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思成听这些家常琐事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会附和两句,好在原主是和煦出了名的,也没人怀疑什么,反而是他本人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常思成在a市虽然顶着少爷名号,但打小是在军队里长大的,那里可没有什么男女之分,尤其是军队里的女人们反倒比汉子还彪悍。
后来出了军队回了家,家里女人就更少了,一窝全是娇少爷,平时相处也没什么避讳,反正都是大老爷们。反而是像现在这样,他一个大男人坐在一群妇人之中的场景还是头一回。
常思成听着她们的话题从东家长扯到西家短,又从林成家老母猪下了几只崽扯到林二家大闺女今年要定亲了,常思成把话题里出现的人名一一和记忆中的模样对上,倒也能附和得天衣无缝。
至少不会让人感到半点违和感!
“欸,对了老三家的!”张氏话锋一转,转向了最近就要娶亲的林三家刘氏,“老季家闺女差不多就是这几日进门了吧?我看你家源哥儿都快坐不住了,天天往山上钻!”
“可不是!”裹着头巾的妇人微微一笑,半抱怨的说到:“也不知那山旮旯里有什么东西勾了他的心魂,每天一大早揣俩窝窝头提着柴刀就上山了,回来也没见他带点什么东西,孩子他爹寻思着让他在家里找些事做,免得都快成亲了还往外钻,也不像话!”
常思成闻言,又想起早上上山时遇到林源,他那鬼鬼祟祟的样子确实有些可疑,见到他吓得连句话都说不整齐。
“算了算了,不说那糟心娃了,只希望他成亲后能收敛些吧,好好和媳妇儿过日子才是正途。”刘氏叹了口气,继续手里的活。
“且让他再野几日吧,等成了家自然就会收心了!”张氏安慰道。
“老二家闺女相看人家相得怎么样了?”
“选了个外村的,听说人还算是个会过日子的,具体的就不知道了,难得人家看得上我们石头村的闺女,过几日就去合八字,如果八字合上了就先定个亲,好的坏的索性也还有两年光景看着。”
说到这里,又是一阵唏嘘。
这穷乡僻野十里八村的,就属他们石头村最穷,不怪人懒刁蛮,而是整个村子周围全是石头,能种庄稼的土地面积还没巴掌大,这风调雨顺的大吉年里能勉强糊个口都算不错了。
庄稼人娶亲不说娶个什么富家小姐,但大部分人都不会想要一门穷痨鬼亲家,哪怕你家女儿再怎么生得秀丽!
所以石头村鲜少有闺女会外嫁的,就连石头村里的哥儿们都未必能娶到外村正经人家的闺女,以至于至今大龄光棍满村走。
说到底,都是“穷”这个字惹的祸!
常思成又想到原主当初就是因为石头村穷才会在这里定居的,先不管起初他的动机是什么,现在是常思成占了这具身子,为了养活顾萧,他什么都不怕!
想到就做,常思成立刻在脑海里拟定了几天致富路,但最终都被现实一一击碎。
他们穷呀!
原主原本还是挺富有的,奈何这具身体不争气,大病不犯小病不断,不出两年就把钱给折腾没了,全变成了一碗比一碗苦的中药。
结果药喝了,钱没了,这病依然不见好!
想着,常思成又长叹了一口气。
妇人们的话题变得快,风马牛不相及,叨叨着又说到了别的村子。
常思成听着不由得有些佩服,这足不出村就能把别村的事知道得清清楚楚,也是一种能力啊!再看看她们,说了一下午愣是没见谁口渴,编出来的络子都快把竹篱筐堆满了。
常思成的视线落在那些红艳的络子上,问:“婶子们编这么多络子怎么出?”
常思成一开口,妇人们视线就都转他身上了,一个笑得比一个灿烂。
“哪儿能怎么出,不都是闲得无聊给自己找点事做嘛!不过据说拿去镇上卖,一个也能卖个几文钱哩!”
常思成听懂了,“你们没卖过?”
“没呢,都是阿婶听隔壁村说的!”
常思成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半信半疑的点头了。
隔壁村是下寨村,下寨村虽然和石头村比邻,但土地不止要比石头村肥沃,就连地里的石头子也不多。石头村往年在交界处为了连边的土地归属和下寨村发生了不少争执,不说争得头破血流,但关系绝对算不上好!
再看看这些婶子们编的络子,这都快一人一个筐了!
编络子的线不算什么稀罕东西,但婶子们一道买了这么多,也是一笔不小的负担,络子要是真滞销了,扯不回成本的婶子们要怎么过日子?
常思成越想越觉得怪异,最后安慰自己大概是他多想了。
顾萧在家里蹲了一下午,终于把胃里那种要吐不吐的反胃感压了下去,泪眼汪汪的爬起来就要找人。
一连叫了好几声常思成的名字也没见人回应,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人家出门了。
顾萧嘴巴一瘪,忙拉扯着里三层外三层的把衣服裹好,又比划着梳头,结果发是梳好了,却又不会盘,弄了几次之后依然乱糟糟的一团,气得他梳子一扔,随意撸了两把,只要还顺眼,哪管它奇不奇怪,其它的都爱谁谁了!
出了院子,又见外面泥泞一片,顾萧犹豫了片刻,跑回屋里也不知道折腾了什么,再出来的时候脚上已经裹了一层宣纸,正是常思成原身用来写字的纸!
不当家不知材米油盐贵的顾萧,就这样踩着家里最贵的东西出门了。
(常思成原身:好气哦,好想把这个败家娘们抽死哦!)
顾萧踩着宣纸小心翼翼的往村里走,一路上就怕被泥水溅到半点。等他到了村里路稍微好走了些后,立刻双脚一蹬把湿透了的宣纸踢开,一蹦一跳的往村里走。
“欸,常先生!”
大榕树下的妇人们一副见鬼了的样子望着常思成身后,“常先生您回头看看,那位可是常夫人?”
常思成扭头。
只见村头方向一蹦一跳的走来一名衣裳凌乱、发丝乱盘疑似疯婆子的人,见到常思成,那“疯婆子”立刻跳着扬手朝他挥动:“常思成!你在干什么啊?”
常思成脸颊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到了脖子,也不知是羞得还是臊的,快速从墩子上一跃而起就往那“疯婆子”身边走。
后面一群妇人低笑出声。
常思成快速走到顾萧身边,上上下下看着他这幅怪异的打扮:“你这闹的又是哪一出啊?”
顾萧感觉良好的扯着裙摆在常思成面前转了一圈,笑嘻嘻的问到:“怎么样?这还是我第一次穿古装呢!虽然穿起来有些繁琐,不过你觉得怎么样?好不好看?”
“好看……”个毛!
顾萧穿成这样就疯疯癫癫的跑出来了,还被石头村里的妇女人都看了个正着,常思成不用想都知道晚些时候这村子里会怎么传。他倒是不介意自己丢没丢脸,他怕的是这小祖宗日后知道了,指不定还会怎么闹!
“我们回去吧!”常思成越想越头疼,索性拉着顾萧就走。
顾萧不乐意了,拽着常思成后袍不撒手,跟孩子似的耍泼道:“我不!我难得想出门一趟你居然还不让!姓常的,你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后面看戏的妇人们再次笑出声,她们印象中的常夫人一向都是贤良淑德的,往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连笑都不会露出半颗牙齿。哪会像现在这样拽着常先生耍赖,与其说是撒泼,倒更像撒娇!
难不成常夫人生病就是这般性子?
顾萧听到笑声,扒着常思成就往他身后的人群望去,看着那清一色的女性,小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然后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指着常思成就骂:“好呀你个常思成,我说你怎么半天不着家,原来是在外面有了相好的!这……你这口味有些广啊,上至八十老妇,下至八岁稚女,环肥燕瘦,应有尽有呀!”
常思成一把捂住顾萧嘴巴,“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呀!”
好在隔得远,顾萧声音又小,再加上他那口半洋半华的别扭中文,那些妇人愣是没听清楚他说的什么,否则这话传出去这个村里的妇人都别活了。
在这种封建时代,一个语言不慎,女性们就可能遭遇灭顶之灾!
常思成一急之下直接将人打环抱起,往肩上一扛。顾萧趴在他肩上又踢又踹,“姓常的,你放我下来!你再不放手信不信我咬你了,我真的会咬哦!”
“嗷——你还真咬啊!”
常思成扛着人,行走的速度更快了。
妇人们在后面肚子都快笑疼了,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这常先生和常夫人关系还真好啊!听说他们是少年夫妻,这都多少年了还这么恩爱,真是应了那个词,羡什么人来着?”
“羡煞旁人——”
“不过这常夫人是不是有什么隐疾啊,都这么多年了肚子还不见大,哪家妇人到了她这个年纪还没个孩子傍身?”
“许是常先生不行吧,那常先生人好是好,可惜就是个药罐子,平时走两步路都喘得慌……”
话至一半,所有妇人都望向那个以前据说是走两步就喘得慌,而现在却扛着小媳妇走得飞快的“药罐子”,然后陷入沉默。
这……常先生身体应该也没传闻中的那么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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