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山带着军队赶到大泽山脉已经是后半夜的事情了,他们在山下和宁珂他们接上了头,两方各自将自己这边的情况说了一遭,随后众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八仙还剩了六个人,他们六人看着宁珂的双脚,不禁悲从中来,人人都红了眼眶。赢沧带兵守在大泽山脉的背面,没能看到这副场景,可他,仍是看到了比宁珂双腿还要壮烈百倍的情景。
赢沧正带着士兵巡逻的时候,有个士兵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他说话的时候已经是泪眼婆娑,他知道一个大男人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很丢人,可是看到那副场景谁也不能还抑制住自己的悲伤和愤怒。
“赢沧统领......你......你快去那边看看吧......快快......”
士兵抽泣着,说话也断断续续的,什么话都说不清楚。只是叫赢沧去看,赢沧看他这副模样,知道自己再问也问不出来什么,干脆向着士兵指的那个方向跑了过去。他心里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慌张,脚步也比平时快了许多,也真的是情急之下了,他只顾的上跑,连自己身怀轻功都忘了。
等快跑到了士兵所说的那处时,赢沧派拍了
拍自己的脑袋,心想自己怎么在这个时候犯糊涂,他只记得当时自己脑袋乱糟糟的一团,心口跳得厉害,其余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赢沧跑过去就看见几个士兵围在一团,他们中间有一团白色的东西,几个人就围着这团白色的东西抱团痛哭,几个大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们哀嚎着,很快就将周围巡逻的士兵给吸引了过来。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强装镇定地走了上去。“发生什么事了?你们在这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赢沧话还没说完,就愣在了原地,他看着那一团白色的东西,终于是看清楚了这是一块白布。
白布下面盖着两个死尸,其中一个人的脚露了出来,他穿的那双鞋子,看上去实在眼熟。赢沧盯着那鞋子仔细看了一会儿,瞳孔蓦然一缩,这是柳杭的鞋子,还是他亲手递给柳杭的,是鸢儿发现柳杭的鞋子被磨破了,本想亲自为他做一双的,可是向来不擅长女红,只好去集市上买了一双,又不肯亲手送给柳杭,所以这才让赢沧代劳。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今天早上柳杭就是穿着这一双鞋子出征的。这个人是柳杭,那么他身边躺着的这个人又是谁呢?赢沧不敢想,他颤抖着双手将那白布掀开了一点,映入眼帘的却是柳杭那张满布鞭痕的脸。
赢沧震惊了,他没有想过会是这样一幅场景,柳杭不是宁珩那边的人吗,他怎么会混成这个样子?赢沧手一抖,将全部的白布掀开了,却发现柳杭旁边睡着的那个人,是鸢儿。
“鸢儿姐!你们怎么回事!怎么把鸢儿地上放在地上!”赢沧走过去将鸢儿的尸体抱在怀中,他转过头,冲着周围哭泣的士兵大喊,这时候才发现入手处竟然是一片冰凉,他吓坏了,伸手又去探鸢儿的鼻息。
“赢沧统领!鸢儿姑娘她死了……我们巡逻的时候,在这一片地方发现了鸢儿姑娘和柳统领的尸体,他们……他们是从悬崖上面被人抛下来的啊!这些鞭痕,有很多都是死后才留下来的!”说话的这个士兵原来是个仵作,所以在他们找到鸢儿和柳杭的尸体之后,他就为两个人验了尸,这才发现,两个人身上的骨头均有断裂的迹象,柳杭身上的鞭痕有一部分是生前留下的,另一部分却是死后才烙上。
很显然,有人在他们两个死后,还残忍地将将他们两个鞭了尸,最后从高崖抛下。现在高崖之上只有一个人会对他们两个人这么做,所以这个士兵将自己的验尸结果说出来的时候,周围围着的这几个大汉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就像此刻赢沧一般,他怀中鸢儿的尸体,手下探不到半点呼吸,他眼角的泪就这么无声的滚落下来,然后一直不断地涌出,全数跌在了鸢儿的脸颊上。
“鸢儿姐……鸢儿姐……鸢儿姐……”
赢沧看着鸢儿满身鞭痕,只觉得自己心头像被霍开了一个大洞,冬日的风从中穿过,只留下刺骨的痛楚。
他想起鸢儿那些率性与直爽,想起她比男子还要豪迈的几个瞬间,想起她大大咧咧地与柳杭打闹,不敢相信今天早上还鲜活的生命,现在就化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不会与他笑,也不会与他闹。
而柳杭也是,他也不会再站起来背叛他们,不会和宁珩传递消息,也不回跟鸢儿抬杠了。他们两个安安静静地躺在这里,面目从容。
“鸢儿姑娘和柳统领……肯定……肯定都是惨遭了宁珩那个暴君的毒手,我们一定!一定要为他们两个复仇。”
“对!”
“对!我们要为他们复仇!我们一定会拼尽全力打赢这一场仗!”
“复仇!复仇!复仇!”
鸢儿和柳杭平时在军中为人不错,深得士兵们的喜爱,现在见他们两个双双殒命,还遭受了非人的待遇,这些士兵心中也是怒火难。开始是一个人挑起的头,后来附和的声音越来越多,呐喊声逐渐在这片山谷中形成规模。
“赢沧统领,我们把鸢儿姑娘和柳杭统领葬了吧,现在天热,尸首放久了恐怕……何况,让他们两个没有安身之处,实在太过残忍……”
士兵走上来劝说鸢儿,他怔怔地抬起头,好半晌才理清楚了士兵到底在说什么,他抹了一把眼泪,木纳的点了点头。
“葬吧……”
得了命令,士兵也纷纷散去,作势就要挖起来,这个时候,他们又犯了难,有个人让上来问赢沧,是把两个人葬在一处,还是把两个人分开葬好。
听到这一句话,赢沧又愣了下来。他盯着鸢儿看了一会儿,又盯着柳杭看了一会儿,将视线落在了柳杭的那双鞋子上,他说:
“葬在一处吧。”
生不同衾,死不同穴。这个结局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太过于残忍,柳杭就算有过,却也来没有亏待过鸢儿,他们之间的感情,应该被善待。
大泽山脉的山谷之间多了一座小坟,坟前头立了一块木碑,上面写着:吾姐鸢儿,吾兄柳杭,夫妻合葬之墓。
那木碑最后在风吹日晒之中化成了腐朽,可是两个人的坟头上却张了一棵合欢树,树干成男女合抱的姿势,让所有路过的人都啧啧称奇。木碑虽已经腐朽,可是那棵合欢树,却成了二人在这世上刻下的,永恒的碑,见证他们两个的爱情,直至亘古。
这次,柳杭终于有机会,好好与鸢儿说话了。
赢沧离开这片山谷的之前,对着那块木碑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他临走的时候又看了一眼那木碑,最后径直离开了这个地方。
等回到军营,他这才发现原来这一次追击之中失去的不只是柳杭和鸢儿,还有宁珂的一双腿,据说他醒来之后就把自己关在营帐里一整夜,谁也不让进去,偶尔还能够听到里面传出来物品坠地的声音。
“熔山前辈……晚辈,有要事禀报。”赢沧的声音多少有些沉重,此刻他还没意识到军中的气氛怪你,只一门心思想着鸢儿他们两个的事情。
熔山对着赢沧摇了摇头,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宁珂营帐的那个方向,然后把赢沧引到了远些的地方。
“前辈,主公他怎么了?”赢沧此刻才算是意识到了情况不对劲,于是便开口问道。
“主公追击宁珩狗贼的时候……中了他的圈套,误入了大泽山脉里的沼泽地,被血蛭钻进了脚里,幸好有个士兵脑子激灵,砍断了主公的一双脚,即使制止住了血蛭蔓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熔山说着话的时候,是看着远方的。他语气之中悲痛虽多,却还是存在着些许庆幸。庆幸宁珂还活着,还能报仇。
可是谁也不知道,对于宁珂来说,这样活着比死去还要痛苦百倍。
“你有什么要事要禀报,非得急着这一会儿。”
听熔山问起这件事,心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他郑重地点了点头。“此事非得和主公说,最好是让前辈们都过来。”
熔山不明白他到底在卖什么关子,却还是把八仙都叫了过来,只是宁珂现在心情不善,他们实在不忍心再去打扰他。
“把我们五人都叫过来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鸢儿姐她……”赢沧提起鸢儿,六个人都伸长了脖子等待下文,他也厚道没有再拖延时间,“她和柳杭两个人一起,遭到了宁珩的毒手。鸢儿姐她……不在了……”
“轰”的一声,赢沧在一瞬间之内就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压迫,这一次他们没有人留情,威压毫不掩饰地释放着,他几乎能够感觉到这片空间里化为实质的怒气。
赢沧“噗嗤”一声,咳出一口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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