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上白芙儿一起去王府?
如意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就说呢,以白老太太的为人性情,这几天怎么会慈爱得狼外婆一样,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白老太太见她沉默,眼梢一吊,“怎么,你不乐意?”
如意叹了口气,将手一摊,“老太太,如意乐不乐意的重要吗?这事儿,您得问问人家王府乐意不乐意啊。”
她没记错的话,白芙儿身上可还有母孝呢。
虽然说已经过了热孝,可这一身儿素净跑去王府贺寿?不被叉出来才怪!
“唉……”白老太太一声长叹,“我知道你们都不待见这孩子,之前我也是存了一段心思。如今你们日子过得好,难道就不能可怜可怜她?”
白芙儿低垂着头,刘海遮住了眼睛,叫人看不清什么情绪。只是片刻后有大颗的眼泪掉下来,落在轻纱质地的裙子上,晕染开一片氤氲。
白老太太看了一阵心疼,眼圈也红了,“芙儿从来没在京里走动过,谁又能知道什么呢?好歹带她去开开眼,也是你们这做亲戚的好处了。”
豪横霸道的老太太,竟是为了白芙儿低声下气起来。
二太太恰好就领着越嘉从外头走了进来,闻言轻轻咳嗽了一声,“母亲这话说的,我是不能赞同的。表小姐在咱们家里住着,一应待遇都随着三丫头四丫头,虽说父母不在身边了,可锦衣玉食,谁也没委屈了她。咱们大凤以孝治天下,这小门小户,乡下泥腿子爹妈没了还知道守三年孝,不娶不嫁不吃肉呢。咱们府里倒是不懂这个道理了?再说……”
她看了看一旁默不作声的三太太,声音婉转又温柔,“真要是叫人抓住了这个把柄,说表小姐是个不孝的女子,连累的可不止她一个人的声名。还有嘉儿兰儿她们呢?更严重些,如今大哥,二老爷三弟都在朝中,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咱们可不能把现成的弹劾理由给御史,对不对?”
提起越兰,三太太终于不装死了,“母亲,二嫂和子玉家的说得有道理。您便是爱惜小辈儿,也不能太过偏心啊!”
话中,竟有几分的怨怼之意。
如意不明所以,只当她因越兰而不满了,二太太却知道,昨儿三老爷回来了一趟,压根儿没进三房的院子,直接来了荣华轩。被白老太太不疼不痒地数落了几句,嬉皮笑脸地对付了一回,只说自己在外头看中了一副前朝的古画,只是没银子买。
其实这话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无非就是府外边养了个外室,花销大了呗。
白老太太心里头明镜儿似的,但听儿子口口声声说没银子买古画,被人看不起之类的话,还是心疼不已,当即拿了一千两体己银子塞给儿子。
三老爷得了银子,连茶水都没喝,急急忙忙又走了。得了信儿的三太太匆匆赶到荣华轩,人影儿都没了。
因为这,三太太对白老太太也有了十分的不满。
明知道他是往外室去,为什么还要给他银子?
三太太很是清楚,三老爷是个手里散漫的,根本就没几个银子。没了钱,她就不信那什么花魁还能死心塌地跟着三老爷!只要清苦地过两天,三老爷肯定会回家来的呀!
老太太这么做,分明就是向着儿子,把他们夫妻情分不当回事!
所以她今天说话格外的冲。
白芙儿抬起头,大眼里珠泪盈盈,哽咽道:“老祖宗,您不要为芙儿操心了。都是,都是芙儿命苦罢了……”
掩面奔了出去。
“芙儿!”白老太太连忙大叫,白芙儿却是头也不回,从开着的窗户能看见,她一路踉踉跄跄地就跑出了荣华轩。
“你们,你们……”白老太太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心疼的,颤巍巍地指着荣华轩里几个人,咳声道,“怎么就都是铁石心肠呢?”
二太太笑意盈腮,横竖白芙儿是去不成王府的,也就不在意老太太挤兑两句了,只轻叹道,“我们老爷和三弟倒也罢了,母亲想想大哥。”
白老太太刚拍了把大腿打算哭上一场,闻言嘎的一声,所有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
她这辈子所有的荣耀都来自于丈夫和儿子。如今儿子在外戍边,也是一方封疆大吏,也就在一两年之间,就该回京了。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升上两级(这些都是大老爷的贵妾小白氏来信与她说的),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乱子。
儿子和侄孙女,白老太太还是很能分清轻重的,闭上了嘴。又不想在二太太如意面前弱了气势,摆摆手,“都走吧都走吧,也是我白操心。只是芙儿也快出孝了,她的亲事你们都着紧点儿。子玉家的,趁着这次机会,仔细看看京里那些合适的少年,回来告诉我。”
如意只在心里嗤笑一声,能去王府的少年子弟,必定都是家世不凡的。老太太这也未免太过异想天开,白芙儿一个父兄都是白身的孤女,配得上哪个?
这么想着,脸上却是恭顺地很,胡乱应了一声,二太太便笑着起身,“那媳妇便带着她们姑嫂姐妹一起去了。”
白老太太和三太太这才注意到,二太太今日也不是家常打扮,衣衫首饰都是新的,整个儿人华彩璀璨,却并不显得庸俗。
“二嫂也得了帖子?”
三太太声音顿时就拔高了。
“我们老爷与老王爷算是忘年之交,得王爷看中,也得了张帖子。”
二太太最喜欢看的就是三太太又是嫉妒又是愤恨,却又拿她没有办法的模样,因此回答的格外爽快。
“若弟妹没事儿,我们便先走了。”
“我把兰丫头交给二嫂了!”三太太咬牙一字一句道。
等二太太带着人出去了,才仿佛撑不住,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你这又是怎么了?”白老太太见二太太竟然也能去王府,心下正不自在,没好气地训了三太太一句。
三太太抬起移开了手,眼睛周围红红的,显然不是刚才哭那两声闹的,“母亲只愿我哭,就不想想我为什么哭么?论亲,您还是我姨母呢,怎么就能由着三老爷打我的脸?还为外头的小妖精撑腰?”
“你这话从何说起?”白老太太只觉得满心冤枉,“我若是真向着那个贱人,能拦着不叫她进门?”
“那您为什么给他银子?手里没钱,在外头寸步难行。我卡着三老爷的银子,也就是为了这个!您倒好,大大方方就给了。他有了钱,又怎么会回家?”
说罢又呜呜地哭了起来,只觉得自己半生一腔真情都被辜负了。
外边,三辆马车已经预备好了。
如意的车是按照一品诰命的规制,翠盖珠缨八宝车,清油红漆,只看外边,便与寻常的大不一样。还有一辆朱轮华盖车,是二太太的。余下的那辆,却是寻常车辆。
越兰打定了主意要与如意修好,走到她面前,软软地求道:“大嫂,我头一次去王府,有点儿心慌意乱的。我同你坐一辆车,好不好?”
如意还没说话,越嘉便笑道:“四妹妹,这车咱们可坐不得,还是跟我一块儿吧。”
前朝等级分明,对这些涉及到了品级的规制要求极为严格。就拿女子穿戴来说,什么品级穿什么衣裳,用什么料子,能带什么头面,不但材料,都连式样都要规定出来。但凡人有越制的话,那必要受到惩戒。
本朝没有那么严格,故而很多时候都叫人觉得挺宽松。只是,基本的规矩还是要守的。别说越兰没有资格做翠盖珠缨八宝车,就算是她娘三太太来,也照样只能做最寻常那辆。唯有老太太,才能一坐。
越嘉出言阻止越兰,也并不是要看她的笑话,只是想要提点一下越兰。都是姐妹,哪里有什么深仇大恨?越嘉小姑娘是好心,可惜越兰不领情,直到上了车,马车出了靖国公府,越兰还是气呼呼的,板着脸不理会越嘉。
见她这样糊涂,越嘉也不想解释什么,只低头垂眸,视线落在手中的纨扇上。
如意自来了这里后,还是第二次出门。上次,是回荥阳侯府。
她轻轻撩起纱帘,就见外头越洹骑在马上,依旧是大红色锦袍,背脊挺直,只看背影,也是说不出的英挺。阿大阿二和另外几名护卫也骑马护在他的身边。
似是有所察觉,越洹忽然回过头来。
哪怕是隔着一道帘子,那灼热的视线,也叫如意红了脸。对着越洹的方向做了个鬼脸,如意放下帘子端正坐好。
没多久,外头车夫的声音从外头传来,说是到了武安王府。
如意轻轻撩起纱帘,就见武安王府大门前,排了一溜儿的车马轿子,想来里头也必是宾客如潮的。门口站着两个穿着体面的管事,因穿着五品官服,如意便料定是王府长史,正在那里迎客。
马车缓缓前行,到了王府大门前,越洹下马走到车前,先扶了二太太下车,然后方才回到翠盖车前,朝着车里的如意伸出手。
如意将手搭在了他的掌中,低头下了车。
门口尚有许多的宾客或是王府人,此时都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都想看看,这位把个濒死的大将军冲好了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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