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月色不算好。
狼嚎声自林中深处传来,吓得被用绳子绑着扔在地上的南偿和朱砂立马从梦中惊醒。
两人对视一眼,就瞧见了背对着他们迎月而站的姬以羡。
他站在那,宛若一樽雕塑般,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沉冷孤寂。
不多时,一头高大雪白的白狼从林中跑了出来,随后乖巧的卧在了姬以羡的脚边。
朱砂着实是怕狼,所以在瞧见它奔来的那一瞬间,身子下意识的就往南陈的身后躲了躲,她虽是怕的紧,可还是压低了声音对着南偿说道:“你说广陵王养什么不好?偏要要养这玩意?养也就罢了,偏生还要大张旗鼓的放它出来溜达。”
她说话的声音轻,却依旧被姬以羡听了一个正着,他转身,目光冰凌凌的落在了朱砂的身上,像是来了兴致一般,带着大白走了过去,大白亦步亦趋的跟在姬以羡的身旁,等到两人的面前时,大白突然长啸一声,引得朱砂的身子都不由得颤了又颤。
姬以羡弯下腰揉着大白毛茸茸的头:“其实之前,本王从不带它出来,是后来你们主子,将它给养野,关都关不回去,没办法本王也只能带着了。”
南偿眉心一跳,不太明白一个畜生怎么又和他们主子有了牵扯。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他会错了意,总觉得面前这个青年总是意有所指一样。
也不知是不是姬以羡看穿了南偿的想法,稍一停顿之后,便又听见姬以羡又说道:“是以,你们说你们主子是不是该负责了?”
“王爷。”南偿声音有些粗哑的开口。
姬以羡饶有兴趣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们之间倒是要比最先开始的时候要好上许多了,最起码现在偶尔还可以就着他们口中的那位主子说上一两句话。南偿盯着姬以羡的那双眼,沉默了片刻之后,才问道:“我们主子同您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本王之前回答过。”姬以羡说道,“你主子是本王的王妃。”
朱砂忍着惧意,从南偿身后探出一个头来,冷笑:“我们主子眼睛还没瞎了。”
姬以羡懒得同他们计较,只背转了身去:“今儿是元宵,可就本王一人。”
“这般佳节,也不知他身边是否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儿?”沈梨将身子靠在大迎枕上,眼皮子向下耷拉着。
沽酒携着一身风雪从庭院外走近,正巧听见了主子这么一句自言自语,他眸光不自觉的黯了些,将手中的信函递了上去:“姑娘,这是云州那边的密信。”
“云州好端端的,怎么会有密信递过来?”沈梨蹙眉,将沽酒手中的密信接过,“可是云州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沽酒道:“属下不知,还请姑娘自个瞧瞧吧。”
沈梨伸手从沽酒的手中将信给接了过去,展开一瞧,顿时就颓然的闭了眼:“他终究还是过来了。”
“谁?”沽酒蹙眉,见着沈梨闭眼不语,心头倒是多了几分了然,“难不成郡主说的是广陵王?”
“除了他,还有谁。”沈梨将信递了回去,“你让人将他拦着吧,别进金陵,还有南偿和朱砂也在他的手上,将人给抢回来。”
“是。”
眼睫眨了眨,闭着眼睛颤颤巍的睁开,窗外庭阶,一轮明月正亮,星辰璀璨。
沈梨仰面瞧了好一会儿,无奈的抿唇一笑:“今晚月色不错,我出府走走。”
“姑娘,如今几位公子都不在府上,您还是……”不等沽酒说完,就听沈梨将他的话头截断:“今夜是上元佳节,金陵城一定很热闹,还有无数盏花灯,哥哥在宫中过年宴,我就不去打扰了,你让庭凛陪着我就好。”
“沽酒,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金陵城的元宵佳节,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了。”
沽酒沉默半响后,才说道:“姑娘,再过几日便是一年一度的冬狩了,若是您今儿出府被人瞧着,冬狩想必您是跑不掉了。”
“那就去瞧瞧吧。”沈梨道,“逃得了一时,可却逃不了一世啊。”
“何况,还有故人可以一见。”沈梨一扫先前的抑郁,轻笑出声,她从床榻上下去,眉眼盈盈的对着阑珊道,“替我梳妆吧。”
“是。”
她虽是这般说,可万万是不想同姬以墨几人遇见的。
是以出了府之后,沈梨也没闲逛,直接就去了可以放花灯的河边,让庭凛给她买了一盏花灯来。
元宵节也称花灯节,金陵城中的大街小巷几乎都挂满了花灯,形态各异,却都精美如画。
不多时,庭凛便按照沈梨的吩咐提了一盏花灯递到了沈梨的手上,还拿了一出一张白纸来:“主子,那个买花灯的老板说,您可以将心愿写在这个上面……”
不等庭凛兴致勃勃的说完,沈梨便将白纸取过,揉碎在了掌心之中:“这不过是一种寄托罢了,有什么用,若真写上去,谁知又会不会被人给捞上来。”
“谁会这般无聊。”庭凛听后,面部便有些抽搐,可也没有勉强沈梨,只安静的看着她。
沈梨将花灯拿在手中,仔细端详:“天底下无聊的人多了去,谁知道有些人会不会这般……”她说着,语气一顿,随即又慢条斯理的笑道,“做尽无聊之事。”
话音刚落地,一道娇蛮的女声便立马从人群中传了出来:“沈梨,你说谁了?”
庭凛一见,顿时就惊讶的张着嘴,看向被丫鬟婆子护卫簇拥着走出来的人。
唐家的那位姑娘,唐子玉。
许是才从宫宴下来,她今儿打扮甚至隆重,光彩夺目。
沈梨将头往庭凛那偏了偏:“这是怎么回事?她们现在不该是在宫中参见宫宴吗?”
“属下也不知。”庭凛表现的十分无辜。
沈梨敛眉看着她:“不知唐姑娘有何指教?”
“我问你,你刚才说谁了!”唐子玉将声音拔高。
沈梨觉得今儿自己绝对是流年不利,要不然怎么会这般巧的就同唐子玉遇上,况且若是唐子玉在这儿,说不准那一伙人也在这儿呆着。
她心烦的拧眉:“唐姑娘,难道唐大人没有告诉过你,不要偷听别人说话吗?”
“我是光明正大的听。”唐子玉上前几步,与她逼近,大有一种她今儿不说清楚,就不能想要离开的架势。
沈梨实在是厌烦于她的纠缠,便道:“我同人说话,好像没有碍着唐姑娘什么事吧,你这般纠缠不休的,是不是昭示着,唐姑娘真的是个无聊至极之人。”
唐子玉咬牙切齿:“沈梨,你以为你能这么一直嚣张下去吗?”
“唐姑娘,我嚣张与否,都与你无关。”沈梨道,“咱们从来都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过我的阳关道,互相干扰,你作何非要与我纠缠不休?”
语毕,沈梨拎着花灯想要带着庭凛去另一边。
这倒不是她怕了谁,而着实是因为,她怕她在这般与她纠缠,只怕会引来不相干的人,唐子玉又是个口无遮拦的,谁知会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
只是她无意纠缠,却不见得唐子玉会这般轻易放她走。
就在沈梨转身的刹那,唐子玉眼疾手快的就拉住了沈梨的手腕,用足了力道一扯,沈梨没防备,身子便朝着唐子玉那个方向倒去,与此同时手中的花灯一松,顿时就落在地面上摔了一个支离破碎。
“你发什么疯!”沈梨本就不是什么好性子之人,见着自个花灯落在地面摔坏了,顿时来了脾气。
唐子玉是被唐家娇养长大的姑娘,做事极少过脑,基本都是随着自己的性子而动。她能这般嚣张任性,一和家中娇宠相关,二是因为唐家本身也足以让她这般嚣张任性。
或许别家姑娘因为唐子玉如今顶着的这个太子妃的头衔怕她,也愿意让她三分,可对沈梨而言,这些并不算什么要紧的。
见着沈梨冷了脸,唐子玉倒是笑了几分:“我还以为你是个泥人,不会生气了。”
“唐子玉,那日在寒山寺你是不是还没被我收拾够,如今竟然又跑到我的面前招摇,今儿可没唐子末能护着你。”沈梨冷声道。
唐子玉娇俏的眨眼:“对付你,哪里用得着我兄长出手,我一人足矣。”
沈梨深吸了一口气:“我倒是不知,你什么时候竟然这般硬气了,想必今儿你还带了靠山吧?我猜猜?”
唐子玉愉悦的眯着眼笑。
“是太子哥哥吧。”沈梨瞧着唐子玉那得意洋洋的样,心头一声冷笑,故意说出旧识的称呼来恶心她。
果然,在听见太子哥哥这一声称呼后,唐子玉立马就变了脸。
打蛇七寸,沈梨一直都很擅长,特别是对付这种,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被宠坏的小姑娘。
“放肆!”唐子玉尖着嗓子叫道,“你如今凭什么还这般唤殿下!沈梨,就不能要些脸吗?你和殿下已经解除婚约了!如今他的未婚妻,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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