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看她心不在焉,便不留她,放她去了。苏卿霜回到蒹葭轩,大门早已关上。她拍了两下门,立刻有人来开,是秋雁。
秋雁提着灯笼给苏卿霜照明,远远见着正屋里头,火光通明,晃出好几个丫头的身影。
苏卿霜便问她:“你们还没睡么?”
“夫人没回来,我们不敢睡。”
秋雁打起毡帘,顿时一股暖气扑来,苏卿霜一激灵。屋内两个采两个香,还有春夏冬几个丫头,围在桌边划拳,脸上都红扑扑的,显然是喝多了。
采荇忙上来给苏卿霜宽衣。
苏卿霜一笑,指着她们嗔骂道:“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你们几个猴儿,要闹翻天不成?”
凝香歪着头笑,“我们这是等夫人呢,不知不觉就忘了时间。夫人既回来了,我们也便去了。”
说完,领着几个丫头一溜烟跑了,放着一地的狼藉不收拾。
采芹只好亲自上手,挑眼骂了几句。
见屋里只剩下自己心腹两人,苏卿霜便问:“高掌柜可回来了?”
“回来了。夫人放心。”采荇把外衣挂进柜子里。
采芹去打了水来,帮苏卿霜净面,又涂上面脂。苏卿霜闭着眼睛若有所思,叮嘱她们:“看好蒹葭轩,所有丫鬟的行踪都给我盯紧了。”
想了一想,又道:“尤其是玉阑。”
采荇闻言吓了一跳,忙问:“玉阑怎么了?惹夫人生气了吗?”
“这丫头知道的太多。我对她不放心。”
采芹有些明白了,小声试探问:“夫人是说,和宋祁公子的事儿?”
苏卿霜点点头。
“可玉阑并不晓得今晚的事儿。她在家陪老子娘呢。二夫人要查,应该也不会查到她身上。”
“你以为倪氏在乎的是烟霞一条命?”苏卿霜冷笑,“她是想借大房之手扳倒我。她最想要的,就是我和哪个男人纠缠不清,好借此大做文章。”
今天倪氏和葛氏反常的亲近,已经很明白,昭示这一点了。
整个蒹葭轩她都放心,唯一不放心的,便是玉阑。
“玉阑什么时候回来?”苏卿霜问。
“上次听她说,好像是初三。”
“叫她明天就回来……算了,后天吧。”葛氏应该,也不会这么急着下手。
采芹起身,给苏卿霜倒了一杯暖水,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么了?”
“今天,几个小厮喝醉了。我从他们口中,听到一些风言风语……”
苏卿霜蹙起眉头,冷声:“关于什么?”
“关于……二夫人的。”采芹压低了声。
苏卿霜一惊,神色冷静下来,问:“是什么?”
“说是二房,凡是长相清俊些的小厮,全部……都成了二夫人的入幕之宾。”采芹到底是个姑娘家,脸涨红。
苏卿霜被一口水呛住,连连咳嗽了好几声。
“说具体些。”
采芹想了一想,又道:“说是每日午晌过后,二老爷出门,二夫人就会叫一个小厮去她屋里,一去就是一两个时辰,门窗紧闭。”
“竟有这等事?”苏卿霜也被狠狠吓着了,这倪氏的胆子忒大,不怕被人发现?
采芹吐吐舌,道:“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但这种事情,谁敢拿来开玩笑?”
“是谁说的?还有哪些人听到了?”
“是二门上听差的小厮,一个叫宝来,一个叫福来。有不少人都听见了。”
采芹帮苏卿霜褪下衣裙,换上家常的素白中单,采荇则铺好了被褥。
这回,可是倪氏,自己撞上来的。
“去把宝来、福来两个喊过来,我有话要问他们。”苏卿霜斜着身子往迎枕上一靠,眸色冰凉。
“现在?”都快到子时了。
“对,快去。记得动静小些,别叫旁人知道了。”
采芹无法,只得披上衣服,亲自去倒座房跑一趟。
小厮们喝了酒,睡得很沉。采芹神不知鬼不觉把宝来、福来两个叫起来,余人皆不知晓。
“采芹姐姐,夫人这时候喊我们做什么?”两人被冷风一吹,酒醒了大半,心里都惴惴的。
“只是有些话要问。记住,等会儿夫人问什么,你们都要实话实说。若有半句谎,仔细你们的皮!”先威慑他们一番。
“是、是。”
苏卿霜罩了件月白鹤氅,端坐在堂屋内等这二人。两人进了屋,眼皮都不敢抬,连忙叩拜下去,口中道:“给夫人请安。”
苏卿霜点点头,示意采芹去门外守着。
“宝来、福来,关于二夫人的事,你们知道多少?”开门见山。
两人吓的大气儿也不敢出,只连声“饶命。”
苏卿霜看他们胆小的这样儿,忍不住笑了笑,语气稍缓,“你们说便是,不说,我才要你们的命呢。”
难不成……两人对视了一眼,心下有些明白了。
夫人这是,要使法子摆弄二夫人呢!
宝来直起身子,眼光盯着石砖,鼓起勇气开口,“只要夫人不说是我们透露的,我们便将所有知道的,全部告诉夫人。”
“可以。”苏卿霜答应。
反正这两个人,连人证都算不上。
宝来又叩头,这才道:“这话,也是我们听二房的小厮说的。他们那儿有好几个长相清俊的小厮,经常被二夫人召进去,一去就是一两个时辰。大家便调侃,说那几人成了二夫人的入幕之宾。那几人也不反驳,只说他们进去是去帮二夫人算账。可是二夫人多精明一个人,哪里需要小厮给她算账?而且每次都乘着二老爷不在的时候进去。”
“有一次,一个小厮喝醉了,便口无遮拦的说些混话。说二夫人召他们进去,一次给五十两,又说二夫人标致、身段好,还有的话便不回夫人了,怕污了夫人的耳。”
苏卿霜颇觉尴尬。这倪氏也太轻狂了,做的这叫什么污糟事儿。
沉默半天,苏卿霜问:“还有什么?”
福来见宝来招了,他也不甘落后,也叩一叩首,道:“夫人可能不知道,这二夫人是风尘女子出身,进了姜家以后,二老爷不许人再提,因而也没人说道。说句诛心的话,二夫人从前过的是什么风流日子?二老爷年过半百,如何满足得了她……”
“瞎说什么呢!”采荇都听不下去了。
福来缩了缩脑袋,不讲话了。
“无妨,我让他说的。说错也没关系。”
苏卿霜暗暗咋舌,这福来话粗理不粗,仔细想想,确实也有些道理。
“给他们一人拿二十两银子。”苏卿霜吩咐。
两人不想还有这等好事,顿时眉开眼笑,两眼放光。
“今日的事情,你们若说出去……”
“夫人放心!奴才不敢!”
苏卿霜点了点头,采荇把银子给他们,问:“那……现在叫他们回去?”
“等下。宝来、福来,今天开始,你们帮我看着点二房的动向,一旦倪氏叫了人进去,就来告诉我一声,可晓得?”苏卿霜笑容可掬。
两人对视一眼,这……不是什么好差啊,万一叫二夫人晓得了,非扒了他们的皮不可。
“夫人,恕奴才……”
“若是办的好,我再给你们一人五十两。若是不成,我便找别的小厮。”苏卿霜也不强迫。
五十两啊……便是他们一分钱不花全部攒着,也得攒个四五年的。
“夫人,奴才一定把事情办好,绝不辜负夫人所托!”
苏卿霜也累了,点点头叫他们下去,又叮嘱他们低调,千万别打草惊蛇,两人满口答应。
采芹盯着他们走了,回屋扶着苏卿霜上床,怀疑道:“夫人,不是我多心,万一他们把话告诉了二夫人想讨巧儿,怎么办?”
“不会的。”苏卿霜接过茶杯,漱了口,吐在漱盂里,这才回床上躺着。
“他们是聪明人儿,已经把秘密告诉了我,再去向倪氏投成,倪氏不第一个拿他们开涮?”苏卿霜眼尾轻扬,似是志在必得。
服侍苏卿霜歇下,采芹灭了灯,躺在炕上,采荇则在隔壁睡下。
窗外月光幽幽,映着雪光格外亮堂。苏卿霜有心事,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不知她和倪氏,是谁先扳倒谁。
若是她输了,姜家一定会夺去她现在所有的一切,活在比上辈子更悲惨的噩梦里。
她将彻彻底底沦为,姜家获取牌坊的筹码。待她毫无价值了以后,便被无情的丢弃掉。
并非她想害人,是倪氏逼她的。
别怪她无情。
*
次日。
“夫人——”采芹慌张从外面跑进来,跨过门槛的时候差点被绊了一跤。
“怎么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夫人,你猜对了。大夫人她,派人去玉阑家里,把她接了过去!”
她竟这般急迫!
苏卿霜一愣神,手中的笔掉了下来,染的纸上一圈墨汁。
“怎么办呀夫人?”采荇一听也慌了。
玉阑又不是蒹葭轩里的人,大夫人威逼利诱之下,怎么可能不吐出点什么?!
苏卿霜攥紧了手指,凝神思考了半晌,站起来,冷静吩咐两人:“走,我们现在去大房。我倒要看看,葛氏当着我的面,要怎么给我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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