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连忙上前邀功:“是小的吩咐的……”
话还未说完,王爷迎头一脚踢了上去:“本王的儿子你们也敢捆?”
在场之人皆目瞪口呆,最惊讶的当属躲在暗处的两人了。
原来秦暮是个世子啊!
是说这王爷的眉眼看上去有些熟悉呢,秦暮与他长的如出一辙,只是先前没想到这一层。
但他既然是世子,为何不在京城,而是在这洛阳当个小小捕快呢?
那管家也十分好奇:“小的……怎么从来没见过这位……世子?”
“他很小就离开我们了。”珩亲王在下人面前只一句话敷衍,说完望着秦暮,如同看一件珍宝充满了怜爱,上前亲自解他身上的绳索,转眼瞥见腰部的鞋底印,又黑了脸:“是谁踢的?”
管家擦拭了一把汗,惶恐跪下:“还是……小的。”
“来人,拉下去乱棍打死。”毫无犹豫的一声令下,那管家愕然抬头,不敢置信,在王府数十年辛劳全都无用,世子半点受屈,就搭上他一条命。
人有尊卑贵贱,世事就是这样无奈。
哀嚎声起,过一会儿就渐渐小了,珩亲王嘘寒问暖的围着儿子说了半天话后,才发现他不语不动。
先是愣了一下,继而想起什么,忽然惊住,呆呆的向院里看去:“你遇到她了,是不是?”慌张的疑问脱口而出。
周围人不明就里,暗处两人却兴奋不已。
没猜错,这个王爷是知晓内情的。
他的疑问当然得不到回答,此时王妃也走了过来,焦急的握着秦暮的手,低声唤:“孩子!”
出乎意料的,这一声轻呼之后,秦暮的眼睛动了动,目光里也有了焦点。
焦点凝聚到面前妇人的身上,见他缓缓抬起胳膊,反手握住妇人:“娘!”
神智就在此刻恢复了正常。
“好孩子,为娘想死你了。”王妃垂下泪来,与秦暮抱在一起,母子二人痛诉衷肠。
千呼万唤的效果抵不过一句“孩子”,母爱的力量果然是强大的。
周围的仆人都低着头,短短一刻钟的功夫里,作为王府下人,他们经历了突然有个痴傻世子,老管家突然被杖毙,以及痴傻世子在母爱感动下突然变正常的大起大落。
不过,下一刻,他们更加大开眼界了。
那新冒出来的世子在痛哭流涕之后,忽然像是被雷击了一样,一把推开了王妃。
被推的王妃向后退了好几步,幸好有下人及时搀扶,才好不容易站定,不可置信的瞧他:“孩子,你怎么了?”
“你不是我娘。”秦暮朗声又坚定。
这孩子是还在糊涂着吗?
角落二人表示看不下去了,料想王爷与王妃应当会拉他去看病,或者找个高人来驱驱邪。
他如今既然是世子,后面的事就不用他俩操心了,人家王爷什么人物找不来,至于稀罕谢无衣这个半吊子吗?
于是谢无衣拉了拉君离,表示他们可以离开了,虽然答应了茯苓姑娘尽力而为,但有些时候就是这样,普通百姓再怎么尽力,也比不上某些人动一下手指头。
然而,珩亲王与王妃没动手指头,他们的反应跟想象的不太一样。
没有提出看大夫,也没有开口责骂,只是不约而同的,惶恐的,看向宅子里的院落。
目光所及之处,正是五行之阵,如此看来,不单是王爷知情,王妃也是了然于心的。
好奇心使然,角落的两人选择继续围观。
院落内,五颗大树威风凛凛,围成的屏障坚硬有力,青翠绿叶郁郁葱葱,没有半点萎靡之状。
王妃松了口气,暗暗摇摇头,示意身边之人放心。
珩亲王也摇头,却没有她那般放松的神情:“钦天监说我旧宅生异需人气镇压,岂是空穴来风,何况你看暮儿……”
此话让王妃又露担忧之色,沉默了一会儿,去拉秦暮的手:“孩子,跟你说个好消息,我们以后就会住在洛阳,咱们娘俩再也不用分开了。”
秦暮迟疑片刻,抽出了手:“没错,我与我娘,的确不会分开了,但……我娘不是你。”
说完,穿过一众下人决绝离开。
走了几步无意一瞥,一抹青绿映入眼帘,他连忙绕过门廊的拐角,一转弯,抱拳看着正要逃跑的两人,发出冷哼。
两人只好悻悻回头。
“你们俩怎么会在这儿?”他打量一番,落到君离的身上的时候略略停顿,竟有些害怕,思索了一会儿,却又想不出怕她什么,只得暗笑感慨自己多疑。
君离在他思索的时候,笑道:“民女参见世子。”
对方一骇,连连摆手:“世什么子啊,我就是一小小捕快,你们这样生分大家就没朋友做了啊。”
君离似笑非笑,那两个鬼魅无意中帮了忙,这秦暮被他们封过感官与灵识,恰好忘记了当时在窄巷里看到的场景。
“可你为什么只是小小捕快呢?”谢无衣提出疑问。
秦暮微微叹气:“此事在朝中不算秘密,当年圣上年幼,爹还有其他几个亲王想夺皇位,皇城腥风血雨他怕我这独子有危险,在我出生那天找了个生命垂危的孩子出来示众,对外宣称我夭折了,而我其实被奶娘带到洛阳,一直生活至今。”
那时无奈之举秦暮表示可以理解,好歹父母是为他的生命着想的,洛阳生活这么多年,他远离皇城争斗,乐的逍遥自在,珩亲王和王妃每年都会暗中来看望他,父母情意也不缺失。
“令尊如此谋划,却似乎……”
“几个亲王都低估了当今圣上的本事,圣上设计将亲王们一网打尽,我爹侥幸躲过一劫,这侥幸的原因……说来可笑,是因为他膝下无子,后又传言他再不能生育,圣上大概觉得反正无后,拼了天下也没用,就放过他了。”秦暮有些无奈的笑。
“因为如此,你的身份决计不能公开,一旦公开,给令尊带来就是灾难,所以你只能一辈子做捕快?”谢无衣有模有样的分析,颇为老道深沉。
然后,被身边的女子一掌拍过来:“不能公开,那王爷刚才为何毫无避讳的在一众下人面前承认他?”
两个男子怔住,好像是这回事啊。
这就有点看不懂了,藏了二十几年的身份,怎么突然就公之于众了?
“因为本王深觉愧对暮儿,想要补偿他,不行吗?”低沉的声音陡然响起,三人一惊,齐齐回头,见珩亲王正板着脸站在身后。
他们聊的太入神,没注意这王爷什么时候过来的。
不过王爷这个理由委实牵强。
秦暮向珩亲王介绍谢君二人,着重强调了谢无衣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言善辩精通命理玄学,是不可多得的方外高人……说的谢无衣面红耳赤。
珩亲王打量了他几眼,带着怀疑的目光点点头,王妃也走了过来,秦暮情不自禁的往后一退,王妃的脚步只好停下,凄然的望了望他,叹着气离开了。
当天珩亲王与王妃就在府宅中住下,秦暮说自己还要当差,不想停留,淡淡敷衍几句便去了府衙。
谢无衣和君离也回到家中。
才刚刚坐定,小院外响起了“砰砰砰”的扣门声,打开一看,竟是王爷府中下人,口中客气的说着王爷请谢无衣去府上做客,手上毫不客气的拖着人便走。
然后胡乱的被塞在轿子里,颠颠簸簸不出一刻钟就来到了早上才呆过的地方。
君离没有收到“邀请”,不让跟着,她百无聊赖出门寻找旧友。
唯一旧友是许轻蝉,走过蜿蜒山路,绕过曲曲流水,一间竹子搭成的小屋,许轻蝉着粉色长衫,宛如风中一树桃花。
“在这儿可寂寞?”她递上一只野兔子,对方笑着接过,拔了毛,清洗一番,在院里生了火,架起支架放上面烤。
野兔子在火架上旋转的时候,许轻蝉才得空回应:“寂寞啊,不能见世人,多无聊。”说着抬起幽怨的眼眸:“换一个不认识我的地方,本姑娘还是众星捧月的头牌,可你又不肯走。”
“姐姐你可以走,不碍事的,不用担心我。”她连忙说。
对方一瞪眼:“我自然是要和你一起的,你在这里,我哪儿都不去。”
君离感动的一塌糊涂,正要说话,忽然一个激灵,猛然皱起眉头。
“怎么了?”
“谢无衣又入方寸之中了。”她迅速起身。
“又被抓进大牢了?”许轻蝉也惊讶:“他自从遇上你,可没少倒霉啊。”
君离一怔,竟没来由想起酒馆之外初遇谢无衣,那天老道人对谢无衣说,你遇上大劫了。
莫非,他遇上她,就是大劫?
沉闷的叹口气,她低声回应:“这是人类自己的恩怨,我哪有重要到能左右他的人生?”
言罢徘徊了一会儿,又无奈:“他命中该有劫,我又不能去……”
“我帮你去救吧。”许轻蝉及时解人危难。
她应了声好,转身要走,身后的人又叫住她:“我知道你记仇,但听我的话,梦靥咒不许再用!”
“嗯,反正……那个人没多久日子了,我不会做什么的。”说罢转身往外走,一面走,一面笑,只是眉目清冷眼里毫无笑意。
前事的因,后事的果,人生无常,即便跳脱轮回之外,依旧勘探不破。
看她一路下了山,许轻蝉回头望着烤焦的兔肉,幽幽一叹:“兔兔那么可爱,你都敢抓来吃,还有什么事情是你做不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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