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谢盈袖虽然性子恶劣了些,但是对着宫中形势,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不过也是,她如果都不清楚,恐怕这后宫之主的位置,便也坐不长远了。
毕竟后宫之中,光有皇上的宠爱,也只能徒增嫉恨,如谢盈袖,就算没有宁珩宠着,也照样在宫中混得风生水起。
谢盈袖替宁子慕分析了一番之余,还将两派中重要的人物一一列举下来,宁子慕暗中记了下来,以后若是见着,心里也能有个数。
“虽说她柳嫣是柳靖昇的重孙,可她近日行事真的太过嚣张了,前几日借着莫须有的罪名,当众掌掴本宫的贴身宫女,哼,也不怕动了胎气,哪天孩子要是保不住了,看她如何嚣张。”
说话间,从大门走进来一个宫女,神色十分慌张。她匆匆走到了挽霜身后,对着她耳语几句,挽霜神色微变,一向古井无波的双眸之中,竟然泛起了波澜。
宫女行过礼之后,又匆匆退下了。谢盈袖随意地看了挽霜一眼,意示她不必遮遮掩掩,直说便是,心里面自然将宁子慕划入了自己的阵营。
“回娘娘,丽姝宫里出了事情,说是柳贵妃今日和顾才人同游御花园,不知怎得起了争执,顾美人失手推了柳贵妃一把,柳贵妃突然大出血,孩子怕是要保不住了。”
孩子保不住了。这一句话萦绕在谢盈袖的心头,她在心里默念了几遍,终于确定了自己没有听错,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她刚才才说到要是柳嫣的孩子小产了,看她如何嚣张,这不,好消息立马就传来了。
看来,是天都不站在你柳嫣那边呢。
谢盈袖虽然极力克制住自己的表情,可是宁子慕还是能从她眉梢眼角看出一抹喜意,由此可知,这位皇后对这个柳贵妃有多不喜。
然而,宁子慕的注意力却放在了挽霜刚才所提及的顾美人身上,如果宁子慕没有猜错的话,这个顾美人,名叫顾芸芸。
不同于宫中其它妃嫔,顾芸芸对宁子慕来说,可谓是印象深刻。
云容身死之前,虽说与世无争,可终究有个皇贵妃的头衔傍身,她如果不惹别人,别惹自然也不能骑在她头上撒野。可就是这样,也招来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嫉恨。
顾芸芸便是其中之一,只不过当年她比现在混得还惨,不过是个有几分姿色的宫女罢了,见不惯云容清高冷傲的模样,背地里说尽了云容的坏话。
后来,也不知道顾芸芸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同宁珩春风一度,宁珩便给她封了个美人的头衔。顾芸芸便愈发嚣张,时常来锦容阁炫耀今日又得了什么什么赏赐,皇上又有多宠爱她之类的。
毕竟,宁珩七年未到锦容阁,后宫内外虽然表面上敬畏云容这个皇贵妃,实则都在暗自嘲笑锦容阁这里虽非冷宫,却比冷宫还要冷清。
在宫中这几年,宁子慕很难讨厌上一个人,不说是恨,只是厌恶而已。可是顾芸芸,却是她唯一讨厌的人。
云容去世之后,顾芸芸没了炫耀的对象,宁子慕本以为她不会再来锦容阁了,可事实证明她想错了。顾芸芸非但没有就此作罢,反而更加变本加厉。
那几乎是宁子慕在宫中最黑暗的一段时光了,没有鸢儿,没有九叔伴在身旁,只有无尽的饥饿和无尽的寒冷。
……
“哗啦”一声巨响,将宁子慕从梦中惊醒,她方才梦见了云容,梦中的云容温柔又慈祥,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一刻也不肯放开。云容身上带着母亲独有的温暖,驱散了她一身寒意。
可是这暖意,却被一阵巨响打破。宁子慕双眼朦朦胧胧地睁开,她还未看清楚眼前的人影,便感觉到身上一阵刺骨寒意传来,冰冷得接近于刺痛。
原来,刚才那一声巨响,不过是有人将一盆水全数倒在了她的身上,水流浸湿了她全身衣衫,就连头发也湿哒哒地淌着水流。
这寒冬十二月,冷风毫不留情地穿过湿透的衣衫,剜在她娇嫩的皮肤身上,犹如刀割。
“哈哈哈哈,你们看她,就跟一个落汤鸡一样,还是个公主呢,哈哈哈!落汤鸡公主!”
宁子慕坐起来,蜷缩着身子抱在一团,她这时才看清楚了面前这些人是谁。这几个小孩是宫中新来的小太监、小宫女,受一个公公管辖,那公公为了巴结顾芸芸,经常驱使这一群小孩来欺辱宁子慕。
像今日,趁着她睡着偷偷溜进来给她泼水也是常事,若王妈妈不在,还会将她推到在地上,猛一阵拳打脚踢,一直要她跪地求饶为止。
可宁子慕自有傲气,她只是任他们欺辱,从未开口说过一句求饶的话。所以,这群小孩子便将她打到晕厥之后便扬长而去,王妈妈每夜为宁子慕上药都止不住地落泪,可是还没等伤口结痂,宁子慕身上便又增了新的伤口。
也不知是谁教的这群小孩子,他们每次都绝对不会碰到宁子慕的脸、手臂还有脖颈这种常年裸露在外的地方,叫人从表面来看也看不出丝毫异样。
“你们这群小畜生!还不快给我滚!她可是公主……堂堂云昭十三公主啊!怎么能……怎么能容你们这样欺负……你们给我滚!”
王妈妈声嘶力竭地喊道,不顾一切地扒开那些人面兽心的恶魔,将宁子慕紧紧得搂在怀里。她刚一触碰到宁子慕,却发现她浑身冰凉,就跟外面下的雪一样冷,冷得毫无生息。
“呸,还公主呢,皇上连封号都没有给,竟然还敢自称公主,真是不要脸呢!”
“就是,这老太婆太碍事了,把她扔开!”
“扔开,扔开!”
王妈妈不停地落泪,不停地喊着“救命”,可是人际稀少的锦容阁,又有谁从天而降来救下这对主仆呢?她的眼泪落在宁子慕的脸上,从额头划过鼻尖,落入干裂的嘴唇之中。
宁子慕听不见王妈妈声嘶力竭的大喊,她甚至已经麻木了,对外界的声音,对缠绕在身上的寒冷,接近于漠然,漠然到无动于衷。
那一群人围上来,七手八脚地将王妈妈扯开,可是王妈妈凭着心中护主的信念,愣是不松手,死死地抱住宁子慕,用她年迈的身躯挡住落下来的拳脚。
“见过顾美人。”站在最外面望风的人发现了顾芸芸的身影,赶紧对着她行礼。里面的人听见声音,便停了下来,转过身对着顾芸芸行礼。
人群自动向两边散开,在中间留出一条过道,让顾芸芸带着她的贴身宫女,径直走到宁子慕和王妈妈面前。
王妈妈见有人止住了暴虐的场面,连滚带爬地用双膝跪行至顾芸芸面前。
“娘娘,娘娘!奴婢给您磕头了,救救公主吧!救救公主吧!”
只见王妈妈的头重重地磕在地上,额头上顿时被磕破了一块皮,鲜血糊满了整个额头,看上去分外可怖,便又是一下。
咚咚咚咚,一下接一下,王妈妈磕得血肉模糊、鲜血淋漓,嘴中不断说着讨好的话,却只换来了一声冷笑。
“要本宫放过宁子慕?哈哈哈哈,好啊……”
王妈妈这才回过神来,她抬头向上看去,却看见顾芸芸那张笑容狰狞的艳丽脸庞,眼中瞬间被绝望密布。
“王……妈妈……回来吧……若母妃还在,也绝对……绝对不会让你,向一个狗仗人势、禽兽不如的人磕头……”
顾芸芸的神色立马就变了,她还算有几分姿色的脸庞变得十分扭曲,狰狞得犹如地底的夜叉。顾芸芸一脚将王妈妈踹开,走到宁子慕面前,伸手扯着宁子慕湿透的长发,将她她到自己身边。
“你说谁狗仗人势?谁禽兽不如。”
顾芸芸微眯着双眼,眼中恨不得迸出刀子将宁子慕一刀一刀地割碎。
“回娘娘,我说的正是娘娘您。”
顾芸芸扯着宁子慕的头发,将她甩在一旁。头皮撕裂的感觉在那一刹那从宁子慕的头顶炸裂开来,一瞬间让她冻到麻木的身体生出了知觉。
她疼得眼角都溢出了泪水,愣是没有哭出声,几缕头发顺着顾芸芸的指尖滑落,一直飘落在地上,没有发出任何响声。
顾芸芸自然不解气,又走上去抓着宁子慕的胳膊,将她向外面拖走,这寒冬十二月,处于北方的云昭早已落下了一层厚厚地积雪,宁子慕被顾芸芸一路向雪地拖去,她身上的衣衫本就单薄,此时根本就没有半点御寒之用。
她将宁子慕拖到积雪最深的地方便停了下来,宁子慕挣扎着向站起来,却被顾芸芸一脚踢倒在雪地之中。蓬松的积雪顿时被砸出一个人形形状的雪坑,宁子慕丝毫不服软,又站了起来,顾芸芸便又是一脚。
“哼,没有了云容撑腰,你这小婊子算什么公主?连宫里宫女都不如,宁子慕,本宫看你也是个聪明人,就别白费功夫了!”
宁子慕的动作停滞了一瞬,她小小的身躯经不起折磨,此时身体已经麻木,全身都被剧痛覆盖着,可是她的眼神依旧带着执拗,像极了云容的眼神。
顾芸芸被这眼神刺痛,她扬起右手,将耳光落在宁子慕的右脸之上。
一丝血痕,从她的嘴角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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