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萱不敢开启灵识,只能抬眼观望天空,在巨石落下前躲闪开!
身边全是惨叫,凄厉的呼救,绝望的哭嚎,这屠杀如此轻易,人命如同野草一茬茬被收割。
白萱自顾不暇,跟本救不了身边的人,而半空中的血鸢,吸饱了精血,竟在泛出一阵妖异的绿光后,一分为二!
新分出的小血鸢,同样追逐着受伤的杂役,很快吸饱了精血。
如是,这些小血鸢飞快的分裂、吸血,加上乱石协助,地面上将近数千的杂役,不一会儿便死伤超过一半!
那血鸢嗡嗡嗡地飞过来,贪婪的攫取人类的精血,越分裂越多!
不过半刻,一味宗山门,便成了充斥着尸山血海的炼狱!
猩红的鲜血顺着山路汩汩流淌,一层一层的将粗糙的石面抹上妖异的红色。
从未见过如此阵仗的一味宗修士,开头露出些不忍的神色,但是到了那石像人突然的屠杀,祥和的宗门突然化为尸山血海,个个吓得皆是如木雕泥塑一般愣在原地。
直到一个低沉的嗓子说了一句话。
白萱遥遥的躲在人群中,也听不见山上的修士们在琢磨什么,她此时还寄希望于宗门,所以按捺住心中的焦急,又悄悄回首望了一眼。
她便看见了那个被寄托无限厚望的徐凌云。
徐凌云未穿他那件名贵不凡的红袍,相反他此时身着一件普通的白袍,站在一味峰至高处,如朗月,又如劲松。
不器真人立在他身边不远处,侧首同徐凌云说话。
只见不器真人略略沉吟着,点了点头,似乎答应了什么,徐凌云当即拔剑,一步一步走下来。
徐家修士出手了!
剩余的杂役苦苦支撑着,终于发现有修士伸出了援手,还是那个如神仙般会飞的仙人,他们不由的绝望中生出一丝希望。
此时,乱石纷飞下的杂役,老弱者差不多死伤殆尽,活着的几百人大多是青壮年男子,他们闪转腾挪,躲避从天而降的石块,最终发现,那血鸢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恐怖。
只要他们身上没有被乱石砸中,或是出现伤痕有了血口子血鸢有机可乘,那血鸢一时半刻也无法奈何这些凡人。
甚至几个胆大的杂役,甚至还鼓起胆子捡起地上的石块,往那些小血鸢上砸去。
有个身手灵活的杂役,甚至砸中了飞到他头顶上想要吸血的小血鸢,那精密小巧的吸血法器,被他一个石块砸的在半空中直趔趄,几乎跌下来!
见此状况,那剩下手脚齐全的杂役,纷纷拿起地上的石块,往血鸢们丢掷,那些血鸢虽未停止吸取受伤者的精血,但为了躲避针对它们的石块,也不由的放慢了吸血速度。
而徐凌云也提他那柄如玉如水的沉雪剑,走到了巨石像人前。
那漫天的石雨,还未触碰到他,便被他一剑削碎,石块和剑气相撞,硬是被剑气震的粉碎,爆裂成漫天的石粉!
石粉洒落在浸满献血的山路上,化作一片零碎白色,盖住原先惨烈的猩红色。
于是,山路上的一大片红中间,出现了一片白。
那白色从半山腰延伸至巨石像人面前,便是徐凌云走下来的路,而他的白色外衣,竟是一滴石粉也未落上,一层不染!
白萱早就弯着腰,半顿在一个巨大的大青石下,这里是巨石像人的视觉盲区,就算被巨石像人发现,扔下一片石雨,头上的大青石也能抵挡片刻。
面前不断死去的人,让白萱有些麻木,她望着活生生的人,家禽一般随处横死,堆尸遍地,怔怔的,几乎陷入魔怔。
从一开始在杂役惨死景象的震惊,继而乱石阵下性命堪忧的焦虑,到对血鸢肆意屠杀的恐惧,再看一眼山上那一动不动的围观修士,她的心,最终缓缓凉下来。
修真世界的残酷,终于在自己面前拉开一角么?
她闭了闭眼,压抑自己心中那逐渐缠上来的愤怒。
呵,没有实力,便没有公正,是这样吧?
她白萱以一味宗为天,一心一意为宗门做事,就因为一个可笑的理由,便如弃子般被宗门舍弃。
而这些杂役,为一味宗出力出汗,却连一味宗的一颗灵草都比不上。
白萱睁开眼,嘴角挂上了一丝讽刺。
若是邪修敢动一味宗的灵草灵药,不器真人早就出手了!
可邪修是来杀人的,杀的是一味宗的弃子,毫无修为的凡人!所以不器真人他们便能束手旁观!
人如蝼蚁!
命如草芥!
白萱恍惚中,甚至听到一个幼小的女孩儿在哭喊,“娘亲不要死,呜呜呜,娘亲不要抛下黄黄!”
不对!真的是有个小女孩在喊。
那声音十分真实,不是她出现的幻觉。
白萱暗运灵力在手臂,举起胳膊遮住自己的脑袋,往大青石外探了探脑袋。
漫天石雨,血雨交杂,大青石不远处的一堆尸体边,竟真的站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白萱没有听错!
黄黄的衣服早已被献血喷溅成暗红,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她背对着大青石,似乎站在一个妇人面前哭泣着,而那妇人明显已惨死,面朝下扑倒在地,背上还有个血鸢嗡嗡地吸着她的精血。
白萱毕竟是现代人,那些成年杂役,能让她背过身毫无愧疚的逃命,可这个孩子,她多么可怜,多么无辜……
她闭了闭眼,心里终于升起了不忍。
救,还是不救?她不忍心!
只是一瞬,白萱便做了决定。
救!
能救一条命,便是一条命!
想着她便直起身,打算往那小女孩冲过去。
然而还未等她起身,突然一个瘦猴般的男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飞奔到那小小的女孩身边,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他跑得那么显眼,让巨石像人一下注意到!击碎,一阵密密麻麻的乱石,携千钧之力,从天而降!
那男子再英雄气概,终究是肉体凡胎,闪躲了几回,最终还是被一块飞来石砸中了后心,顷刻间扑倒在地!
幸好他早已看见白萱躲身处的大青石,在被砸中的一瞬,他使出最后一丝力气,将小女孩往大青石底下丢过来!
白萱眼疾手快,探手便捞住小女孩在手里,没教她跌到血乎乎的地上。
那扑倒在地的男子,他似乎尚存气力,挪动着胳膊,想要最近的大青石下爬,白萱摸摸了小女孩,确认她没事,才抬起头来看。
这一看,她才发现,地上爬的那个男子,竟然是田七!
田七苍白的脸,匍匐在地上的身姿,在身后带出一条血印子,乱石纷纷落在他身上,他的腿,早已被砸断。
他恍然已感受不到身上的痛,恍然间抬起头,看到黄黄被一个黑袍杂役抱在怀里,而那黑袍杂役帽檐下的脸,竟然是白萱修士!
一丝无力的笑容浮上来。
我这是要死了吧,还幻想着能见到白萱修士,他暗想。
身下的两条腿已经没了知觉,衣服也被地上的血液浸透,贴在他身上,他模糊中竟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很重!
白萱只不过怔了一瞬,便如风般冲了出去!
那是田七!
她不能不救!
然而她将田七拖到大青石下后,发现田七已气若游丝,后心早被砸了一个大血窟窿。
大青石下躲着的其他人,看到田七的伤口,都叹道,纵是三清现世,恐怕也无力回天了。
田七伏在大青石下,半个身子都在外头,他似是回光返照,突然梗直了脖子,抬头看向先前那个黑袍杂役。
就是他讲自己拖过来的吧,田七咽下满口的血沫子,艰难道,“多谢你了!”
那瘦小的黑袍杂役缓缓抬起头来。
一张清秀的小脸,在阔大的帽檐下露出,小脸上那双剪水清瞳上还蒙着一层雾水,似是红了眼圈,带着无尽的惋惜看着田七。
田七的眼中,似乎突然染了上清台上摄人的神光,一瞬间亮的发烫!
“白、……”他口中吐出最后一个字,其他无尽的心思都等待在喉头,不及说出,那一口气已经尽了。
那丝神光只在田七的眼中闪耀了一瞬,便熄灭不见,他扬起的头颅重重跌下,整个人,再无生气。
大青石躲着的一群杂役,人虽多,此刻却一片寂静。
他们没那救扶弱小的胆量,却也对这种舍己救人的英雄心生敬畏。
唯有黄黄不知所措的呆立在旁,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田七哥哥,田七哥哥!”她扑过去摇晃着田七,喊着他的名字。
白萱早已垂首,她紧握双拳,掌心早已被自己的指甲掐出血印子,谁也看不见她黑袍下的眼泪,还有再不压抑的恨意!
邪修、一味宗。
她抹去了眼泪,轻念着,报应早晚会来的。
一股冷意沉入她的心底,某种对于生命的敬畏,像流星滑落一般,倏忽间坠入黑暗,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冷冰冰的看着眼前的尸山血海,涌上头的情绪缓缓沉下去。
慢慢地,冷静克制的气质在她周身逐渐沉淀、散发。
她竟是变了,和这个世界其他修士别无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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