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德安一听此言,大惊失色,身子都不由地颤了一下,只听宫扇熙冷冷道:“可别说你不知道这事,杨氏门中自乃父起就是王府的属官,一向尽忠报国,忠义自许。可别把杨家忠烈的大好名声毁在你的手中!”
杨德安已是额头见汗:“启禀小王爷,末将深受王爷恩典,虽百死亦不能报答,不敢欺瞒小王爷,末将知道此事,也默许此事,虽然与老王爷制订的军纪不合,但是末将有末将的苦衷,请小王爷容我……”
宫扇熙不耐烦地打断了他:“那些女人如今在哪里?”
杨德安微一沉吟,咬牙道:“昨日末将将她们分派给了斥候营……”
“什么?”宫扇熙霍地起身,一股悲伤夹杂着威严让地上跪着的杨德安、马应几乎喘不过气来。
“末将将那些女人分派给了斥候营。”杨德安心头被一种浓浓的不安所笼罩,艰难地又重复了一遍。
宫扇熙颓然坐在了椅上,半晌,宫扇熙突然笑了:“杨德安,你如今是朝廷的三品大员,这叶城大营最高的职位,为抵抗狄夷也立下过赫赫功劳。我的确不能立时就将你罢官免职,但是我想你这参将也许是做到头了!”
杨德安不敢反驳,只跪在地上静静地听着,只听宫扇熙又道:“传下令去,昨日斥候营里凡是跟那些女子有染的兵士,以违反军纪,动摇军心论处,斩首示众!”
此言一出,杨德安和马应均大惊失色,宫扇熙顿了顿,冷声道:“带那些女子到叶城大营的游击马应当千刀万剐,方解我心头之恨!”
马应感觉全身瘫软,只感觉自己半个身子一片冰凉,似乎已经进了鬼门关一般。
“小王爷,末将不服!”马应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开口说道:“末将也曾在抵御狄夷的战斗中负过伤,也曾立下战功,末将的四品游击之职也是末将拼了姓名打出来的,今日却为了几个娼妓就丢了性命,末将心中委实不服!”
杨德安也道:“小王爷,叶城大营末将忝为主将,自然什么事情皆有末将负责,此事有违老王爷的军纪,末将心里明白,在做这事的时候,末将心里就想到了有此一日,但是末将不悔,也愿意承担所有罪责,请小王爷看在末将一往还立了些许微末功劳的份上,饶了游击马应和那些斥候营兄弟的性命吧,同为袍泽,末将宁死也下不了这个手!”
宫扇熙用极度危险的眼睛看了看杨德安,道:“杨将军好大的虎威,到底是总摄一城兵将,跟王府里可是大大的不同了,好,不过杨将军或许忘记了,父王奏请天子以我为左军都督,使持节,经略包括凌源道在内的三省道兵马,难道要我立时撤了你的叶城参将一职么?”
杨德安颤了下,抬起头来,眼神中突然平静了许多,他将头盔摘下,放在一旁,咚地一声,一个头磕在地上,说道:“小王爷息怒,末将兄弟二人,世受王府恩惠,父亲过世时曾叫我与兄弟二人,认王爷为主,生死只要王爷一句话,今日小王爷要我下令斩杀袍泽,我是第一次违抗您的命令,的确是因为我官做大了,只有官做大了才看到以前看不到的东西。”
“叶城为国之屏障,连年与狄夷开战,兵源短缺,无奈之下征召了一批太过年轻的兵士,都说见过太多的杀戮人的心就麻痹了,就坚硬如铁了,可是与这些兵士同吃同住这些年以来,遽然间这些鲜活的生命突然在眼前就没了,狄夷一向惯于马战,兵刃势大力沉,受伤的兵士被抬回伤兵营很多也是非死即伤,小王爷可能不知,当那些年轻兵士死的时候都埋怨似的看着你,告诉你他们未了的心愿就是没有睡过女人,他们不知道女人到底是什么滋味,没有人愿意死,但是能在死前帮他们稍稍的少一些遗憾难道不成吗?”
“我知道此事若被王爷知道,难逃森严军法,当然这些事也不怪他们,只怪我驭下无方,求小王爷饶了他们性命,我甘领罪责,绝无怨言,来生还愿在王爷帐下伺候王爷与小王爷!”
说完,杨德安又是重重一个头磕了下去,宫扇熙见杨德安似乎已萌死志,心中也是唏嘘不已,叹了口气,宫扇熙道:“你们起来吧!”
见两人起身,宫扇熙说道:“杨德安,我知道你为了抵御狄夷大军,连日守在叶城城楼,妻子病重也从未擅离职守,你是朝廷武官的楷模,我佩服你,你刚才所说也是实情,但是事情却不是你这么一个解决的方法,那些女子也是皇帝陛下的子民,你这样做又与狄夷何异!”
杨德安低下头,突然感觉宫扇熙的话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宫扇熙叹了口气:“这些你跟往大营的奏报里解释吧,那些士卒死罪免了,活罪难逃,每人四十军棍。”
杨德安连忙跪下谢恩,宫扇熙看了看马应道:“你于曲水城眠花阁中诈得五名女子充作军妓,一路上刻薄凶恶,这些事你承认不承认?”
马应跪下说道:“末将不敢抵赖,但那些风尘女子在妓院陪那些奸商,不如在军营中陪朝廷的铁血将士,也算是一种为国效力了,况且至于一年时间,军营里这些女人也可去留自愿,走时杨德安将军还会给她们路费盘缠,小王爷,杨德安大人官居正三品,却家徒四壁,你道他那些钱哪里去了?一部分给了死难将士的父母,还有一部分也给了那些女子做了盘缠,在杨大人心中只有朝廷,只有袍泽,所以,末将不服小王爷的判罚!”
“昨日送来的那些女子呢,把她们都招进大帐来吧!”宫扇熙道。不是不反驳马应,实在是宫扇熙不知如何说了,营妓的事,历朝历代都有,今日因为晚菀知道了叶城大营的情况,可是其他的大营呢?宫扇熙决定此间事了,必须得向塞北大营上份奏报了。
不多久,小红鱼、翠香和景娘就被召进大帐,宫扇熙想了上百遍与晚菀相遇的情形,但是直到此刻依然没有见到她。
“小王爷,昨日被派到斥候营的女子都已经到齐了!”杨德安禀道。
宫扇熙问道:“就这三个?不是到了四个人么,还有一个呢?”
杨德安答道:“还有一个被我关在了后院,我觉得她像我的亡妻,就动了些私心……”
宫扇熙突然诡异一笑:“关的好,快去将她请来!”
杨德安心里咯噔一下,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原来世子找的女人是她!
正要传令下去,却听宫扇熙道:“不用了,我亲自看她去,杨德安你前面带路!”
杨德安躬身称是,带着宫扇熙刚走到后院,却隐隐听见有人在哭泣,模模糊糊的话语听着不甚清楚,两人进到院中,只见一个老兵怀里抱着一个头破血流的年轻兵士哭泣,一脸的愁容满面。
“怎么回事?”杨德安皱眉问道。
那一老一少两个兵丁一抬头见是杨德安,脸都吓白了,立刻跪倒在地,只听那年轻兵士道:“启禀将军,昨夜小人负责看管将军送来的那名女子,却……却叫她跑了……小人该死!”边说话边磕头不止。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她跑了的?”宫扇熙问道。
那年轻兵士看了看宫扇熙,见他和杨德安是一起来的,连忙说道:“昨日亥时那女子说她口渴,要我去打水,然后诓我说是杨将军来了,我一回头她就扯下我的帽盔,将手中茶壶砸在我头上,然后一脚踹翻了我,又砸了我一下,我就昏倒了,直到四更时分才被牛大哥叫醒,因为夜已经深了,就……就没敢禀报,找了一圈并没有发现那女子的踪迹,正打算要跟将军汇报此事呢!”
宫扇熙也早已看到了一旁血迹斑斑的粗瓷茶壶,又看了看那兵士头上的血迹还未清理,皱着眉问道:“你头上的伤势重吗?”
年轻兵士哭道:“头上的伤势倒是不重,只是没有遵照将军的命令,让那女子跑了,便觉得违了军令,是以痛苦。”
宫扇熙转头看向杨德安道:“叫这兵士下去疗伤吧,逃跑了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
杨德安点了点头,转头道:“你们下去疗伤此事不怪你们就是!”
牛姓兵士和年轻兵士连忙磕头称是,相互扶着走出小院。
待他们走的远了,杨德安抱拳问道:“少主人,这位姑娘是否与您颇有渊源,末将斗胆,敢问这位姑娘是……”
宫扇熙见左右也无外人,杨德安兄弟两人又都是王府里出来的人,叹口气道:“这姑娘名叫晚菀,我去江州之时,几次舍命相救,可以说没有她,此刻我便不会站在这里与你说话了,这次她的确是被奸人偷卖到妓院,又恰好你那游击马应唬得妓院老鸨交给他五个女子,因为晚菀在妓院里一直不肯接客,还闹出了自杀的事,老鸨干脆将她也算在了五个姑娘里,我是一路跟随着马应的脚步追来的。”
喜欢喜乐田缘请大家收藏:(321553.xyz)喜乐田缘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