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
云州本就是位于西北,是苦寒之地,虽说算不上贫瘠,可常年的战火侵扰,的确也是有几分萧索。
刚至云州,沈梨便舍了女儿家的衣裳,扮作男儿与沽酒一人一骑的入了城。
城中百姓涣散,家家户户几乎都闭门不出,许多商铺也基本都掩了门,一圈走下来,只有寥寥几家客栈还开着门。
沈梨选了一家瞧着干净些的,刚进去,就见一个白头老翁佝偻着身子走了出来。瞧见他们时,先是一愣,随即便面目悲戚的摇摇头:“两位小公子瞧着脸生,想必不是此处人,不知何故至此?”
“舍弟在此处没了消息,特来找寻。”沈梨露出几分无奈来,“可惜此处家家紧闭,在下等人并无一个落脚之处,还望老伯行个方便。”
老人听此,难忍失落的长叹:“都是可怜人啊,罢了罢了,两位公子快请进吧。”
客栈已经有些年头了,各处都能瞧见斑驳的痕迹。
沈梨环视一圈后,同老人笑道:“不知老伯您这可还有上房?”
“有的有的。”老人忙不迭的点头,“只是久未有人住,已经许久不曾打扫了,那两位公子不若在这儿稍候片刻,老夫这就去将上房给打扫出来?”
“不必。”沈梨开口制止,“老伯将打扫用的东西送上来就好,其余我们自个来吧。”
老人捏了捏因为久站,已经有些酸痛的腿,笑得有些许的不好意思:“那真是对不住二位公子了,这人上了年纪,难免有些三痛五病的,倒是让公子瞧了笑话。”
“小事罢了,不过您这么大的一间客栈,就老伯您一人吗?”
“是啊。”老人又接着叹气,“因为这儿打仗,能跑的就都跑了,就剩下我们这些没用的老东西,腿脚不好,跑不了,就想着在这儿等死。”
“谁知,领兵的将军倒是个好人,并没有伤害我们,而是找我们买了些粮食后,就领兵走了。”老人说着,话语中带着十足的感激,“要不然,这儿还指不定要被如何破坏了。”
沈梨笑了笑没有接话,而是另外问了一个问题:“那云家了?”
“公子说笑了不是,像我们这种小人物,怎么会有机会同那些大人物接触了。”老人笑着又道,“两位公子暂且先请坐片刻,等老朽去给两位盛一碗姜汤怯怯寒气。”
沈梨笑着拱手:“那就有劳老伯了。”
老人听后,连忙笑着摆手:“哪里哪里,这是老朽应当做的。”
说完之后,老人很快的从大堂后的一处门帘钻了出去。
沽酒道:“姑娘……公子,可觉得此处有不妥当的地?”
“你在云州的时日也不短了吧。”沈梨侧目瞧了沽酒一眼,也不待他回答,径直便又说道,“可曾留意过这家客栈,有这么一位老人家?”
沽酒拱手:“属下未曾留意。”
“既不曾留意,那就不曾留意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再言此处如今正被大燕管辖着,想来就算是有宵小之辈,也翻不起什么波浪。”沈梨笑着伸手在木桌上一拂,拈了拈指尖的灰后,又道,“反正我们如今也不过是想找找阿阑在哪,旁的无需我们多管。”
“至于云家……”沈梨压低了声音,“不是逃了,就是归降了大燕。”
沽酒虽也知其中未尝没有半分可能,但犹疑了片刻后开了口:“可若是云家真的归降了大燕,那宫中的云妃又该如何处置?”
“这就不是我们该管的事了。况且一个云妃重要,还是整个家族的安危重要,这就很令人商榷了。”沈梨与沽酒一笑,“这还算干净,坐吧。”
“是。”
老人家的腿脚虽是不便,可手却很是麻利,不过小坐片刻,他便将两碗煮的滚烫的姜汤奉上。
沈梨嫌有些烫手,便搁在一旁等它凉些,趁着这个时候与老人唠起家常来:“这么久了,怎么不见老伯的家人在?”
“难不成是因战乱,从而逃命去了?将老伯一人扔在这儿,不闻不问的?”
“公子说笑了,老朽腿脚不好,走不了多远,跟着他们也是累赘,倒不如留在这儿赌一把。再言老朽虽没什么本事,但也从未听说过广陵王苛待百姓一事。”老人庆幸的笑了笑,“还好还好,老朽算是堵对了。”
“哎呀,你们瞧瞧我,两位公子来了这么久,想来一路舟车劳顿的,不曾好好吃口饭,老朽这就去给两位公子做饭,还请两位稍候片刻。”说着,老人急急忙忙的撑着桌子起身,又往院子去了。
见着老人家走了,沈梨这才伸手重新将那碗姜汤给抬了起来,晃了晃后,一仰头便全都落了肚。
沽酒瞧了她半日后,才艰难的开口:“公子,您要记得,您到底是个姑娘。”
“日后,还是莫要如此牛饮了。”
沈梨讪讪的瞧了眼手中的空碗,应道:“我日后注多加意便是。”
沽酒叹了口气,虽是知道这人是在敷衍自己,到底她还有心能敷衍自己一二。他低头,也同沈梨一般,将碗中的姜汤一口给灌了下去。
暖意四起。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倒是真的觉得身子好像要暖和了些。
他正打算起来活动活动筋骨时,外面突然就穿了一阵乱中有序的脚步声,和一两人细细的低语,听声音像是个男子。
沽酒正要同沈梨开口时,就见她的脸色一下子就难看得紧,好像外面的人……与她认识一般。
“公子?”沽酒狐疑的喊道。
沈梨回神,对着他摇摇头。
背对着她的门帘就被人从外面打了起来,风雪涌入,不一会儿便一前一后的进了几个俊朗的儿郎,其中以一人最为引人注目。
他身形修长,却全身都笼在黑袍之中,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眼中并未有情绪起伏。看样子不像是他们大秦人。
沈梨的身子侧了侧,低声道:“别瞧他们,一会儿用了膳之后,我们便立马上去。”
“公子认识。”
“嗯。”沈梨颔首,“以前在大燕认识的故人。”
话到这个份上,沽酒也隐约能明白几分,他当即便没有在出声,而是低着头摆弄着面前的茶盏。
倒是那群人进来时,明显在门槛处顿了顿,朝着沈梨他们这一桌,隐晦的瞧了几眼,最后是沈北宴的开了口:“我觉得那人的身影有几分熟悉,像曾经见过一般。”
换来的却是另两人的摇头。
沈北宴倏然一笑,接着摇摇头:“许是我敲错了吧,不过大哥这么些日子还是没有姜嬛的消息吗?”
“没有。”沈北行挠挠头,“我总觉得她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就连王府中的人也许久都未有她的消息,我屡次上门,也都被王府的下人给拦在了外面,说是她正在养病,不宜见客,可想着,总归我们父亲也是她的义父,总不能连自个的家人都不见吧。”
“谁知这丫头,还真是心狠,说不见就是不见的。”
沈北宴倒是比他看得开,只安慰道:“就是个外人罢了,哪值得你如此牵肠挂肚的。”
“不一样。”沈北行恹恹的说完后,便就近寻了个坐儿,一屁股就直接坐了上去,也不顾凳子是否干净。
沈北宴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想来自己拿这个重情重义的兄长也没什么法子,也只好跟着也坐了上去:“怎么不见店家?”
“那有人,问问?”沈北行说道。
“怕也同我们一样是在此处落脚的。”沈北宴说着,正要过去的时候,沽酒突然就抬了头,朝着几人看来,说道。
“店家进去做菜了,若是三位不急,可稍等片刻。”
沈北宴朝人一笑:“多谢公子相告。”
沽酒回了他们之后,便压低了声音同沈梨道:“姑娘,若是将军知道您在外面乱认亲,怕是要被您给气死。”
“胡诌。”沈梨理直气壮的回道,“认亲的是孤女姜嬛,与我何关。”
“您高兴就好。”
说话间,老人已经做好了饭菜端上来。
很简单的两菜带一个汤,都是素菜,油水都很少。
老人局促的站在桌边,搓着手:“因为这些日子都在开战,所以我们这儿粮食也有限,还请两位公子将就将就。”
“无碍。”沽酒摆手,“此刻能有吃食就不错了,我们不挑食的。”
“二位公子不嫌弃就好,不嫌弃就好。”老人愧疚的笑着,转身就去了隔壁的桌子。
沈梨略微挑了几口菜,勉强能果腹后,便搁了筷箸。
沽酒也知她平日的食量,倒也没有说什么,当即只是加快了用膳的速度,几下便将盘中菜吃了个干净后,正要唤老伯见她们给带上去时,后面就传来了座椅板凳挪动的声音。
一股不好的预感在瞬间就涌了上来。
她正要唤沽酒快走时,后面朱辞镜的声音,倒是幽幽的冒了出来:“既然我们有缘在这儿相遇,不若请王妃转身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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