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铮抱着胳膊冷笑:“真是难为你还记得我。”
翟老六吞吞口水,眼神慢慢飘向轩辕瑾,浑身都紧绷起来:“听说您现在仍旧在那位跟前效命……”
张铮对着他小腿踢了一脚:“知道还不赶紧去备马?我们赶着回京。”
翟老六跳起来往回跑:“我很快就来,巡城营里正好来了好马,日行千里!”
县令没拦住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搬来的救兵朝对方投诚了,心里擂鼓般跳起来,他战战兢兢看向张铮:“原来是位将军,还没请教是哪位门下?”
朝中将军数以百计,可巡城使这样的品级,喊将军只是尊称,论品级,是够不上将军的称号的,这人自凉京来,怎么也得是个六品,六品将军做亲随,那这个年轻人……
县令只猜着对方身份不凡,却不敢轻易下定论,先前被揍的时候恨得咬牙切齿,眼下却胆战心惊,连多提一句都不敢。
张铮笑了笑:“我不过是在军中混了几年……我家主子……”
他看了一眼轩辕瑾,见他始终面沉如水,一句话也没说,心里知晓他是不耐烦了,便三言两语打发了县令:“大人与其在此殷勤,倒不如去牢里看看,那许多人是怎么关进去的,县里数年来并无官司上报,怎的平白抓了这许多人?”
县令额头冒汗,又不敢抬手擦,只得含糊道:“都是些小事情,不够立案,只关押几天稍作惩戒,随后就放了……”
轩辕瑾冷哼一声,县令一顿,不敢再开口,马蹄声响起,翟老六骑着马回来,手里还牵着一匹,的确是四肢有力,身形矫健。
张铮上手摸了两把,很是喜欢:“不错啊,你还是喜欢搜罗好马。”
翟老六偷偷瞄着轩辕瑾:“可不是,这样的宝贝可不能糟蹋了,给人拉车太作践了。”
轩辕瑾已经翻身上马,垂眼看着他,像是要说话,翟老六顿时绷紧了身体,面皮都有些发麻,忐忑的看着他。
他拿不准这人是不是成王,先前只远远瞧见过几面,还是少年时候的成王,如今就越发不敢认。
轩辕瑾却又没开口,只安置好了陈英,便拨转马头往凉京去了。
翟老六等了半天没等来一个字,很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这是什么意思?末将哪里做的不好?”
张铮锤他一拳:“爷就是这个脾气,你又不是头一天才知道。”
翟老六摸头:“原来还真是他,我还唯恐认错了,不是说成亲了?怎么这脾气也没改一改?哪家的小媳妇受得了?”
张铮心想陈英看起来倒是十分受得了。
翟老六偷偷靠过来:“这里怎么处置?我早就看着小老儿不顺眼,要不要这就绑起来?”
他说着眼睛发亮,恨不得现在就撸袖子动手。
地方上的文臣武将十分不睦,这是常有的,即便是朝里也是这许多年来才难得形势缓和下来,因着右相为国为民,十分鞠躬尽瘁,武将又都是皇帝一手带出来的,很是听话。
然而这般互相轻视也未尝不是好事,张铮不多言,只嘱咐翟老六:“你只看好这县里,还不到收拾的时候。”
翟老六难得脑子灵光,朝着张铮挤眉弄眼:“小将军,你给我句实话,那位爷是不是又瞧上什么人了?刚才包裹的那个严实……愣是连个头发丝都没瞧见……”
他方才的确是连着瞄了好几眼,张铮还以为他是久不见轩辕瑾,没能认出来,却原来是好奇那怀里人。
张铮哭笑不得的抬手给了他一巴掌:“管好你的眼,谁都能看吗?那可是正经进了皇家玉牒的,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翟老六倒吸一口气,心想轩辕瑾这动作够快的,前不久才娶了亲,这就又来一房,这凉京城的姑娘们也是了不得,他这样一个汉子看着轩辕瑾都发憷,人间还敢同床共枕呢……
他得了吩咐,知晓这不做实事的县令犯到了轩辕瑾头上,便只等着看热闹,任由县令百般打听都不肯透露一丝风声。
只看着县令那急的通红的脸色发笑。
县令被他笑的毛骨悚然,回到府衙到底按捺不住,朝上头求救,却又不敢提那人身份,唯恐来头太大,他被弃卒保车,是以这封信一直斟酌到夜半时候才堪堪落笔。
喊了人来往凉京去,县令一夜忐忑,静候凉京城回音。
却不想这信一出县城,便被张铮截住了,这县令大约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信里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上封的各类吩咐都写的明明白白,就是傻子也能看明白。
张铮嗤笑,这张家的二爷也是够蠢,这样的小把戏能有什么用处?不过是平白给旁人递把柄。
他收了信往凉京赶,一路走得晃晃悠悠,临近天亮才到城门口,兵士一开门就瞧见他,倒是都认识,纷纷招呼他。
张铮勒住马,问守门的兵士:“昨儿王爷进城后,可还有人自十里坡来?”
十里坡是陈县与凉京的必经之地。
兵士摇头:“鸿德门并无记录。”
那就是没有,张铮摸出一两银子:“请兄弟们喝酒。”
趁着清晨无人,他策马回了成王府。
这个时辰,府里已经灯火通明,固然有轩辕瑾要上朝的缘故,可更根本,怕还是陈英的伤势不轻,昨夜闹腾了。
他往轩辕瑾寝房里去,只瞧见大丫头侍剑正守在门口煎药,苦汁子的浓郁味道一阵阵飘出来,熏得张铮远远就抬手捂住了鼻子。
“我说侍剑姐姐,这哪里不能煎药,你非要在门口?爷也不管管你?”
侍剑白了他一眼:“哪那么多废话呢?爷吩咐的,你有理找爷说去。”
张铮当然不敢找轩辕瑾说理,心里觉得大约是陈英受伤刺激着轩辕瑾了,才让他这么不对劲,想当年谢君候瘸了的时候,皇上也是发了几天的疯才肯消停的。
比起兄长来说,闻点苦药味,什么也不算了。
他捏着书信进了门,在小厅里四处看了一眼,两边都垂着纱幔,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哪边,只得先喊了一声:“爷?”
轩辕瑾过了几息功夫才答应一声,只说让他进去。
里头点着灯,趁着浅黄色的垂幔,倒是十分柔和,张铮想起半年前,这里还是一水的白,瞧着冷冰冰的,心下一叹。
“毁坏庄稼田地的事,是张肃暗中谋划的,县令的书信里写的倒是十分详细。”
轩辕瑾眉头一拧,他坐在床前,腰背挺直,虽说目光柔和,可脸色却不太好看,这幅严阵以待的样子,不知情的,还以为陈英时日无多了。
“张肃?张家老二?”
张铮点头:“正是,年前恪嫔母子也是被他寻回来的……这张阁老才死了几天?他就出来作妖,怎么就不懂点形式,不知道人走茶凉?”
轩辕瑾没说话,仍旧垂眼看着陈英,张铮拿不准他的心思,只看他这幅神情,觉得陈英大约是伤的挺重,便也跟着垂眼去看,却只见这人睡得熟,脸色红扑扑的,并无半分不妥。
他委婉道:“爷,这早朝的时辰快到了,您先洗漱更衣?”
这看着也没什么大问题,不必这样不错眼的看着吧?
轩辕瑾没理会他,淡淡道:“朝中改革,全靠文臣。”
言下之意,他一个武将,就不必上朝凑热闹了。
张铮被噎的哑口无言,只得转移话题,再说起陈英:“陈主子如何了?看脸色倒是没什么大碍……”
轩辕瑾侧头看了他一眼,眼底带着明显的嫌弃:“那是被打的。”
张铮讪讪后退,心想看花眼也不能怪我,这屋子里的灯也太暗了些。
大夫又来给陈英诊脉,他昨日有些发热,半夜时候热度退了下去,倒不全是外伤引起的,最主要的还是劳累所至。
“还是静养些时日,陈主子虽年轻体壮,可前些日子亏损的厉害,近些日子头疼脑热的常有,慢慢调理便是。”
轩辕瑾脸色阴沉,恨不得喊人拿了绳子,将这人绑在王府,哪里也不许他去。
大夫递了药膏进来,说是新调制的,自宫里讨的方子,轩辕瑾瞧了瞧那方子,觉得眼熟,仿佛是他皇兄特意为谢栖迟的旧伤寻来的好东西。
“可能祛疤?”
那不过是寻常鞭子,也并未伤筋动骨,即便不是顶顶的好药,过个一两年,也是瞧不出来的,可大夫不敢笑轩辕瑾小题大做,只殷勤点头:“王爷尽管放心,只要陈主子不动手去挠,将养一两个月就能恢复如初。”
一两个月?
轩辕瑾有些发愁,陈英这样子哪里像是能老实一两个月的……
打发了大夫,轩辕瑾剥光了陈英给他上药,前不久才摸过的好皮子,眼下纵横交错的都是伤痕,不止鞭痕,还有旁的淤伤,看不出来是被打的,还是撞得,只是想必疼的厉害,他一碰,陈英就要抖一抖。
轩辕瑾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才好。
张铮又在外头喊他:“爷,上朝去吧。”
轩辕瑾抬手将矮桌上的香炉砸了出来,张铮被唬了一跳,连蹦带跳的躲了出去。
侍剑看着他笑:“没眼力见的,活该!”
张铮肃了脸:“这就是你不对了,咱们做臣子的,总不能看着爷耽于美色,那是祸水啊……”
侍剑拿草药丢他:“你知道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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