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英一筷子敲在张铮手腕上:“好好吃你的饭,这么多嘴!”
张铮龇牙咧嘴的收回了手,轻轻拍了自己嘴角一下:“成成成,我多嘴,这不就是看着爷整天跑来跑去,有些心疼么……”
他斜着眼角看陈英的反应,对方却只顾着低头吃饭,张铮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反应也并不在意,心里倒是仍旧觉得陈英想着学做饭是个好兆头。
他拿了空盘选了些菜:“我讨人嫌,这就去给陈老送饭,好让你眼前清净。”
陈为仕今天没出来,自己在屋子里吃了,他虽照旧行动不便,只因着生性好强,一些小事倒是能自己处理了。
张铮将饭送进去,很快便退了出来,陈为仕并不想连用饭都得旁人伺候。
陈英已经将碗里的饭扒了一半,听见张铮的脚步声忽的抬头问道:“现在米价多少?”
这可真新鲜,张铮奇怪的看了陈英一眼,心道这还真是长进了,都知道问这种实际的问题了。
先前陈英种苞米,也从来不知道问问良种是个什么价,旁人给了也就用了,若非他早和陈守信打了招呼,这小子铁定要被人坑。
“糙米两文,细米五文,咱们吃的是精米,十文一斗,虽说不比府里的贡米,寻常人间也鲜少能吃的起。”
陈英想起自己仅剩的几十文钱,顿觉前路艰难,他得赶紧将田种完,好出去做工,不然这么下去,连顿白饭也吃不起了。
外头天已经彻底黑了,隔壁院子响起陈守信喊众人收工的喊声,陈英连忙放下碗筷跑了出去,唯恐张铮跟上来,一路上不停回头瞪他。
张铮挠头——这是想让我跟过去啊,还是不想啊?
陈英拦住要走的陈守信:“陈大哥等等。”
陈守信和其余村民打了招呼,约好了明天继续来干活,朝着陈英爽朗的笑了笑:“陈兄弟找我有事?”
“是有事,先前不是说要去镇上做工吗……”
陈守信不曾想他这许久竟然还没改变主意,心里的揣测更重了些,他犹豫道:“你这要是去做工,你爷可怎么办?不是说中风了?那家子人有来伺候的?”
“我想着这个事能不能麻烦陈大嫂,每天中午来给老爷子送顿饭,我晚上回来就结饭钱。”
这倒是个法子,只是陈守信没想到陈英竟然是认真的,他为难的看了一眼院子,张铮没出来,也没人给他的主意该怎么办。
他只能暂且拖一拖,好找个机会和张铮问一问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这屋子一时半会修不好,我这些天怕是腾不出功夫来去做工……不然这样,这镇上的功可比修房子累多了,你之前没干过,怕是受不住,不如先跟着盖两天房子?”
他给陈英算账:“你看,咱这修房子的人一共是八个,一天二十文,你每天过来也不用做什么,就在院子里看着也成,我给你算个人头,多少也是个进项。”
陈英眼睛一亮——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何况还是陈家的便宜——他连连点头:“好主意,好主意,谢谢陈大哥,我种完苞米就过来。”
他兴冲冲要回院子,忽的想起陈二婶的刻薄来,迟疑的看向陈守信:“这事别告诉那边,怕是要闹出乱子来。”
“放心放心,这种事我有分寸,再说那一家人也不像是会往这种地方来的。咱们这又是泥又是汗的,还不得把贵人们给吓回去?”
陈守信说完这话才想起来陈英原先也是贵人的,心里暗骂自己嘴上没个把门的,还想着解释解释,见陈英脸上笑吟吟的,不像是介意的样子,就闭了嘴,讪讪的告辞了。
陈英目送他走远,回头看自家的小院子,有些期待这里建起来到底是什么样子,早知道村子里建房这么便宜,他当初一来这里就找人盖房子了,现在倒好,十几两银子都便宜了别人,他却苦哈哈的住在轩辕瑾家里。
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对他的意志力实在是个考验,偏还有陈为仕总不合时宜乱说话。
陈英心里烦,也不想回屋子,坐在门口的属下发呆,蚊子哼哼哼的吵,让他下意识觉得全身都痒,坐都坐不稳当,偏偏就是不想进去。
张铮吃晚饭,轻悄悄出来瞧了一眼,见他心事重重的样子,难得聪明一回,没有上前打扰,只当做不知道,回去收拾了东西,而后才跳上屋顶,远远的守着他。
陈英这一坐就坐了小半宿,什么也没想明白,倒是多了几个包,连腿都麻了,夜里的风一吹,冷不丁就哆嗦了一下。
他打了个喷嚏扶着树站起来,张铮被动静惊醒,他已经在屋顶睡了一觉了,睁眼的时候却没有多少惺忪神采,眼睛仍旧很清明。
“这小子,等人去屋里等不行,非要在外头……”
他抱怨一句,耳朵一动,听见了由远及近的马蹄上,他站的高,一抬头就瞧见两道人影一前一后骑着马往这里飞奔,正是轩辕瑾和宣灏。
他心里高兴,刚要跳下去迎接,又想起陈英来,想着自己这时候先什么殷勤,越往跟前凑越不招人待见,还不如老老实实去烧热水。
跳下屋顶,一抬眼就瞧见陈英哆哆嗦嗦的进了院门,登时一愣:“人这就到了,你怎么进来了?”
陈英“啊”了一声,满脸茫然,张铮脑子里模糊蹦出来个念头,觉得兴许是自己想多了,只是他素来不肯多动脑子,也没多想,三两句就把陈英赶到了门外。
陈英正纳闷自己这是干了什么就招了张铮不待见,大半夜也不让自己进门,就听见身后两声马嘶。
宣灏率先下马,牵了两匹马走过来,看见陈英点了点头:“陈主子。”
陈英唬了一跳,没想到自己半夜发呆还能撞见这主仆俩,也是点背到了极致。
他尴尬的点点头:“不是说了别这么叫……”
轩辕瑾沉着脸看他:“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
就是发了会呆……
陈英深觉这理由说出来能硬生生给自己十分坦荡的行为糊上一层欲盖弥彰的暧昧色彩,当即就闭紧了嘴,完全不打算开口。
宣灏牵着两匹马绕去了后院,门口就只剩了两个人。
轩辕瑾这才伸手去拉陈英的手,摸着他指尖有些凉,眼神就严厉了些。
陈英下意识挺直了身板:“我一点都不冷!”
轩辕瑾本来还想给他穿自己的衣裳的,见他喊得这么响亮,倒不太好做这种事情了,于是干巴巴的点了点头,拉着他要往里面去。
陈英见他没了别的动作心里微微松口气,清醒自己反应及时,这要是真被对方裹了衣裳,面子里子可都丢光了。
他心里嘀嘀咕咕,脚下没注意,顺着轩辕瑾的力道往前走了一步,顿时一股麻痒的酸爽感受直冲心头,虽然他努力忍了忍,还是哼了出来。
声调一波三折,颤音点点,很是撩人心弦。
轩辕瑾拉着他的手一顿,回头目光灼灼的瞪着他。
陈英欲哭无泪:“腿麻了,我擦,好难受……”
轩辕瑾呆了呆才反应过来弯腰将他抱起,右手碰到膝盖窝,陈英顿时一震哆嗦,狼嚎脱口而出:“别碰~~~~”
夜半时候,这声音十分引人注意,张铮和宣灏齐齐从厨房探出头来看热闹,见轩辕瑾抱着陈英进来,纷纷对视一眼,有些失望。
“叫的这么血活,还以为是爷狼性大发了,原来就是抱一抱……”
俩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完全不知道陈英因为腿麻简直欲仙欲死中,以至于轩辕瑾将他放在炕上之后,完全不敢碰他。
陈英缓了好一会,腿上的麻痒感才慢慢退下去:“可真是要了命了。”
张铮送了热水来给轩辕瑾烫脚,陈英看他歪在椅子上,眼睛垂着,不知道是不是灯光太暗,他竟然瞧见他眼底有很浓重的阴影。
他忽的想起先前张铮的话来,他说心痛轩辕瑾每天跑来跑去。
心里莫名的就疼了一下,他从炕上下来:“我给你捏捏脚吧?”
他朝轩辕瑾走过去,一变撸起袖子来,张铮刚要让开位置,就见轩辕瑾伸手握住了陈英的手腕:“不用,来坐着,一起洗。”
陈英还没来的及反驳,就被他拉着坐进了他怀里,而后小腿一勾,鞋子就被轩辕瑾脱了下来。
烫脚的水要热些,陈英不防备被烫的哇哇叫了两声。
轩辕瑾摁住他:“别乱动,一会就好了。”
陈英苦着脸:“我又不累,干嘛要烫脚。”
大概是他声音里的委屈很浓重,轩辕瑾竟从喉咙里溢出两声轻笑:“你要怪就去怪皇兄吧,他告诉我两个人一起洗会很有趣。”
陈英瘪瘪嘴,心道可拉倒吧,普天之下谁敢和皇帝一起洗脚……
他又不合时宜的想起谢栖迟来,不由沉默,片刻之后,还是有些好奇道:“谢君候……是个什么样的人?”
轩辕瑾略有些诧异的看着他:“怎么会对这个感兴趣?”
他眉头忽的一拧:“以后不要出去问这个问题,皇兄知道了,会很不高兴。”
我也很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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