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虽有心拖延时间,却惧怕张铮的拳头,他如今嘴里还泛酸,有种随时都要吐出来错觉,因此这路上也不过用了短短半刻钟。
眼见到了地牢,张铮一把将他掼在地上,凶神恶煞的看着他:“劳烦县令大人在这里等一等,我家主子办完了事自然就出来了。”
县令惊疑不定的看着他,深恨自己先前有眼无珠,这样凶悍的属下,方才那冷脸年轻人能是什么简单角色?
陈尚书都被削官抄家了,竟还能请得动这样的人?
县令忍不住偷偷去看轩辕瑾,却只瞧见一道背影自地牢入口一闪而过,便不见了影子。
轩辕瑾走的急,地牢虽阴暗,他却不管不顾,光影变化太过骤然,他脚步也不见半分迟疑,摸着黑走了十来步,眼睛便适应了眼前的阴暗。
这毕竟是小地方的地牢,并不如何庞大,只一条路通到底,只两侧的牢房里都关满了人,个个蓬头垢面,瞧见这样体面的人钻进来,满脸新鲜好奇。
“陈英!”
轩辕瑾喊了一声,无人应答,他直觉人不在这里,也不及细想,抬脚往里走,眼前不远处便是拐角,他还没走近,便听见一阵笑声,听着很是熟悉,却是陈英。
轩辕瑾脚步一顿,心情有片刻的沉凝,却是很快回过神来,微微松了口气,听这笑声,陈英应该是没事才对。
他深吸一口气,这地牢的味道不好闻,鼻腔里都是灰尘,潮湿与木头腐烂发霉的味道一起扑过来,熏得他脸色更加冷凝起来。
陈英的笑声越发清晰:“你那个还没有我这个长,看谁收拾谁!”
轩辕瑾脚步一顿,眉峰一蹙,脸色又阴沉了些,虽说明知道陈英不是放浪的人,可这话听起来实在是有些不好,而且被抓紧地牢里来,还能笑得这么快活……
轩辕瑾想起自己这一路急的连马都没骑,心里便有些窝火,脚下步子更快,转眼到了跟前,便瞧见两人绕着刑架子,你抽我一下,我抽你一下,远远看着,仿佛嬉戏一般。
“陈英!”
轩辕瑾低喝一声,正耍着铁链子的陈英一愣,扭头看见轩辕瑾戳在不远处,眼睛一亮,立刻丢下手中的链子朝他飞奔而来。
瞧见他这幅反应,轩辕瑾心气便顺了,再一瞧,他竟是满身鲜血,鞭痕纵横遍布,竟无一处完整。
他抬手接住陈英,有些不敢碰他,这小子怕疼的厉害,两人圆房的时候他哭爹喊娘的,偌大一个成王府都被惊动了,都以为他有什么特殊癖好,将新过门的侧妃折腾了半死。
陈英却是一头扎进他怀里,长长吐了一口气:“奶奶的,你可来了……你看看我都被打成什么样了……”
他抬起头给他看自己的脸,还有嘴角的血。
轩辕瑾越发不敢碰他,身体都僵住了。
陈英只当他觉得这伤不算回事,抬手就要脱衣裳,要给他看自己身上的淤伤。
眼见面前出现了不算白嫩的小胸脯,轩辕瑾总算回过神来,一把拉住他的衣裳,抬头朝他身后看去。
衙役被这突然出现的年轻人给惊住了,这人不动不说话的时候,实在是骇人,活像是一把凶器,只是看一眼,都刺的眼睛疼。
眼下毫无预兆的与对方对视,衙役只觉得胸口一顿,仿佛脖子被人掐住了一般,半晌喘不上来气。
轩辕瑾脱了外袍将陈英给裹起来,陈英还试图给他看身上的伤:“我今天才发现自己厉害,本来一群人,都让我给吓跑了,其实你不来,我也能收拾他……”
他有了依仗,就忍不住要给自己邀功:“你看他那张脸,我拿铁链子抽的……”
轩辕瑾想起他满身的鞭痕,眸色深沉,陈英与他四目相对,声音就顿住了,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僵,他小心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总不能开始就到了吧?是不是连一开始这小子想对他做什么都听见了?
他有些慌,指天发誓:“我绝对没让他碰我下边一下。”
轩辕瑾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一茬,若只是皮肉之苦,他纵然愤怒,也不至于草菅人命,可眼下——
他将手探进陈英衣裳里,一路往下,陈英脸色又红又白:“没给你戴绿帽子……”
他有些生气,又有些忐忑,看着轩辕瑾的目光十分纠结:“你什么时候来的?”
这话问的……活菩萨也得生气。
轩辕瑾当即就变了脸色,他垂眼看着陈英:“你以为我故意看着你挨打?”
这念头只是在陈英脑子里一闪,并未多停留,也不曾当真,可轩辕瑾这么问出来,他还是有些心虚,脸上尴尬之色一闪而过。
轩辕瑾眉梢一提,看着更凶了。
陈英不敢和他对视,讪讪的挠了挠头:“就那么一想……”
轩辕瑾已经越过他朝着衙役走过去,陈英连忙回头嘱咐他:“别,别出人命……”
轩辕瑾充耳不闻,也对衙役的退避视而不见,抬脚就踹,衙役倒飞出去,撞在挂满了刑具的墙上,一群物件哗啦啦掉下来,全都砸在衙役身上,对方却纹丝不动,连哼都没哼一声。
陈英跑过来,扒着轩辕瑾去看那衙役,绷着脸吞了吞口水:“是不是一脚踹死了?”
对轩辕瑾来说,这种事情,完全没有难度。
“没有。”
可他并不想就这么便宜这衙役。
他牵起陈英的手:“为防此事再发,须得杀鸡儆猴。”
虽然不知晓轩辕瑾打算怎么个杀鸡儆猴,可陈英还是下意识的一哆嗦,轩辕瑾侧头看着他,眉眼低沉,显见情绪很差。
陈英避开他的视线,初见轩辕瑾时那种惶恐又来了,让他忍不住颤抖,连被轩辕瑾握着的手都有些发冷,明明是这样热的天气。
可陈英又不想露出来,这世上再没有人能比他和轩辕瑾的关系更亲近,他不能怕这个男人,他深吸一口气,抬起两人交握的手,慢慢在轩辕瑾手背上亲了一口。
轩辕瑾眸色变深,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手上用了力气,两只手交握的越发密不可分。
陈英脸上一热,耳朵红了,轩辕瑾疼惜的想要摸摸他的嘴角,却到底没真的碰,只摸了摸他的脸,随即一愣:“你体温有些低……”
陈英有些茫然:“大约是地牢太潮湿了吧……”
他说完话,便察觉眼前的轩辕瑾模糊起来,他困惑的“咦”了一声,还不及问出口,身体就歪了下去。
轩辕瑾将他抱进怀里,陈英勉强睁开眼睛:“你怎么变成了好几个……”
这混小子蠢得让人心疼。
轩辕瑾一勾膝弯,将他抱起来,低喝道:“别说话,你身上伤太多了,我先带你回王府,治好了再回来。”
陈英轻轻吐了一口气,心想正好,我也很想回去。
见他没反应,轩辕瑾只当他还惦记着陈为仕,开口安抚:“别的不必担心,我让宣灏收拾了你的新屋子,回头就让陈为仕搬过去。”
陈英意识已经迷糊了,被轩辕瑾这么一提才想起来陈为仕,不由好奇起来,也不知道那老头知道自己受伤了,会不会担心他。
大约是想太多了……
陈英提不起力气来,还是试图往轩辕瑾怀里钻,眼前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他被这人抱着,颠簸着往外走,除了他身上温度,再感受不到其他,心里油然而生一种孤寂感,仿佛天下只剩了他们两个人……
等轩辕瑾出了地牢的时候,陈英已经彻底晕过去了。
张铮唬了一跳:“陈主子怎么了?”
“受了伤,备马,回凉京。”
张铮不敢耽搁,先取了温补的丸药给陈英服下,就要往驿站去提马,却不等动身,便瞧见远远一队人跑了过来,为首一人五大三粗,长得十分健壮,瞧见县令衙役鹌鹑似的缩着,当中站着个年轻人,不由笑起来——
“小老儿,你往常不是最喜欢摆架子?怎么这会倒是求救求到了我门上?”
眼见来了救兵,县令一改刚才的窝囊样子,跳起来指着轩辕瑾,眼见对方的目光扫了过来,又哆嗦着换了方向,指向张铮:“这两人公然截地牢,你这巡城使是怎么当的?”
汉子不屑的哼了一声,抬脚往前走,待瞧见轩辕瑾脸上顿时露出困惑来:“我怎么看着你这么眼熟……”
他想不出来,却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不过后生,你有再多的冤屈也总得讲究王法,这闯地牢总是不好的,你要是信不过这小老儿,找我告状也是可以的嘛……”
县令气的要跳脚:“翟老六!你没资格审案!你这是越权,我要参奏你!”
汉子混不在意,眼都没抬一下,就将这县令给拍到了一旁。
轩辕瑾冷冷瞧了他一眼,汉子和县令都是一惊,汉子瞳孔一缩:“这后背发毛的感觉,我一定在哪里见识过,你你你是不是从边塞来的?我一定见过你……在哪里见过?”
张铮不悦的拍开他的胳膊:“收回你的爪子,谁都能指啊?”
汉子被训了也不在意,仍旧盯着轩辕瑾瞧,冷不丁扫了一眼张铮,瞳孔一缩,失声道:“张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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