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汀予扶额,"那二位,你们纠结这么久,有结果了没?"
八蛋笑了一下,没脸没皮道:"大家都来了这,我俩还用想怎么把安老头运回去么?反正又到饭点了,我呢,就陪你们再吃一顿。梨棠仙子没有意见吧?"
梨棠果断表示,没有意见。
点了菜,丁丁哐哐换了张大点的桌子,安止步被搬来搬去,搅了好梦,怨气冲天地醒了,"吵吵吵,吵什么呢?!一个一个那么精神,伤都好透了是么?特别是你,"安止步看向周汀予,"别以为伤口愈合了、不疼了,自己就没事了,冥火伤,伤在里头,千万别好了伤疤忘了疼,跑出来伤筋动骨,若留下病根,岂不是砸了我老头子的招牌?"
闻言,周汀予连连赔笑。"不敢不敢,我这有分寸着呢!"
安止步白了他一眼,又喝口酒平缓心情,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啊,都是不省心的。"
安雁不乐意了,"爷爷,我和他们可不一样,陆今哥哥也是,您不能混淆了。"
其实安止步心里一直挺不是滋味的。孙女喜欢陆今无法自拔,可陆今又已为人夫,这合也不是,拆也不是,不上不下卡着,作为爷爷,安止步确有些着急。囫囵孙女几句便换了个话题,道:"你们伤也好的七七八八了,趁着今日闲暇,要不把受伤的来龙去脉给我说说?"
听言,周汀予下意识看了眼陆今,笑着回话道,"其实也没什么。无非是有人追捧仙道,走错了路而已。我作为当归仙首的转世,难免会被人虎视眈眈。说回来,也是我这身份,害得大家一起倒霉。不过,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就好……"安止步砸嘴,叩了叩桌子,好似咽下了后半句话。
"汀予,"陆今空亮的声音想起,"其实你不用为了我,对我爹做任何掩饰的,时禄侯与黎黔沆瀣一气,谋逆不轨的事早就出了告示,满城皆知。时禄侯府声名狼藉,为全琼之所唾骂,安老先生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周汀予:"可是这和你没关系啊……陆今,你别放在心上。"
陆今笑了笑,"我知道你们都不会迁怒于我。但现在,我爹不知所踪,若他还不肯罢休,酝酿了更恐怖的计划,卷土重来,相遥又为他所操控,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对。相遥。想到这,周汀予也不由叹息了一声。陆炀卷土重来不怕,若他以相遥为盾,自己这边有所忌惮,情况就会变得棘手很多,于是看向安止步,愁眉问道:"安爷爷,要解蚀心术,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安止步顿了顿,似在思考,摇头道:"没有更有效的法子了。蚀心一脉来自西域,真想不到,琼之也有行家里手存在。"
周汀予解释道:"早年,西域与大成有过不和,时禄侯出征西域,该是那时候学会的蚀心术。"
闻言,安止步恍然大悟一般点了点头。
此时,菜肴陆续被端上桌,八蛋饿鬼投胎一般敲了敲碗,道:"有道是船到桥头自然直。相遥公主吉人天相,我们与其在这瞎担心,还不如早点吃饱,早点回家。大家都出来了,留相遥公主一个人在家多不好。"
深觉八蛋此言在理,这些人便三俩下解决了桌上的菜,想着天黑前,赶回国舅府。
可总有人一语成谶,隐患这种东西,若不彻底杀灭,迟早会现于眼前——
从清风自来出来,一行人尚未到达国舅府,一个人冷不迭地出现在视线里。
"陈夕!?"周汀予一激动,上前了两步。
陈夕脸上有伤,伤得不轻。
何以唤下意识挡到了周汀予前面,问陈夕道:"你来干嘛?"
陈夕还未说话,安止步却瞟见他的伤况,皱了皱眉,盖棺定论道:"这个人被鬼魂伤了,琼之哪来那么多鬼魂?"
陈夕却略过安止步,对何以唤道:"何公子,我是来谈条件的。"
闻言,何以唤睨了他一眼。
陈夕兀自说下去:"何公子,你肯定知道,抽魂术除了男女人魂各三,还需鬼魂无数。我就是被鬼魂伤的。少了人魂,又没有仙魂替补,抽魂术无法修炼,这些鬼魂自然也被闲置。陆炀已经疯了,他说他要用这些鬼魂毁了琼之。今晚,他就要来了。"
话音刚落,周汀予瞳孔骤缩,几乎是一阵风跑回了国舅府,打开相遥房门一看——
果真,相遥已经不在了!!
其余的人也跟了回来,包括陈夕。
陈夕:"看吧,陆炀已经召唤走一个人了。"
何以唤声音冷淡,对陈夕道:"你要谈什么条件?"
"陆炀的鬼魂有一部分是我亲手收来的,我知道这些鬼魂的软肋在哪,我可以帮你们治服他们。虽然你何以唤可能看不上这点微薄之力,但陆炀有鬼魂无数,任你再神通广大,整个琼之城啊,管得过来么?"
"直接说你要什么。"何以唤无心与他玩弄字眼。
陈夕:"我母亲还在你的匣子里。"
闻言,何以唤变出锁四方,倏一下,四方开合,流光溢彩,一个沉睡的女人现了出来。
"这不是匣子。"周汀予纠正陈夕道,"你母亲还你,不是我们答应了你的条件,而是感谢你冒险来通知我们,今晚会有变故。陈夕,说实话吧,在莱胡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人不坏,只是为陆炀所摆布。你帮助我们治服鬼魂,也不应该是为了完成条件,若我们发出邀请,我希望你能真心实意地加入我们。"
周汀予突然抛出橄榄枝,陈夕心头一惊,愣了三秒。
见状,陆今道:"陈夕,虽然那是我们的父亲,但我们却不能不分是非对错,而一味遵从。他做错了,我们能补偿的,也只有不让更多人因他受伤。你娘一定也希望你早日走上正途。"
"嗯。"陈夕下决心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周汀予欣慰笑了笑。眼前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少一个敌人,多一个朋友,他也乐得轻松。陆炀要毁了琼之城,要城内千万百姓无辜丧命,周汀予自然不会让他如愿。好在提前得知陆炀阴谋,琼之城尚有时间设防。转而,周汀予找人叫来了周成旭,人齐了,便安排道:"爹,您这就进宫,通知皇上,命令全城百姓速速归家,熄灯紧闭门窗,鬼魂喜食人体内精力,这一夜,所有百姓一定不能出门。梨棠,你和陈夕一起,若城内有鬼魂出没,就地正法,千万不要留隐患。陈夕,你知道陆炀在哪吗?"
陈夕:"就在祭台附近。"
"那好,以唤,我们就去祭台等着陆炀。"旋即,周汀予又对上陆今,道,"陆今,你就和安爷爷安雁守在国舅府吧,外面的事,我们都会解决的。"
陆今没有反驳些什么,只一双眼含了水一般望向他,像是在奢求,又像是有些无奈。
周汀予懂他的意思,承诺道:"放心吧,若非无计可施,我和以唤都不会伤陆炀的。"
陆今点了点头。其实,他也想争取和他们一起去祭台,可是自己现在坐在轮椅上,行动尚且需要人推,形同残废,去了,除了徒增烦恼、碍手碍脚,还能干什么呢?
"那我呢??"八蛋突然冒了出来。
何以唤看了看他,打了个响指,空中突地炸开一团银白色的烟火。那是无界堂独有的信号。"消息我已经放出去了,但八蛋,你最好还是去一趟忘川,叫齐徨带些人来琼之支援。皇城的守卫再精良,也敌不过鬼魂作祟,堂里若来了人,城里的百姓也安全一些。"
"好。"八蛋满口答应,片刻也不耽搁,扭头就去了忘川。
转而,何以唤又对周汀予道:"汀予,你和陆今一起呆府里。安老先生说了,冥火伤内,不能伤筋动骨。若你去了,有个闪失该如何是好。"
自然,要周汀予蹲家里等结果是不可能的。这个人就是这样,关键时候歪道理也能说得正气凛然,不容置喙——"以唤,你这是要抛下我一个人去找陆炀么?之前不还说要同我寸步不离的么?我不在你身边,你不是更担心我会有闪失的么?"
"我……"何以唤果不其然地语塞了。
周汀予得意一笑,道:"别我了,今夜还有得忙呢。"
所有人都踌躇满志,这一次,不是去牺牲,是真真正正地去战斗。
天渐渐黑了,圆月爬上或疏或密的枝头,琼之城万家灯火尽数熄灭,唯月色给城郭镀了一层皎白的光。
周汀予遥看溶溶月色,希望,这是自己遁世前的最后一场纷争。
……
周汀予和何以唤去了祭台。
中途就碰上目眦尽裂的陆炀尤似鬼魂,出现在自己面前。周汀予知道,一个人,修炼不果也是极其容易走火入魔的,特别是陆炀,与无数鬼魂同谋,更是容易将自己陷入无底深渊。
数日前,陆炀还是衣冠楚楚的时禄侯,而现下,他整个人已经不像个人了,长发尽散,眼瞳腥红,脖颈上筋脉暴起,青紫相接,与鬼魂厮混多日,面容苍诡,衣着也是松乱破烂的。乍一眼看过去,若说这是个多年厉鬼,也不失贴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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