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五里路了！”金瀚泽咬着牙，背上矮胖的钱汝明仿佛一座大山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能感觉到钱汝明身上的体温，自己像在炉火边待着似得。

　　“还有四里路了！”仿佛身子都不属于自己了，迈条腿就能耗尽金瀚泽全身力气似得。

　　“还有三里路了！”金瀚泽慢慢地计算着行程，尽管头疼欲裂，再有三里路就是闽阳城了，可以给钱老伯找个医馆了！这样一种执念苦苦支撑着金瀚泽继续往前迈步。

　　“还有两里地了！”金瀚泽艰难抬头看了看前方，眼前一片模糊，仿佛前边就是难以逾越的天堑似的。“不能倒！”金瀚泽知道只要自己倒在这路上，他跟钱汝明可就凶多吉少了！

　　“晚菀，对不起！”金瀚泽倒在路边，远处的晨曦中依稀可见闽阳城的城门，只要再坚持一刻钟就能到达哪里，但是金瀚泽却再也爬不起来了，浑身上下除了能稍微弯曲一下手指以外，再也没有任何知觉了。看了看一旁依旧昏迷的钱汝明，金瀚泽觉得好遗憾，自己还没有报答钱汝明的恩惠，还没有和晚菀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呢，人生的缺憾仿佛在此刻越发的凸显出来。金瀚泽吸了一口气，挨着冰冷地面的脸将地上的土吹起又吸了些进鼻子，仿佛死亡已经将他紧紧拥抱，也许不久自己就会在城外的乱葬岗上陪着这抔黄土吧！冬日的朝阳冰冷地嘲讽似的照在他的脸上。

　　“来世吧，晚菀！”金瀚泽感觉心口处晚菀的荷包那里仿佛传来一阵温热似得，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金瀚泽感觉四周一片温暖，鼻子飘过来一阵药香的味道，唇齿间一片苦涩，这是要活过来了么？金瀚泽突然感觉好幸福，就像一个孩子找到了自己丢而复得的心爱玩具一样欣喜莫名。

　　活着真好，金瀚泽动了动身子调整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沉沉进去梦乡。

　　金家的大院的堂屋中，晚菀听到金鼎话语间似乎可以让出刺绣比试的名额来，心里还是一阵高兴的，而当金鼎说出需要五两银子的补偿时，晚菀心里踌躇了起来，这五两银子对于现在的晚菀一家来讲绝对不是和小数目，但是晚菀又不想失去这么一个机会。

　　晚菀在心里粗略计算了一下，怕是在刺绣比试中得夺得魁首才不负了自己的用心良苦，听金鼎又说出逐客的话来，心一横一咬牙说道：“好，既然父亲从中斡旋，五两银子就五两银子！”

　　金鼎这才露出一丝笑容出来，正要点头，一旁的言氏突然喊了一声：“慢着！”

　　众人转头看向言氏，只听言氏说道：“五两银子自是赔侄小姐的，可是父亲和母亲却也不能白忙活了吧！”

　　金鼎和周氏听言氏这么说，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言氏继续说道：“既然父亲顾及着父子之情，我想凡是知道好歹的人都会知恩必报，弟妹家中条件我们都是知道的，穷得叮当响，相比再拿钱出来，也是不大可能得！”

　　晚菀盯着言氏，意有所指地说道：“我依稀还记得有天夜里跟嫂子秉烛夜谈，也对嫂子跟我讨论的刺绣心得颇为倾倒，不知道嫂子今日叫妹妹如何的知恩必报呢？”

　　言氏一滞，脸色微微脸红：“我看不如叫晚菀在家里帮着干半月的活吧，正好过年，家里的小厮丫头的，都走了大半，正是用人的时候！”

　　金鼎点点头：“老二媳妇，你看怎么样？也不是叫你吃什么苦，只是寻常的家务活而已！”

　　晚菀咬着牙应了下来，周氏笑道：“好，既然是你心甘情愿答应了，我们可没有逼着你，明日辰时就来家里点卯吧！”

　　晚菀点头，转身走出了金家大院。

　　金瀚泽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申时了，睁开眼睛，自己躺在一张破旧的榻上，要不是房间里的陈设不同，金瀚泽险些以为是在自己的家中。

　　下了榻，金瀚泽信步走出房门，眼前是一座收拾齐整的小院子，三四只鸡在院子里的墙角刨食吃，一畦不大却绿油油的菜地再度让金瀚泽感慨生命的美丽！

　　一阵阵药香从西边厢房里飘出来，金瀚泽走过去，这间仿佛是个厨房，里面垒着一个小灶台，一只药罐坐在火上，正噗噜噜地熬着药，灶台旁有只小板凳，凳子上坐着一位妙龄的少女，一身鹅黄色的衫子，虽然洗的有些发白，但是可以看出来这少女平日干净的生活习惯。

　　此刻少女正用手支着下巴，坐在小凳子上打盹儿，金瀚泽走过去，拿手碰了碰少女的肩膀，只见那少女睡梦中一惊，宛如一只受惊的兔子，猛地站起身来，往后一躲，脚碰在小凳子上，无声地张了张口，仰头便向后倒去，把金瀚泽下了一跳，连忙一把抓住少女的柔荑，拉住了她。

　　少女赶紧两手缩到了身后，脸色一片通红。

　　金瀚泽也觉着尴尬，连忙一揖到地：“在下冒昧，唐突了姑娘，万望姑娘恕罪！”

　　半晌，没有动静，金瀚泽抬起头来，只见姑娘不停地摆着手，做着手势，大意估计是没事的意思。

　　金瀚泽一呆，这少女长的眉清目秀，特别是一双眼睛，透着一股子江南的灵气出来，真正算得上是明眸皓齿了，只是看着情形，这少女是个哑巴。

　　可惜了！金瀚泽心里暗叹一声，作揖道：“看姑娘熬药，我想救了我的就是姑娘你了！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少女摆摆手，神色间有些不好意思。

　　金瀚泽一笑，问道：“姑娘不知跟我一起的那位老先生可在府上？能否让我见见这位老先生？”

　　少女做了个复杂的手势，金瀚泽不懂，一脸的疑惑，少女比划了半天，索性也不比了，拿过一个碗来，将熬的药倒进碗中，指了指金瀚泽，又指了指自己，才端起药碗来出了厢房。

　　这个金瀚泽懂了，大致是那少女叫金瀚泽跟自己走。出了房门，金瀚泽跟着哑女到了另一间厢房内，陈设也是极其简单，墙角的榻上正躺着一个人，金瀚泽过去一看，正是还在昏睡的钱汝明，只是此刻的钱汝明脸色好多了，金瀚泽将手搭在钱汝明的额头，发现钱汝明早已不在发烧，均匀而有力的呼吸声叫金瀚泽终于把心放进了肚子里。

　　哑女回身从屋子的柜子里取出一个布包，轻轻打开，里面是一套银针，哑女选出一根来，轻轻扎在钱汝明人中，不久，钱汝明哼了一声悠悠转醒。

　　“瀚泽，我们这是在哪里？”钱汝明一眼就看到了榻边的金瀚泽，连忙问道。

　　金瀚泽道：“是在一个农家里，估计是闽阳城吧，钱老伯，是这位姑娘救了我们！”他用手指了指一旁收拾银针的哑女。

　　哑女只是口不能言，听觉却与常人无异，见金瀚泽说她，对着钱汝明轻轻点了下头，微微一笑，露出两只尖尖的小虎牙来！

　　钱汝明察觉有异，看了看金瀚泽。金瀚泽道：“这位姑娘不知道怎么的，可以听到我们说话，但是自己却说不了话。”

　　钱汝明一看，果然见哑女听到这番话低下了头，刚要起身致谢，腿上一用劲，登时疼痛袭来，令钱汝明禁不住一声呻吟。

　　金瀚泽连忙按住钱汝明，掀开被子一角，只见钱汝明的腿还是那般肿着，只是比昨日略微小了一点，腿上还敷了一层黑糊糊的药，但看起来还是有些效果的。

　　哑女用手比划不停地比划着，金瀚泽和钱汝明不明白意思，登时面面相觑，看着哑女也是一副焦急的神情，金瀚泽问道：“姑娘可识字？”

　　哑女眼睛一亮，在屋子里找了跟细竹棍，就在榻前地上写了一行字，钱金二人低头一看——“粗通医术，可治发烧，腿上骨裂，另请良医！”

　　字算不得漂亮，甚至有些歪歪扭扭，但三人总算是找到了可以沟通的方法。

　　钱汝明点点头，匆匆瞥了眼房间的陈设，从床头拿过还有些潮湿的袍子，撕开衣袖，居然从里面拿出一张纸条。

　　钱汝明递给金瀚泽道：“瀚泽，你那些这钱去请个郎中过来，顺便买些吃的过来！”

　　哑女又比划了几下，想起什么似得，拿着竹竿在地上写到：“已经熬了粥，脾弱，当清淡！”

　　钱汝明一笑：“瀚泽，那就照着姑娘的意思办，你先吃些，再去请个郎中来就是了！”

　　金瀚泽应了，先给钱汝明盛来一小碗稀粥，然后自己才吃了两大碗，金瀚泽也是一天没吃东西了，虽然是再普通不过的米粥，却吃的香甜无比。

　　郎中请的是闽阳城里和济堂的老中医，其实金瀚泽也不知道闽阳城中谁瞧病瞧的好，但是光看和济堂那门脸和里面络绎不绝的病人，金瀚泽已知道了个大概。

　　钱汝明给金瀚泽的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怀里揣着这张巨额的银票金瀚泽自然心里踏实，再者也怕钱汝明的腿留下病根来，硬是等到坐堂的老郎中看完了几个急诊的病人，才拉着老郎中回到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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