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菀被晚越碰了下才回过神来，连忙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走了上去。

　　一起走上去的还有那位娇小的丁小玉，两人转过头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友好地笑了笑。

　　中年妇人温和说道：“我是春锦坊的唐九儿，你们叫我唐姑姑就行了！”

　　两人连忙敛衽，中年妇人又道：“二位姑娘共同摘得最佳绣品的桂冠，请随我见林掌柜！”

　　林秀春是个温和的中年美妇，虽然年近四十，看上去跟三十岁刚出头差不多，三人进去时，林秀春正在房中一张大桌子前面，桌上平铺开两幅体量不大的绣品来，一幅是晚菀这许多日子一来精心绣制的富贵牡丹，一幅则是丁小玉的一幅九菊竞秋，体量稍微比晚菀的大些，花纹繁复，那菊花的蕊儿似乎活生生的就长在绣布上一般。

　　“真漂亮！”两人都是看到对方的绣品情不自禁地异口同声赞道。话音刚落，两人又互看了一眼，大有惺惺相惜之意。

　　林秀春笑着让二位绣娘坐下，温和说道：“今年二位姑娘的花卉绣的的确叫我大开眼界，这两幅绣品就是比江南之地顶级的绣娘来也不遑多让！”

　　晚菀和丁小玉忙称不敢，只听林秀春笑道：“明日还有比试的内容，今日就不多少什么了，二位姑娘的花卉虽然一则牡丹一则秋菊，但各擅胜场，按照规则，当由我们春锦坊出价收购，二位心中可有理想的价位？”

　　两人互看了一眼，丁小玉道：“林掌柜是前辈了，我二人但凭林掌柜做主！”

　　林秀春笑道：“好，我也不推辞了，这幅秋菊出价二十两银子，这幅牡丹么……”

　　晚菀见林秀春皱了皱眉，正要开口，却听林秀春说道：“这幅富贵牡丹二十五两不知道晚菀姑娘肯否割爱？”

　　晚菀一怔，连忙道：“任凭林掌柜做主，只是晚菀心中有些不解！”

　　“姑娘请讲！”林秀春温和说道。

　　晚菀看了眼丁小玉，见她也是眉头微皱，显然心中也有些不解，晚菀问道：“小玉姑娘这幅九菊竞秋绣的十分雅致，体量也比我的牡丹稍稍大些，却不知为何我的那幅牡丹反而价格高些？是因为所绣的花卉种类的问题么？”

　　林秀春听完温婉一笑：“我看小玉姑娘仿佛心里也有此疑问，请小玉姑娘移步，近些观赏晚菀姑娘的这幅富贵牡丹，我想小玉姑娘心中疑惑立刻就消解了！”

　　丁小玉闻言，轻移玉步，凑近了仔细观赏那幅牡丹，轻咦了一声，拿手摸摸牡丹细密的针脚，越看眼神中越是佩服不已。

　　林秀春笑道：“小玉姑娘可看出了端倪？”

　　丁小玉道：“晚菀姑娘的绣品里可以看到绘画的痕迹，但又与文人雅士案头的画颇为不同，更加接近真实，在真实中有加入了一种飘渺的仙气来，风格飘渺虚幻，如入蓬莱，针法多变，平针与锁绣结合的恰到好处，藏针自然，一丝一绒的巧妙搭配却弄出一种别样的感觉来！”

　　丁小玉指了指叶子：“你看此处叶底，用线比叶面深些，一般的到了此处也就是极致了，可是晚菀姑娘却将这份深色稍稍下移了点，远处看去倒像是牡丹被太阳照在叶子上的影子似得，真神品也！”

　　晚菀看丁小玉的绣作精致美观，有中国画的感觉在里面，而丁小玉和林秀春等人却从没见过油画，当晚菀将油画的明暗技巧运用到自己的绣作当中时，两人更是惊为神作。听了丁小玉的品评，晚菀大致是明白了，以前在大学的时候，自己参加了一个美术绘画的社团，跟着师兄师姐们画了两年的素描，自然在绣作中不知不觉得运用了些，虽然还稚嫩，但是已经初具雏形了。

　　丁小玉看完，敛衽对林秀春说道：“林掌柜，我以为此次最佳绣作应该是晚菀姑娘的这幅富贵牡丹才对，我那幅秋菊比起晚姑娘这幅绣作来，真正是贻笑大方了！”

　　林秀春笑道：“小玉姑娘也不必妄自菲薄，论绣工针法来，你丝毫不逊色于晚菀姑娘，只是更加中规中矩些，我之所以将二位的画作都评为第一，一个是小玉姑娘中规中矩的绣作实在是大家学习效仿的榜样，而晚菀姑娘这种绣作处理方法，恕我眼拙，我以为至少我没有见过这种方法，说是创新一点也不为过，这两幅绣作本绣坊将长期保存，用以激励后进！”

　　顿了顿，林秀春问道：“晚菀姑娘是金家堡的？定然熟识李瑶儿姑娘吧？”

　　晚菀点头应道：“李瑶儿姑娘是晚菀的授业师傅！”

　　“嗯？”林秀春微微一惊，笑道：“瑶儿姑娘倒是捡到宝贝了，当年瑶儿姑娘也如同小玉姑娘一般，绣作中规中矩，却教出你这般独辟蹊径的弟子来！”

　　晚菀道：“在绣这幅绣品时，瑶儿姑娘也曾出手指点，是以才将绣作中明暗的色彩处理更加凸出了些！”

　　林秀春点点头道：“那既然二位姑娘没意见，本绣坊就将二位姑娘的大作收藏了！”

　　二人俱是点头同意，林秀春道：“明日第二关，也在本绣坊举行，届时县里的士绅和县令大人也会莅临本绣坊，二位下去准备准备吧，明日辰时准时来就是，一应刺绣物事本修房已经全部准备妥当了！”

　　二人写过林秀春，接过唐九儿盘里托着的银两，敛衽出了绣坊。

　　金瀚泽和晚越正在绣坊外等候，见晚菀出来了赶忙迎了上去，晚菀正要走，一旁丁小玉说道：“晚菀姐姐，改日我想请姐姐教我那种绣法，不知道姐姐可愿意收下我这个弟子？”

　　晚菀笑道：“小玉姑娘绣工精湛，十指春风，我也想跟姑娘学学呢，不如得空了，咱俩好好切磋切磋！”

　　丁小玉温婉一笑，敛衽福了福：“那就麻烦姐姐了！”

　　晚菀还了礼，笑了笑，走向金瀚泽和晚越。

　　由于要在县上比试三天，金瀚泽租了一个小院子，想着比试完毕之后跟晚菀和晚越玩两天，钱汝明哪里金瀚泽早就打过招呼了。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晚菀就去了春锦绣坊，到了那里，昨日入围的二十名绣娘已经在那里等了，唐九儿等人齐全了，带着这些人进了春锦坊正堂，堂屋里挂着一幅泛黄的画像，上面是个眼睑低垂，乘紫云的仕女，晚菀知道画中这位就是刺绣这个行当的祖师爷——卢眉娘了，关于她的那些传说李瑶儿都是耳熟能详，晚菀心向往之，至于成仙得道则是笑了笑不当做真了！

　　绣娘们在唐九儿的率领下，逐个给卢眉娘上香叩头，完毕之后将众绣娘引到后院，此时正是巳时初刻，太阳刚刚露出个头来，院子里桃李的树上一片鸟鸣啾啾。

　　院子的正面，当中间坐着县令赵成林大人和管夫人，周围坐着的是县里的乡绅，林秀春陪在末座，晚菀匆匆一瞥，竟然在品评人当中见到了端坐的花蜜。

　　乡绅中最有名望的钱庄成老板起身，朗声道：“昨日，各位经历了第一关，经过甄选，入围的各位今日进行第二场的比试，县大人和夫人也莅临春锦坊，希望各位绣娘再接再厉，方不负历年来本县举办刺绣比试的初衷，为本县礼仪文明之地再添一笔浓墨重彩！”

　　顿了顿这位成老板又道：“经过我们士绅共同商议的决定，第二关的考题就是各位须在今日下午酉时之前绣的一幅绣作，题目就是这春锦绣坊的后院，各位可自行选择一景，一物，所有刺绣一应物品都由春锦坊提供，中午饭食也由春锦坊统一提供！”

　　底下有绣娘已经开始窃窃私语，其时正值初春，乍暖初寒之时，园中一片萧条，要真绣到绣品里还真是乏善可陈。

　　林秀春站起身来，说道：“凡能入画者皆可针黹，岂不闻古圣贤有诗：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又云：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众绣娘才安静了下来，但是一个个皱着眉头，唐九儿将众人带到旁边的大厢房中，里面整整齐齐摆着二十套绣绷并针线等一应物事。

　　唐九儿道：“现在已是巳时二刻，众位绣娘可得抓紧时间，最迟酉时大人跟各位乡绅老爷可要观赏各位的绣作！”

　　众人走进过去，每人挑了一套绣绷，有得还在冥思苦想，有得则在一旁的纸上轻轻画了个样式。三个时辰对于完成一幅绣作来将还是颇有些难度的。

　　晚菀坐在绣架前想了想，望了望外面初春的院子，拿起针来，循着脑中的样子细细绣了起来，渐渐每位绣娘也都安静下来，一针一线地绣着自己心中的初春院景。

　　晚菀绣的是一池碧水旁一株开着嫩黄枝叶的柳树，上面绣了一只鸣禽，画面简单，绣完之后，又在右上角仿着文人画作的钤首章细细绣了一个不规则形状的篆字印章“留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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