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上他才察觉自己可笑,好像做了个梦把自己做傻了一样。
他顿住脚步愣了愣,便一发不可收拾的笑起来,脚一软蹲在地上,肩膀抖得厉害。
有村民从旁边走过,看着这幅样子下意识躲远了些,神色诡异的边走边偷偷的瞄他。
陈英回过神来,自觉有些丢脸,讪讪笑了笑,埋头朝前走,眼看着到了地头他又想起自己刚才的蠢来,嘴角忍不住咧开。
远远看见轩辕瑾在田里,他招了招手,对方似乎并没有看见,他也没在意,加快脚步往前走,迫不及待的想把自己刚才做的蠢事告诉他。
以往他是恨不得瞒着所有人的,可眼下却很希望让轩辕瑾看见,哪怕只让对方眉宇舒缓一下,他也觉得自心里高兴。
他快步跑进田里,刚要喊一声,又想起来喊成王太招摇,喊轩辕瑾他又没胆子,声音便卡在了喉咙里。
轩辕瑾已经注意到了他,转身看他,眉头微微一皱:“怎么又过来了?正是最热的时候。”
陈英忍不住笑:“不说这个,我刚才做了个梦,一醒过来没瞧见你……哎哟,笑死我了……”
他将事情讲了一遍,轩辕瑾神色古怪的看着陈英,没什么反应,陈英不太满意:“你怎么也不笑笑?”
轩辕瑾努力的扯了扯嘴角,还没成功的露出笑容来,就听身边陈英道:“算了,别笑了,这也太丑了……”
轩辕瑾:“……”
旁边忽的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陈英一呆,茫然的循着声音看过去,却见一人坐在地头,身上的衣裳灰扑扑,看着很像一堆枯草,可那张脸实在是很眼熟。
陈英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安,安息公主?!!!”
她怎么在这?!
安息公主从地头站起来,目光在陈英身上一扫,落在轩辕瑾身上:“他看起来比以前有意思。”
她这一动,陈英才发现她这身衣裳坐着的时候不显眼,一站起来很漂亮,金色银色的光点频频闪现,看着流光溢彩的。
与周围的黄土地简直格格不入。
“穿成这样来这里……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安息公主啊……”
他偷偷和轩辕瑾说话,轩辕瑾只管点头,安息公主看陈英:“你们就是这么待客的?”
“你这不是不请自来么……”
陈英瘪嘴,并不想看见她,甚至完全不想和她说话。
轩辕瑾抬手摸摸他的头:“你先带客人回去,你前面种的苞米有些被大雨冲出来了,我补完种就回去。”
陈英还是头一回听到补种这一说,呆愣过后瞬间不好意思起来:“别别别,也不急在这一时,咱们明天早晨赶早来,凉快。”
安息公主拍了拍掌,吸引注意力:“怕是明天早上他没工夫陪你了,他得跟我回凉京。”
轩辕瑾眉头皱起来,眼神落在安息公主身上,视线十分嫌弃:“明心公主,我还没打算回去!”
安息公主扯扯嘴角:“早晚都要回去的,你的拖延并没有意义。”
陈英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寻常,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扫,心里有了不太好的猜想,先前还很愉悦的心情顿时沉到了底。
他挠挠头:“我明天自己来也成,就这么点,这么一大片我都种完了……不必再劳烦你。”
轩辕瑾听他话里又多了些生疏,脸色顿时难看起来,狠狠瞪了安息公主一眼,对方无辜回视他:“好歹咱们是要成亲的人,你为了个外人这样对我……”
陈英一呆,轩辕瑾将镐头一扔,冷冷看着安息公主:“听闻公主在安息国十分善战,不如今日就比一场。”
安息公主不解的看着他:“在大昌你不过是一个王爷,始终是要被皇帝猜忌的,为何不肯跟我回安息?你会是皇后,我允你执掌兵权。”
虽然陈英被成亲两个字劈的外焦里嫩,可眼下听着对方言之凿凿的要轩辕瑾做皇后,他实在没忍住,嘴角一抽,笑了出来。
轩辕瑾额角一跳,扯着他的腰带,将他拉到自己身后,底喝道:“不准笑!”
陈英被训得脖子一缩,又想起成亲这茬糟心事来,抬头偷偷瞪了轩辕瑾一眼。
安息公主摸了摸下巴:“你若是不想做皇后,我也可以将安息帝位让给你,只需你同意太子日后随我姓。”
轩辕瑾的脸色已经彻底黑了,他握了握拳头,指节咔吧作响,陈英有些震惊的看着安息公主,这可真是嚯的出去,连帝位都敢拿来做筹码。
古往今来,这么大手笔的可真是寥寥无几。
轩辕瑾却只冷冷一哼,拉着陈英的手就往回走,安息公主杵在原地看着他们,并没有追上来的意思。
陈英一路被拉着进了院子,脑子里还是刚才的事情,整个人都有些回不过神来,大人物的世界真是好刺激,动不动就是天下江山,他有些承受不来。
“你……真的不心动?那可是皇帝啊……”
陈英见周围没有人,这才敢开口说话,还心虚的压低了声音,眼角往周围乱飘。
轩辕瑾这时候才觉得苦恼,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出来的事情,他非要掰开揉碎说给陈英听才好,可他现在又没这个心思,满脑子都是怎么将安息公主这个煞神给赶走。
他揉了揉陈英的头:“去问陈老吧,你也很久没去看他了。”
不久才一天……
陈英愤愤的抱怨,心道我以前一年才见他两三回也没见他对我有半点慈爱之心。
说是愤恨倒也不至于,只是多少有些不痛快,若是他肯老老实实的被供养着也就算了,偏还要插手自己的事情,他心里便又添了一层堵。
他这一天确实还没消气,可听轩辕瑾这么一说,又觉得对方有些可怜,只能答应了一声。
可真见了陈为仕,他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戳在门口半天才讷讷道:“要不要去茅厕?”
陈为仕侧头瞥了他一眼,轻轻叹了口气:“难为你还能想起我来。”
陈英瘪瘪嘴——你这么一个大活人,我又不瞎,还能看不见你……
“不去我出去了啊。”
陈为仕拍了下炕:“给我过来!”
陈英有点不乐意,离着他还有好几尺远就站住了。
陈为仕叹了口气:“你年轻,事情考虑不周全也是有的,我难道还能害你不成?”
“算不算害那是我说了算的,又不是你说了算。”
陈为仕一时被噎住,竟然想不出理由来反驳,当即恼羞成怒,操起枕头要揍他。
陈英一愣,没顾上躲,惊讶道:“你右手能动弹了?”
陈为仕也一愣,慢慢放下枕头,动了动手指,虽然仍旧有些僵硬,却真的能动弹了。
这是一件喜事,陈英转身就要出去报喜,被陈为仕拦住:“这种小事,就不要惊动成王了。”
陈英心里觉得他有点白眼狼,毕竟他如今好转也是花着成王的银子请的大夫,有了好消息,还不肯告诉人家一声。
祖孙俩各怀心事,气氛一时有点僵。
陈为仕略有几分尴尬:“你……最近和成王怎么样?”
陈英很想气气他,说他现在每天和轩辕瑾同床共枕,感情一日千里,很快就要双宿双栖了。
又怕他经不住,气的厥过去,正想实话实说,猛地想起安息公主来,鬼使神差道:“安息公主追过来了。”
陈为仕一愣,随即好气又好笑的看了陈英一眼。
“你防备她,倒不如防备整天同进同出的宣灏张铮!”
陈英敏锐的察觉到陈为仕的语气一瞬间回到了以前,带着浓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嫌弃。
他不服气的哼了一声:“人家都说要把安息帝位让出来了……多诱人呐!”
陈为仕对孙子如此简单直白的完全不知道拐弯的思维已经无力抱怨,只得沉沉叹了口气——
“安息十三位储君能力不相伯仲,势力也相差无几,明心公主若要夺得帝位,必须依仗成王的兵马,莫说皇帝就说成王自己,又怎么肯千里迢迢拿着大昌将士的命去替安息铺路?”
陈英听得一呆,他对大昌形势尚且看得不明白,更何况隔着一个沙漠的安息情形,很有些惊讶。
“安息这么乱啊……”
“哪国改朝换代都是如此,你以为当初圣上登基的路就好走吗?”
陈英还有些不解:“可兵马在成王手里,他把安息打下来,帝位不就是他的了吗?当了皇帝,一切都好说啊……”
陈为仕气的要翻白眼,恨不得将这个不开窍的蠢孙子扯过来上一顿家法。
他深吸了两口气,才缓缓道:“你知道个屁!”
陈英被骂的一呆,陈为仕爆了粗口,总算平复了心情,语气又缓和下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听过吧?”
他也不等陈英点头,继续说道:“若打着明心公主的名头,这仗自然好打,可一旦成王露出要称帝的野心来,整个安息,都将成为他的敌人,到时候明心公主只要振臂一呼,其余十二位储君的残部便会抛弃私仇,共御外敌。”
陈英一哆嗦,后背汗毛都竖了起来。
陈为仕冷笑:“不用这幅样子,成王可不是你,他早就看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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