是下贱胚子!自己没上没下也就罢了,如今也敢带坏我们沈家的姑娘!”徐氏话罢,那眼神便如风霜刀剑一般看向清容、润容两个,怒道:“你们还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快给我回三房!自己做了没脸的事儿,如今还敢跑到这里来丢人现眼?”
清容从没见过这么疾言厉色的祖母,她往日里多是慈祥和善的。
奉国夫人闻得这话,不怒反笑,“这么多年来,你当真是一点儿都没变。只晓得脸面,不顾人死活。”
徐氏不肯再跟奉国夫人搭话,生怕多说一句跌了自己的身份。
“阮妈妈,你们还愣杵在那做什么!带三姑娘、五姑娘回去。”徐氏冷冰冰的命令道。
奉国夫人冷冷一笑,直接挡在了润容的跟前,不怒自威的说道:“我看谁敢!”她说着,向前走了两步,润容不自觉的松了手。
“当年沈陈氏狠心让我替了沈芸采选入宫,我便已不当自己是沈家的人了。”奉国夫人嗤笑一声,“长嫂如母?让我拜见你?当年因着废后之事,我性命垂危,生死一线,是谁落井下石,让我别连累沈家,又是谁一早同我划清了界限的?如今竟还有脸指望我去拜见你?我何曾进过沈家的门?你不会以为,你如今站的这一处,是你们沈家的地界吧?”
徐氏愤愤不平的说道:“当年废后张氏要处死你,我又有什么法子。我为了沈家一族着想,又有什么错?你若是怨,只能怨你自己命数不济。更何况当年沈家跌落谷底,你也不成出手帮一帮,如今沈家终于复起,你又巴巴儿的贴上来了!”
奉国夫人不屑的睨着徐氏,“是谁巴巴儿的贴着谁?你尽管去问一问自己的儿子。我如今给你沈老夫人已经留足了脸面,否则,你早被人赶出去了。该说的话已经说尽,请你离开。云鸿,送客!”
徐氏显然被气得不轻,“她们两个是我沈家人,你即想同沈家断绝的干干净净,又留着我的孙女干什么?”
奉国夫人淡淡然的一笑,“你们可愿意跟你们祖母回去。”
润容有些心虚,小声道:“我,我不想回去。”
清容心里却是明镜一样,这种上层打架,自壮声势的时候,站队就要干干脆脆,不能犹豫,清容立时道:“不愿意,泠容刺伤了三姐姐,沈老夫人却问也不问三姐姐伤势如何。可三姐姐一进院子,姑祖母立刻让人去寻大夫来。我们以后只跟着姑祖母,再不回沈家了!”
徐氏听得这话,脸都绿了,气的胸口起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奉国夫人气势大增,乘胜追击的说道:“既不是你沈家的人了,同你也没什么关系,老夫人可以走了。”
沈老夫人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恨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阮妈妈很是精明,立时趁空发难道:“无论是不是沈家的人,三姑娘伙同五姑娘伤了四姑娘,到哪儿都该有个说法?”
奉国夫人不紧不慢的一笑,眼中精光毕现,“你若这样说,那咱们就当真要仔细分辨分辨,”奉国夫人说着,欠身坐到手边挨着的椅子上,慢幽幽道:“此前沈泠容将清容推下水这要怎么说,你们三房太太把清容扔在无人照管的小院子里自生自灭这又怎么说,沈泠容买通了丫鬟给清容下药,这又当怎么说?你要我给说法之前,只怕先要给我一个说法。我也只要这三件事儿的说法,至于同叶钦的婚事,我暂且不问,不过咱们也不着急,一并记着。”
沈老夫人脸上是一阵红、一阵白,但觉头晕目眩,反驳道:“你说这些可有何凭证?五丫头不是好端端的在这站着!若有人要害她,她如今又怎么会平平安安的。这丫头自小就是个谎话连篇的小滑头,在姐妹之中也最是个挑弄是非、好吃懒做的。但凡是有她,总没个安生。你若不信,尽管去问问旁的丫头。”
清容见沈老夫人卑鄙的颠倒黑白,寻思着,左右已经都撕破脸了,彼此倒也不必再留什么日后相见的余地,当即反驳道:“我没有说谎!当时沈泠容推我下水,立时就去回报了三太太,三太太让郝富贵家的带了好几个小厮去捞我,我在夹道上湿漉漉的同郝富贵家争执,是整个沈府都知道的!”
沈老夫人道:“明明是你起了狠心,恨四丫头夺了你的婚事。害人不成反而害了自己,四丫头好心让人去救你。”
清容冷冷一笑,道:“老夫人这话我不可不敢认,我生的比泠容小,力气也不如泠容,我若要害她,尽管让我身边力气大的妈妈去便是了,何苦我自己去惹得一身骚。大伯父如今用得上赵姨娘母家,整个儿沈家都捧着赵姨娘,黑的也要说成白的!想必今日泠容想拿着簪子刺死我又刺伤了三姐姐,你们却为了保住泠容,又要是非不分,预备反过来说我和三姐姐伤了沈泠容吧!可话不是都由着你们说的。且不说从前的事儿我有没有凭证,单说今日泠容行凶的事儿,御前侍卫元珩就在,泠容从我院子走的时候受没受伤,他看的一清二楚!老夫人若是非要不讲理的纵容泠容到底,咱们就到御前分辨分辨!”
沈老夫人活到这么大岁数,何曾被一个小辈这么一句句的顶撞过。她气的胸口怦怦直跳,脑中嗡嗡作响。
阮妈妈冷笑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五姑娘!就算你如今不是沈家的人,老夫人到底也是你的长辈。由不得你这般顶撞。”
清容哂笑,“都是娘生父母养的,我凭什么就要遭受不白冤屈,由着泠容杀我害我,由着沈老夫人给我头上扣罪名,辱我名声。都是沈家的女儿,我不指望老夫人能一碗水端平,可好歹也该有个长辈的样子。泠容一而再、再而三的欺我、害我,我忍气吞声也就罢了,沈老夫人却睁着眼睛说瞎话,反倒把错处都推在我的身上!”
沈老夫人气的踉跄一步,猛地扬起手,欲打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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