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渴吗?我看你平日也不喝这么多水。"
周汀予悻悻点头,道:"有点。"
说完,他又灌了一口——
"以唤,你看月亮,好圆啊!"
"月朔之时,哪来的圆月?"
"以唤,我发现你不仅做饭有天分,砍柴也很有天分。"
何以唤笑了一下,捧起他的脸,道:"汀予,我觉得你今日有些不同寻常。"
"是……是吗?"
何以唤在他唇上啄了一下,轻轻地,然后放开道:"不是。你每日都是不寻常的。"
周汀予顿感又落下风,喝多少凉白开都没用,今天绝对是火候未到,就像安止步说的,不能猴急,慢工出细活,他还需一点一点学习,然后再一举啃下何以唤。
肝火旺盛之时极易失眠,周汀予这一夜都没睡着。他以前从未发现自己在这方面有欲有求,都怪安雁那死丫头一语惊醒梦中人,现在只要一对上何以唤的眼睛,他眼里就是一副活春宫。无奈对方一派端正,自己若强行扑上去,怕又会适得其反。
天亮之后小眯了一会,再醒来,何以唤已经去厨房做早饭了。在莱胡的时候,每日的早饭都是他准备的,后来条件有限,只能有一顿没一顿地弄着,反正何以唤深谙"想抓住他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这句话的真谛。
饭后,周汀予又操弄起了他的花花肠子。若在琼之,花灯烟火,歌舞戏折,擎鹰走马,这类讨喜的法子对于他这个皇族公子来说无非信手拈来,可今时不同往日,僻远的山沟沟里不容他大显身手。不过想来,何以唤也不会喜欢这些落于窠臼的东西。于是,周汀予又伤脑了。
万般无奈下,他偷偷摸摸向安雁靠拢,想问她这镇子上有什么可玩可利用的东西。
安雁听完忍不住笑:"风水轮流转啊,周汀予,你还有求我的一天。"
周汀予:"礼尚能往来,帮助也是相互的嘛!"
"昨天失利了?"
"你个姑娘家家怎么好奇心这么重,净关心些不该关心的。"
"我也是好心问一下。想必你们也是气氛不到位,营造一个气氛就行了。"
"如何营造?"
"诶呀,我爷爷不是承诺陆今哥哥今日痊愈,要喝酒庆祝嘛,你把他弄醉不就行了。"
酒后乱性,纸醉金迷,听上去挺像那么一回事,
可周汀予立即反应过来:"不行啊,上次他喝醉了,只蒙头大睡,一动不动,根本没用。"
"那就伤脑筋了。"安雁琢磨了一下,福至心灵道:"周汀予,你是不是个人魅力不够,他才心如止水的?"
周汀予汗颜,强撑面子道:"不可能!你个死丫头片子,不帮忙还说风凉话。"
看着周汀予一脸憋屈的模样,安雁都快笑抽过去了,"去你的丫头片子,我帮还不行么?这样吧,你先去削几条竹篾,糊个灯笼,然后把这个点在灯笼里。"
安雁递给他一个香囊,周汀予嗅了嗅,闻不出香气。"这是什么?"
"我爷爷的私藏珍品,蚀神花粉。点在灯里,香味极淡,功效却番了番。昨天缠了爷爷好久他才肯给我的,如今权当为你两肋插刀了。"
"可这蚀神香不是迷人心智用的吗?"
"迷人心智?"安雁想了想,"那是何以唤说错了,我问了,不是迷人心智,它其实是教人袒露心意用的,爷爷还叫我慎用,他说这个量的蚀神相当于……"
安雁叫他凑近一些,在他耳边小声吐出几个字。
"什么!催情药!"周汀予差点没喊出来。反想这安止步果真是离经叛道与众不同,这种东西也敢给自己半大的孙女。
"嘘——你小声点,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了,切记,灯点在自己房里,不要叫别人中招了。"
"可我房间是杂货间,板床又小又硬,要不再借你房间一天?"
安雁满脸黑线,"我算是摊上鬼了。行吧行吧,大不了换床被褥。"
周汀予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又好奇问:"小丫头片子,你怎么懂这么多?不害臊的吗?"
安雁笑了笑,道:"说了我不是小丫头片子。你有好奇这好奇那的功夫,还不如快去削竹篾扎灯笼,猜你这动手能力也不怎么样,反正,我是没空帮你了。"
"你要干嘛?"
"趴窗户等陆今哥哥啊,他今天会出来的。"
"……"周汀予扶额,这为爱痴狂的果真无独有偶。还是默默去削竹篾吧。
周汀予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既然要亲手扎灯笼了,就必须让灯笼物超所值,即可推波助澜又可给人惊喜。他决定扎一个别出心裁的灯笼,送给何以唤当礼物。
又所谓欲拒还迎,欲擒故纵,暴风雨后见彩虹。惊喜重在一个出其不意,他现在得躲着何以唤,冷淡何以唤,方才显示即将到来的夜晚是多么珍贵。
于是他趁何以唤砍柴不留意的时候,藏了一把斧头和数张灯笼纸跑了好几个山头,一是防止何被以唤发现,二是听说这边才有竹林。
辛辛苦苦砍下竹子,又发现约摸两指宽的竹子要砍成一根根薄如蝉翼的竹篾可比砍柴难多了。一斧头下去,细细的竹铁定站不住,可好死不死他偏偏带了这粗蛮的斧头,只能先把斧刃卡进竹子,再一点一点劈,一顿功夫下来,竹篾劈得参差不齐,自己倒是满头大汗。
抱着竹篾他歇了口气,就开始思考要扎个什么造型的灯笼。思来想去,何以唤心爱之物除了自己,只有那把名叫慎终的折扇了。想来他是个门都没入的木匠,一定扎不出人形,扇形简单,动动脑筋勉强还可以对付。那就决定了,他要扎一个扇形的灯笼。
可折腾了一会,他才意识到,自己就是那种跑都没学会就着急飞的人。扎灯是一门古老的手艺,若非行家里手,眼高手低,做起来谈何容易。
偏他周汀予愈挫愈勇,坐在石头上专心致志将竹篾七弯八绕,将灯笼纸东拼西凑,再系上草绳,套上竹管,以蚀神粉为芯,终是有一个灯笼在手里成型了。
至于形状……大概也可以看得出是扇形……
得来不易的手工灯笼里有周汀予的汗水与真心,他要把它送给何以唤。这是他送他的第一件礼物。
抬头望前方,有座山很美很美,他从未去过,山头掩着黄昏将至的晚霞,山顶缭绕的云雾红了一大片,他既感欢快又感亲切。顿时,心里突然飘忽过两个并不陌生的字"当归"。他不知这两个字为何会出现,只不知觉间,脑中的那片空白一寸寸缩小,像久旱逢甘霖,荒漠中滋生绿洲。他发现,空白汇聚处,竟是久违的归属感——即使现在依旧不了解这座山的故事,也感觉此处好像与自己有过不菲渊源。
前世的家吗?
当归,当归。
一阵风过,差点吹跑脚边的纸灯笼,周汀予才收起这种神奇的感觉,扶着灯笼又看了看眼前的山,意犹未尽般,竟有些不舍。但天色不早了,自己又莫名其妙失踪一个下午,何以唤一定会担心,于是抱着灯笼提上斧头回了镇子。
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跟做贼一样把灯笼藏进安雁房间,再若无其事地走出来。出来的时候,周汀予还疯狂暗示自己,要对何以唤保持冷漠,欲擒故纵,欲擒故纵。
屋前空地的中央拼了一张桌子,菜没上,酒却已经准备好了,几大坛都是安止步的心头爱,但奇怪的是,这儿一个人也没有。
找进邻居家,他才知道,人都去找自己了。可正庆幸安雁保密工作做得好的时候,邻居又说,那个红衣服的公子见自己长久未归,着急得就跟发了疯一样,差点没把屋顶掀翻。
周汀予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几个时辰而已,竟惹他这般思之如狂?
跨出邻居家大门的那刹,寻人队伍也扑面而来。陆今在其中,气色恢复了八成,倒也不负安止步允诺的"健步如飞"。陆今向前了几步,道:"汀予,你跑哪去了?"
周汀予左看右看没看见何以唤,顾不上回答他的问题,只问:"以唤还没回来?"
陆今:"他说他不放心,还想找会。我告诉他,你一定会守约回来吃饭。应该马上就回来了。你快把他急疯了你知道吗?"
"我……"真是偷鸡没成,反蚀把米。
这时,一个红影闪现,生生钳住周汀予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把他拖向了中央的饭桌。
是何以唤。气压很低,他生气了。
周汀予暗叫不好,这回别说自己冷淡他了,他不冻死自己就算好。
安止步爷孙俩已经把各色野味端了出来摆满桌面。撕开酒封,安止步率先倒出豪饮了一口,渍渍感叹好酒,才给每个人满上。
陆今敬完安止步,又敬何以唤,何以唤虽礼貌回应了一下,但自始至终都是闷头饮酒,一碗又一碗,极度阴郁。周汀予知道他的气还没消。几碗酒下肚已有六分醉意,装作十分草草应付了安止步再督促安雁看着陆今,叫他少喝些。周汀予才强行拽起何以唤,回了房间。
房内,何以唤粗暴甩开他的手,心里要多不痛快又多不痛快——此地离当归山太近了,他生怕周汀予感应到什么便一去不回头。
周汀予轻轻喊了声他的名字,想告诉他纸灯笼的事。可猝不及防又被他一下子抱进怀里搂地紧紧的——"汀予,答应我,这样的事不会有第二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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