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天气虽冷，月光倒还清朗，照着永巷的小径，连砖块的形状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冰月远远地就看见了那片草丛，惊喜道：“那个尼姑今天就是从那里进去的！”

　　可话音未落，白天那个侍卫不知又从哪里冒出，借着灯笼的光亮一看来人，忙磕头道：“参见小王爷，参见柔嘉公主。”

　　成扬道：“快带路，本王和公主要去里面看看。”

　　那侍卫一脸为难，“回王爷的话，小的也是职务所在，上头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去啊……”

　　冰月道：“你不说，我们不说，有谁会知道呢？再说我们只是进去看一眼，又不为难你，你且去四周巡逻，谁会想到有人会擅闯禁地呢？”

　　“这……恐怕不行啊！太皇太后交代了，小的今天要放您进去了，恐怕日后小的脑袋不保啊！”

　　“你要再啰嗦一句，本王现在就让你脑袋不保！”成扬可没有那么大的耐心，呵斥道：“还不快带路，难不成还要本王和公主白来一趟？”

　　那侍卫被吓得浑身哆嗦，只得唯唯诺诺地遵命了。

　　他们在侍卫的带领下穿过了那片草丛，只见眼前是一处荒废的院落，废园门头上的琉璃瓦泛着青冷的玉光，木漆斑驳，匾额不知是烧了还是扔了，露出老大一块醒目的空缺。

　　那侍卫指着说：“王爷，这便是如清阁了，要通报么？”

　　成扬试着上前推了推，那门里面竟没有拴，应手而开。仿佛有一阵冷冽的风呼啸而来，成扬和冰月同时打了个寒颤，整个荒芜空旷的花园忽然间就暴露在了月光下，一览无余。碎石断墙，历历可见，或如虎蹲，或如狼踞，而草木扶疏，枝桠交错，随着风簌簌微响，又仿佛有许多看不见的人躲在树后窃窃私语。

　　冰月惊叫一声抱住成扬，吓得声音都变了，牙齿打颤地问：“好可怕……我们还要进去么？”

　　然而园里的人已经被惊动了，早有宫女挑灯出来厉声问：“是谁？”

　　那侍卫亦挑起宫灯高声喝道：“靖王爷和柔嘉公主在此，还不快去通报你家主人？”

　　那宫女听到后大惊失色，连请安也忘了，飞跑着进去。冰月见园里扶疏的草木这时候渐渐轮廓分明起来，顶着月光，仿佛一道道诱惑的眼神，极凶险而又幽艳。她的心中升起某种近乎探险般的奇异感觉，仿佛走进海底谜宫。

　　一时，如清阁点起灯火，三四个宫女簇拥着一个女尼迎出门来，口呼着“王爷千岁，公主千岁”，然后磕下头去。

　　冰月见那女尼素衣禅鞋，姿容飘逸，宛如仙子，虽然没有笑容，却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显得温婉，并且那种骨子里不食人间烟火的气度也与众不同。冰月见了她，不禁茫茫然地望出了神，只听那女尼道：“贫尼莫忧，不知王爷公主深夜驾临寒舍，有何贵干？”

　　成扬见那女尼虽然态度谦恭，气质却很高贵，不禁以礼相让，含笑拱手说：“今日公主偶闻贵地，十分仰慕，便与我前来拜访。冒昧之处，还望师太海涵。”

　　莫忧微微思量一番，轻柔地说：“原来如此，既然王爷公主屈尊光临，岂有冒昧之处？不过这么冷的天，又走了这么远的路，不如进来歇一歇，喝杯茶吃些点心吧。”

　　冰月没想到这个师太竟是这样温柔可亲的一个人，巴不得与她多亲热一会儿，听到邀请，又生怕成扬不答应，忙使劲拉了一下成扬的手拼命点头示意。成扬见她心里欢喜，便拱手说：“既然这样，叨扰师太了。”

　　如清阁里除了几件必需的家具外，最醒目的便是供着菩萨像的佛台了，青灯木鱼，经卷香炉。冰月因看到香炉旁一只拨灰的青玉拔子尚未收起，想起玄烨哥哥曾经教给自己的一句诗：拨尽寒炉一夜灰。不觉心生怜悯，遂在茶几旁坐下，问道：“我问过皇祖母，她说皇宫里并没有尼姑，刚才侍卫又说这里是禁地，师太是不是犯了什么错，被皇祖母关在这里了？”

　　成扬轻声道：“冰月不得无礼。”

　　莫忧却丝毫不介怀，微微一笑道：“公主误会了，贫尼好清静，不喜外人打扰，太皇太后仁慈便下令不许外人擅闯，好让贫尼在此为我大清祈福。”

　　冰月恍然大悟，又一脸抱歉，“那今天我们前来，师太你不会介意吧？”

　　“公主过虑了，贫尼虽不愿过问世事，可也听说过冰月格格是先帝亲封的和硕公主，又与当朝天子感情甚好，贫尼早就想认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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