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瑾连着几日奔波,即便是铁血汉子,脸上也露出几分疲惫,只远远瞧见陈家村的影子,想着那个人现在应该四仰八叉的躺在炕上睡觉,脸上因为劳累而变得更加冷硬的轮廓才柔和了些。
他驱马进了村子,此时已经半夜,这一路过来,鲜少有人家还在说话。
倒是陈家还有些动静,轩辕瑾却不欲理会,只瞥了一眼,便催着马快些往回走。
院子里静得出奇,轩辕瑾动了动耳朵,竟然都没听见几个呼吸声,宣灏张铮不在,屋子里静些倒是寻常,可这也太静了些。
他蹙眉栓了马,疾走两步推开屋门,淡淡的灰尘和着几分无人的清冷气铺面而来,轩辕瑾顿住脚步,全然没想到这个时辰,陈英竟然不在。
若只是陈英不在,兴许是去了旁处溜达,他也不是没有大半夜不好好睡觉的前科,可他分明听见东屋那边也没动静。
难不成是回去了?
他想起刚才路过陈家时里头传出来的不大不小的说话声,心里有些不悦,只觉得陈为仕果真是越老越糊涂,现下这样子,竟然还看不出来陈家是一群什么人。
巴巴的凑上去,是要自取其辱吗?
他心里有些不耐烦,转身就出了门往陈家去,夜色阑珊,如同他的心情般十分暗沉,这份不痛快一直持续到他戳在陈家门前。
他完全没有敲门的意思,抬脚就踢开了门。
陈家三兄弟已经喝的有些多,神志不太清醒,听见门边一声巨响,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轩辕瑾黑着脸进来:“陈英呢?”
三兄弟皆是一愣,陈中梁顶着夜色没能看出来是轩辕瑾,脾气还有些横,怒道:“哪来的小……小畜生,这里也敢闯,来人,给我打,打出去……”
这倒是醉中还想着往日风光,仍记得横行跋扈的滋味。
与醉鬼计较实在有失身份,轩辕瑾还记得陈英的屋子,径直进了门,却只瞧见地上乱七八糟的摊着被子草席。
陈为仕在炕上坐着,看样子并不是半路被吵醒了。
“陈英就睡地上?”
轩辕瑾的眉头彻底拧了起来,他往日不怎么笑,也鲜少真的动怒,眼下却是切切实实的不痛快,应该说很不痛快。
即便周遭漆黑一片,轩辕瑾还是能感受到陈为仕的疲惫,这老头先是叹了口气,又朝外头看了一眼。
没了轩辕瑾在场,三个醉鬼已经再次把酒言欢,喝了起来。
“大约是跑出去了……”
他语调淡淡的,听不出来关心和担忧,也没有半分要透露之前发生了什么的意思。
轩辕瑾心里是不满的,也并未察觉自己对陈为仕过于苛刻。
说到底,他心里是偏向陈英的,已经偏的不像话,他能理解陈英对陈家人的复杂态度,却不想明白陈为仕对孙儿的不闻不问。
他转身出了门,却在瞧见三个男人饮酒作乐时皱起了眉头,他回头看了一眼陈为仕。
这会才从心里升起一股淡淡的怜悯来,却不曾开口,只出了门,一路往河边去。
他几回在外头瞧见陈英,对方都在这里,许是今天已经晚了,竟没瞧见影子,河边的乱草倒是有被踩踏过的痕迹,瞧着却是几个时辰之前的事情了。
他无功而返,绕着村子走了一遭。
心里觉得陈英是不会往这些陌生地方去的,只是图个心安。
眼下人要么是在隔壁还没建成的那堆草料泥坯里,要么是在躲在自己院子的哪个角旮旯里。
想想就觉得心疼。
轩辕瑾黑着脸回了院子,里里外外找了一遭,没瞧见人,心情越发的不痛快起来。
若是能在这里找着,他觉得自己先前生的气大约会排解一些,偏偏没有。这让他很有些恼火。
却也只能恼火的往隔壁去寻。
如今的天气,蚊虫已然十分热闹,幕天席地的睡,还没有驱虫的草药,第二天应该就瞧不出人样来了。
因此轩辕瑾憋着一肚子火气,直接进了柴房,待借着模糊的月色瞧见里面的情形,脚步立刻顿住了。
陈英仍旧睡得四仰八叉,大约是被陈家人冷待惯了,他看起来并没有将之前发生的事放在心上,睡梦中连眉头都没皱起来。
只是周遭围了些稻桔,应当是用来和泥用的,眼下七零八落的散在他周围,看起来狼狈又好笑。
轩辕瑾仍旧很生气,这小子放着干净的火炕不睡,非要来这里,一身的草和灰,地上还有虫子。
他抬手揉揉眉心,实在是头疼的厉害,而且有些闹不明白这小子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搬出去了,搬出去也就算了,陈家容不下他,自然还是该回来的。
又偏要来这种地方呆着。
即便是苦肉计,也没有这么蠢的。
他先前压下去的火气又蹿了上来,并不算温柔的将陈英从地上扯了起来。
陈英这日实在是累,即便周围环境简陋,他还是撑不住睡了,却不想竟能梦见轩辕瑾,当即有些懵。
偏对方脾气和往日还大不相同,看着十分粗鲁。
陈英被他硬生生拽起来,拉着回了隔壁院子,陈英还懵懵的看着对方:“好不容易做会梦,你怎么这么凶……”
轩辕瑾心想,这就叫凶了?我真凶的时候你还没见过呢……
他将陈英推进屋子,冷着脸吩咐道:“老实呆着。”
这一声将陈英残存的睡意给吓走了,一个哆嗦清醒过来。
“你回来了?”
轩辕瑾冷冷斜了他一眼,没搭理他,陈英有些委屈,心想我又哪里招你了,不乐意见我干嘛去找我……
他有些郁闷,想起之前的事,心情更难过了些,鼻子一时有些酸,还没来得及酝酿,就察觉后背发痒,他四处看了一眼,跑到墙上蹭了蹭,没顶用,只好又蹭了蹭。
这一蹭就蹭到轩辕瑾进屋。
大约是没想到一进来会看见这样的画面,轩辕瑾脸上露出明显的呆愣来,手腕微微一颤,端在手里盛满水的木盆里荡起一圈波纹。
陈英毫无所觉,仍旧龇牙咧嘴的在墙上蹭来蹭去:“怎么回事……后背怎么这么痒……越蹭越痒……”
他已经蹭的有些疼了,可比起这点疼来,那痒才更难忍受,他现在倒是恨不得能将后背的皮揭下来一层。
轩辕瑾看出不对劲来,低喝道:“别蹭了!”
陈英委屈的看他一眼:“太痒了……”
轩辕瑾放下木盆,将陈英摁在炕上,伸手拽下他的上衣,这一摸才觉得不对:“这时候了,怎么穿这么厚的衣服?”
陈英按捺不住想伸手去挠,被轩辕瑾捏住了手腕,当即就有些暴躁:“找不到衣服了,只能穿这个……你让我挠一挠,痒死了……”
轩辕瑾不开口,将他的衣裳彻底扒下去,露出后背来。
本该光洁的地方此刻密密麻麻全是红点,有被他这种天气穿厚衣裳捂出来的,也有被虫子咬的。
很有些惨不忍睹。
轩辕瑾有些恼:“看你什么地方都敢睡!”
陈英心想我上回也睡了,也没怎么着……
只是这话没敢说出来。
轩辕瑾摁住了他的手:“别乱动,越挠越痒。”
陈英哀嚎一声:“你打我一顿吧,痒死了……”
若不是看他眼下这样凄惨,轩辕瑾是真的很想打他一顿的。
“自己忍着,我去给你找药。”
陈英见他手一松,下意识就想去挠,轩辕瑾目光沉沉的盯着他,陈英自然而然的就怂了,讪讪道:“不挠,不挠……”
轩辕瑾扯扯嘴角,冷笑有些生硬,但足够震慑陈英:“回来让我看见你背上多一道挠痕……”
陈英一哆嗦,双手交握:“我坚决不挠!”
轩辕瑾起身,语气缓和了些:“其实没关系,我很期待你能试试。”
陈英只觉周身凉飕飕的,寒气从后背蔓延,很快缭绕周身,让他连话都说不利索,变成了锯嘴葫芦,彻底僵在原地。
轩辕瑾很快折腾了浴桶进来,兑好了热水,二话不说就将陈英剥干净丢了进去。
陈英舒服的一哆嗦,连后背那点痒也变得微不足道了。
轩辕瑾出去转了一圈,摘了一把绿叶子回来,随手一撮,折腾的满手绿色汁液,然后便将面目全非的叶子丢进了浴桶里。
陈英闻到一股很清亮的味道,不由精神一震:“闻着像是薄荷膏的味道……”
“脑子不好使,鼻子倒是灵。”
陈英:“……”
这回回来,轩辕瑾怎么看起来这么不对劲……
陈英被噎的哑口无言,沉默的搓洗身上,这两天他没好好洗过澡,每天累了一身汗一身泥,打水洗澡太麻烦,又懒得走那么远去河边,竟然一直拖了这么多天。
够邋遢的。
陈英在心里给自己下了个定语,拿着布巾用力擦洗身上,厚厚一层泥被搓下来,陈英才觉得舒坦了些。
轩辕瑾伸手过来拿了他手里的布巾,力道均匀的替他擦洗后背。
陈英僵了僵,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身体已经不自在的扭了扭,耳朵红了,没什么底气道:“我自己够得着……”
轩辕瑾没理会他,细细擦完背,就将布巾丢给了他,语调淡淡的吩咐道:“洗完就去炕上趴着。”
虽然明知道是要上药的意思,可这话听起来,还是让陈英面不自觉的面红耳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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