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两人相互扶持站了起来,君离定了定神要往前走,身后之人悄然一拉,对她摇摇头。
“咱们先骗过这东西,趁她松懈,然后寻个机会离开阵法啊。”她回头小声解释。
“那也得小生来,姑娘是女子,小生堂堂男儿,怎能将姑娘置于危险之地?”身后之人一脸正气。
“都什么时候了?”她十分想打人,在这种低级小鬼面前装作害怕的模样已经够辛苦了,本想“巧合”的将其解决掉,可这家伙偏偏打岔!
她望着他,无奈道:“你不会功夫,让我去。”
“小生纵然没有姑娘的身手,但男子的气概是不能丢的。”谢无衣较起真来十头牛都拉不回去:“小生便是死了,也绝不能躲在女子后面。”
君离无语,然而时间有限不能多说,她只好让步,同意谢无衣上前,大不了待会儿出手的时候多加一层障眼,让他看不清楚。
于是,看着谢无衣定了定神,鼓足勇气向前迈步,一面走着,一面朝对面微笑:“茯苓姑娘这身衣着跟白日里差别太大,小生差点没认出来……”
话还未说完,细微的嘈杂声响起,三方皆是眉头一紧,目光齐齐落到他手中的铜镜上。
铜镜里白骨架的影相分明,而那不断扭动的手柄在拼命挣扎着,伴随着细小又尖锐的叫喊:“谢无衣,休再往前走了。”
谢无衣连忙伸手去捂,却不知该捂哪里,对了,这铜镜的嘴巴到底在哪儿?
声音掩盖不住,他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笑着,“淡定”往前。
“姓谢的,汝眼瞎乎,对方非人,汝不曾见兮?”铜镜再挣扎。
他充耳不闻继续走。
铜镜终于声嘶力竭:“老谢你这个杀千刀的,你眼睛是出气的吗,她是鬼你看不见啊,你不要命我还想活呢,我可是貌美如花小镜子,未来还有大好镜生……”
红衣女子听闻此话,神色一怔,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的人,美丽的脸庞上忽然掉落几滴泪水。
谢无衣惊了惊,小镜子只是道她不是人而已,说的是大实话,又没有出言不逊,这女鬼的承受能力太弱了吧。
本想装模作样解释几句,然而下一刻,他便苍白了脸。
但见那泪水滚过女子的面颊,流过的痕迹,血肉像是被炙烫蒸发,瞬间消失不见,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又见她抬起手,十根骨指左右一捏,皮肉顺着豁口扯下,像是撕开玩偶支架外面的布帷,整颗骷髅头立时呈现。
而那被扯下的皮肉到了骨指上,变成了黢黑的泥土。
与此同时,骷髅发出凄凄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宅子里。
“你们好大的胆子,敢诓骗于我。”片刻后,森白的牙齿上下动着,声音倒像是正常女人,可正因为相像,才会更让人遐想而恐惧,大多数人害怕的不是三头六臂七手八脚的怪物,而是与自己本身相似,却又不尽相同的物种。
“闯入此阵地,没有人能活着出去。”她说着,飞速跃起来到二人身后,彼时谢无衣已经退回到君离的身边,两人确认了眼神,正准备从后方跑出去。
白骨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低吼了几声,尖利的双手忽然脱离身体,分别朝着两人袭来。
情急之下,谢无衣慌乱举起星盘,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挡在君离面前,白爪撞到星盘,双方都向后震退了几步,接着白爪发起再一次进攻,这一回两只手打了配合战,一只明着朝星盘上撞,另一只则绕到他身后,照着君离的脖子便抓了上去。
指尖锋利,雪白的脖颈立刻被抓出几条血道,谢无衣连忙丢了星盘,帮她拔掉白爪,握在手里往地上摔,但那白爪张狂非他所能控制,几个来回之后自他手中脱离,又从背后抓起他的脖子,将他提到了一人高的悬空处。
与此同时,另一根白爪也将君离提了起来。
尖尖的指尖刺入两人的肌肤,血珠渗出,慢慢的往下滴,两人相互看了看,眼里都带着惭愧,却说不出话。
谢无衣愧疚的想,他自己是死不了的,可是连累身边之人遭殃,这可怎么办啊?
君离更加愧疚的想,你死不了,我还是不出手的好,免得让你怀疑,可就是你要遭罪了。
红衣白骨可不管他们怎么想,带着得意的笑,双臂一甩,也脱了身子飞出,朝着两个人胸腔直直刺过去。
原来这个鬼魅杀人,也是和大多数人一样用捅的,一点儿也不高级。
在白骨到达胸口的那一刻,谢无衣竟然冒出了这个想法,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虽然死不了,但疼是真疼。
呼啸的风在面前袭过,白骨手臂在触及到他们的时候戛然而止,悬空立了一会儿,然后连同背后的白爪,一起被收回。
两个人扑通的倒在地上,摸着脖颈间渗出的血迹,疑惑的看着对方,又都迷惘的摇摇头。
而那双手双臂已经回归的白骨架子,这须臾之间俨然又生出了血肉,外面依旧罩着素衣红纱,这一回不是茯苓的相貌,此张脸比茯苓的眉目粗糙些,也没施粉黛,或许这才是她生前的本来面目。
红纱一挥,大树围成的五行阵,被一圈黑色烟雾环绕着,在夜色中也清晰可见,两人明白这是屏障,为的是防止他们出去。
“看来这小鬼是铁了心要置我们于死地。”君离暗道:“待会儿有你好受的!”
红色身影脚步局促的从他们面前经过,行至阵法中央,躬身一礼:“恭请夫人!”
二人一愣:原来她还有头头,那岂不是个更厉害的角色?
轻烟起,地面陡然冒出四面屏风,屏风之中渐渐浮现一女子倩影,手拿团扇,发髻高盘,通过白色锦丝,幽幽启齿:“梅儿,收拾一下,他快来了。”
红纱女半跪着身子抬头:“那这两个人……”
“放了吧,别让他起疑心。”
两人一喜,红纱女侧目一瞪,他们立刻静默。
“夫人,奴婢担心他们出去会乱说……”
“那你让他们别乱说便行了。”
梅儿的面上浮现出困惑:“解决掉这两个人只不过是须臾的功夫,奴婢会善后的,不叫他看得出来。”
“不,放了。”那夫人略微抬高了声音,命令完,又轻轻叹了口气:“我突然,想积德了。”
厉鬼积德,前所未闻!一只鬼都有觉悟积德了,那世间为非作歹之人脸红不?
红纱女虽有抱怨,却不敢不听,点点头,再挥动衣袖,黑色屏障便消散了,两人踉跄的往后退,迈开一大步,终于跨出了五行阵法。
脱离危险,君离回过头,但见红纱女不再管他们,径直往屏风走去。
她的眼底有一闪而过的狠戾,右手刚动了一下,却忽而负了重,她一愣,竟是谢无衣,整个身体都倾倒在了她的臂弯上。
“君姑娘,对不起啊,非小生唐突,只是小生……实在是吓的腿发软,站不起来了,能否劳驾姑娘搀扶一下?”他眨着眼睛,可怜兮兮。
“先生之胆量让小女子佩服有加。”她伸手扶住,还不忘打趣一句,他在旁边,身后的“报仇之举”只能作罢。
此地不宜久留,两人一步一步往外走去,刚走到后门,但听得有脚步声传来,鬼走路是无声的,这个脚步声理应是人,只要是同类,总有道理可讲,何况这来的应当是熟人,两人没有刚才那么害怕,也不躲闪,便正大光明的看着那门被一点点推开。
开门的人如他们猜想,正是秦暮。
秦暮没有一点惊奇,从他们身边经过亦是目不斜视,连个招呼也不打,感受到被忽略,谢无衣有些恼火,微微上前一步:“喂?”
对方目视前方,一步一步的走着,压根不回应。
想到什么,谢无衣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听不到我说话?”
眼神不带一丝移动,何止听不到,连看也看不到。
他回头看向君离,君离耸耸肩,表示不明白,他又扭头,照着秦暮的脸颊捏了几把,脖子掐了几下,最后还踹了几脚,那秦暮像是个会移动的木桩一样,他一打就停下,没有半分反应,不打了就机械的往前走。
前行的方向,便是五行阵中。
两人只好一路折返,跟着他又回到了阵法边缘,眼见秦暮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一双脚木讷的往前,任他们如何呐喊与阻止都没有用,直到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渐渐隐入阵法之中。
站在阵法之外看过去,入目的只是寻常花草,红纱女和屏风后面的夫人,以及刚走进去的秦暮,全都不见。
两人面面相觑,这个时候还走就是不仗义了,他们蹲在大树后面观察着动静。
稍许的沉默后,君离暗暗看了谢无衣好几眼,最后忍不住,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你已经尽力阻止了,不要内疚,他不是连续七天都这样吗,既然白天能出来,就说明这俩鬼是不害他命的,或许只是与他翻云覆雨吸一点精血。”
说罢,暗暗眯着眼,看秦暮走进了屏风,双腿一弯,跪倒在那个夫人面前,将头靠在对方腿上,对方就伸手轻轻的来回抚摸着。
“这是什么姿势啊?”她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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