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屠户说完，二衙役沉吟了一会才道：“好吧，我们兄弟俩就陪着你们去一趟县衙，一个说有卖身契，一个说拐带人口，那就只有让县太爷裁决了，走吧！”

　　晚菀丢给李瑶儿一个安心的眼神，随着王屠户、晚雪和余氏向县衙走去。

　　余氏心中有些忐忑，没想到晚菀竟然跟县太爷夫人有交情，这着实是出人意料！

　　到了县衙门口，晚菀也不击鼓喊冤，只叫门口的衙役传话给管夫人说是云锦衣坊晚菀求见！

　　不多时，衙门里传出话来，叫晚菀后堂叙话。

　　众人进了衙门，余氏和王屠户脸色有些苍白，刚才只当晚菀吓唬人呢，没想到真进了衙门的后院。王屠户伸手入怀摸了摸怀里的卖身文书，还好，有些东西在，看你怎么问我个拐带人口的罪名，县太爷总不能不讲道理吧！

　　二位一起进来的差役此刻也有些惶恐，虽说都是为朝廷办差，但从干衙役那天就没在县里大堂来过，没想到因为这么个案子直接进了县衙的后堂。

　　管夫人正在后院凉亭里喂锦鲤呢，一抬头见进来这么一溜人，着实也有些意外。

　　那两位差役直接跪了请安，管夫人让起身，问晚菀道：“晚掌柜，今日这是唱的哪出戏！”

　　晚菀有些意外，差役见到管夫人为何下跪行礼，不是只有朝廷命官才有资格接受别人的跪礼吗？

　　管夫人的问话让晚菀立时醒了，连忙敛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王屠户据理力争，刚吐出一个字，旁边差役喝道：“禁声，没见夫人正问话呢！”

　　一句喝的王屠户不敢说话，管夫人问完了晚菀才转头问王屠户，王屠户边说边将卖身的文书递了上去。

　　管夫人问道：“晚余氏，王屠户说的可是实情？”

　　余氏连忙说道：“王屠户说的句句实情，晚菀就是舍不得姐妹的感情了，可是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了，总不能大家都给饿死，民妇是想着给小女儿一条生路而已！”

　　管夫人一笑，问晚菀道：“晚掌柜，令堂说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了，你可听清楚了？”

　　晚菀一愣，随即说道：“听清楚了，只是夫人不知，我爹娘每日沉迷于赌钱之中，多少钱给他们都是有来无回，这才想着将女儿买了，至于我爹娘喜好赌钱的名声，请夫人着人到民女娘家望东亭一问便知！”

　　余氏一听，连忙说道：“夫人，我与丈夫平日虽然有赌钱的毛病，但万万不至于卖儿卖女，夫人明查！”

　　余氏话音刚落，晚菀道：“夫人也可着人到民女娘家，看看是不是真揭不开锅了，若是我没记错家里面柜里米面还是有的吧！”

　　余氏接道：“米面是有些可是你爹病了，得吃肉补身子，跟你要钱你又不给！”

　　晚菀冷冷一笑：“当初是娘一口一个丧门星叫着赶我出来的，又是娘说我们自此在无任何瓜葛，娘难道都忘记了不成。”

　　余氏一滞，竟嚎啕大哭起来：“是，我是说过，我卖自己的女儿跟你有什么相干!”

　　衙役斥了一声，生生打断了余氏的嚎哭，管夫人有些慵懒地靠在椅子上，对晚菀说道：“晚掌柜，令堂说的也对，既然你们母女已经恩断义绝，何必再为妹妹强出这个头，而且，恕我直言，我真正是爱莫能助，白纸黑字的契约可反驳不了！”

　　王屠户一听管夫人这话放下心来，晚菀急道：“夫人，我情愿出双倍的钱买了一家的妹子，请夫人做主！”

　　管夫人微微皱了下眉毛：“这个你现在要跟王屠户商量，契约上你妹妹的去留他说了算！”

　　王屠户连忙说道：“禀夫人，这丫头是我买了给儿子做童养媳的，别人出多少钱我都不卖！”

　　管夫人叹了口气道：“晚掌柜，你也是生意人，定然知道这契约就是诚信，你母亲已经跟人家签了字画了押了，衙门也不能随意更改是不是！”顿了顿又道：“王屠户，今晚你将那丫头带到衣坊，让晚掌柜好好给妹妹做顿吃的，晚掌柜，你也别太担心，到了那边去，说不定将来富贵了呢，都是命，早已注定强求不来！”

　　王屠户大喜，谢了管夫人，承诺晚上定带着晚雪到衣坊里去。

　　管夫人叹了口气：“今儿这事就这样了，都回去吧！”

　　“夫人！”晚菀咬了咬牙，提高声音说道：“晚菀犹记得与夫人初次相遇，为夫人卓尔不缺的气质深深折服，夫人与县大人一向以礼仪教化县里，我辈黎庶也常以礼仪之乡而沾沾自喜，朝廷虽然没有明令民间不许买卖自己的孩子，但是此事发生在吾乡，怎能不见人扼腕太息，民女斗胆，想问问夫人，您与县大人推行的礼义教化竟是如此的模样？”

　　衙役斥了一声“放肆！”却听亭后有一人鼓掌而来，众人回头一看，正是一身便服的县令赵成林。

　　众人连忙施礼，赵成林进了亭子，管夫人起身把椅子让给赵成林，赵成林笑道：“晚掌柜这话问问的字字诛心，任谁听着都不舒服，但是却振聋发聩，没想到合县如此多的士子名士却不如一介女子这般有胆识！”

　　众人讷讷不敢言，赵成林温和地问晚菀道：“晚掌柜，那以你之见此事该当如何？”

　　晚菀抬眼说道：“请大人张榜公告自此之后严令禁止买卖人口，无论是自己亲生的还是别人家的！”

　　赵成林道：“好，来人，让师爷出张告示，自此禁止买卖人口，如有违抗，严惩不贷！”

　　此话一出，王屠户和余氏面如白纸一般，晚菀连忙敛衽谢道：“大人若明镜高悬，真乃合县几十万百姓之福！”

　　赵成林哈哈一笑，道：“王屠户，本县刚说了买卖人口犯法你可听真了？”

　　王屠户跪倒在地道：“小民听见了，小民再也不敢了！”

　　余氏有些瑟瑟发抖，连忙跪下道：“大人开恩，民妇愚昧，以后绝不敢买卖女儿了！”

　　赵成林朗声道：“我未到曲水县时，早就听说你们这曲水县礼仪之乡，出过很多朝廷大员，当世大儒，却没想到还有这买卖儿女的恶习，晚掌柜所言极是，就借着这次事件，本县要好好治治这乡间的陋习！”

　　众人散去后，刚一出衙门口，晚雪就一头扑到晚菀怀里，失声痛哭，刚才在县太爷面前，小妮子胆小一直没敢哭。

　　王屠户找余氏将买卖晚雪的五两银子要了回去，见他还是一脸不忿的样子，晚菀走过去，二话不说，一记耳光扇在王屠户脸上道：“这是你打我小妹的，我还给你！”

　　王屠户愣了愣，勃然大怒，撸起袖子就要上前，旁边的衙役刚才一直在亭子里，见晚菀居然影响到了县令大人治理地方的政令，心里也是十分佩服，一把上前拉住王屠户扬起的手，斥道：“大胆，这是什么地方，怎容得你放肆！”

　　王屠户连忙换上一副笑脸，有些委屈地说道：“差大哥，是这泼……这女子先打的我！”

　　那衙役劈手就是一记耳光扇在王屠户脸上：“妈的，我看你这是打击报复，分明是不服老爷的裁决，不成就跟我再去见见老爷！”

　　王屠户捂着脸，连说不敢。

　　晚菀谢过那衙役，瞪了王屠户和余氏一眼，带着晚雪走了。

　　晚菀等人刚走，管夫人走道赵成林面前，轻声道：“老爷，今儿是怎么了？”

　　赵成林叹了口气道：“虽然现在只是小小的一介七品芝麻官，总得干些事情造福一方，天天的审些鸡毛蒜皮的小案子，这次就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整饬整饬地方也好！”

　　管夫人轻叹口气：“过几日，我再去京城一趟吧。老爷贬谪到这曲水县屈才了！”

　　赵成林望着京城的方向重重地叹了口气……

　　言氏回家后，将五两银子交给了金鼎，说道：“父亲，大表姐说茶亭的那地，姑父姑姑的肯定不能给，她有出阁了，也做不了那几块地的主，给了这五两银子，你看这事该怎么办才好？”

　　金鼎沉吟了半晌，才说道：“行了，我知道你姑父和你姑姑必定舍不得那块地，就这样吧，改天得空了，我找老二说说就是了！”

　　言氏道：“父亲，光说怕是撑不了这事儿，您是一家之主，什么事情都该你说了算才对，老二从小胆子就小，说不得这次父亲要拿出一家之主的威严来才行。”

　　金鼎皱皱眉道：“若不是看在你姑姑面上，这事我绝对不会答应！”

　　言氏笑道：“父亲，这件事既帮了姑姑他们，也帮了二弟，您就当做好事，成全了两边的人吧！”

　　金鼎叹口气道：“唉，最难办的就是亲戚之间的事情，行了，你下去吧，我自会去找老二的！”

　　言氏敛衽福了福退了下去，金鼎在房里来回踱了几步，抬步走向果园旁侧的金瀚泽家的院子。

　　金瀚泽对金鼎的突然到访很意外，连忙将金鼎迎进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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