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起来。”隆庆帝对着儿子开口。
邵元毅一动未动,仍是跪在那里。
“你还在怨朕?”隆庆帝微微皱起眉头。
“儿臣不敢。”邵元毅抬起眼睛,向着父亲看去,“父皇,儿臣出身卑微,实在不敢觊觎储君之位。”
隆庆帝眸光透着几分狐疑,笔直的看着眼前的儿子,“你处心积虑,结交大臣,扳倒王家和太子,为的,不就是朕这把龙椅吗?”
“父皇,”邵元毅拱起手,声线清晰;“儿臣所做的这些,绝非是为了皇位。”
“那你是为何?”隆庆帝从床上支起身子,眼瞳中是捉摸不透的光芒。
“为了儿臣的母亲。”邵元毅声音低哑,每一个字都似乎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
隆庆帝面色一变,他沉默片刻,才道;“你是为了,邵氏?”
邵元毅听到这一声“邵氏”,心里便是情不自禁的涌来一阵酸涩,他的生母即便诞下皇长子,也依旧是没有名分,尤其是隆庆帝,只怕早已连她长得是何模样,都早已忘却。
“是。”
“这倒是朕疏忽了,明日,朕会下旨,让礼部拟一个封号,追封你母亲为皇妃。”
“多谢父皇。”邵元毅想起早逝的母亲,眸中浮起淡淡的苦涩,即便死后追封为皇妃又有何用,又如何能比得上她活着时,去看她一眼,去给她一丝暖意?
“怎么,你还有事?”见邵元毅仍是跪在那里,隆庆帝开口。
邵元毅抬起头,迎上了隆庆帝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母亲当年死的不明不白,儿臣心中仅存一愿,便是为母亲查清死因。”
“朕记得,你母亲是生病而死,如何叫死的不明不白?”隆庆帝眉头皱的更紧。
邵元毅挺起了脊背,“父皇所言差异,儿臣的母亲,并非死于疾病。”
“那是什么?”隆庆帝有些吃惊,细想起邵元毅方才的话,隆庆帝只道;“你的意思,是皇后下的手?可邵氏当年人言轻微,在宫里也一直安守本分,皇后没有理由去害她。”
邵元毅深吸了口气,道;“自从母亲生下皇长子,皇后一直视母亲为眼中钉,母亲身份卑微,在宫中犹如蝼蚁,即便如此,皇后也还是不愿放过她,让她得以等到儿臣从北胡回来。”
“元毅,”隆庆帝声音冷了下去,“话不可乱说。”
“儿臣不曾乱说,”邵元毅面色清寂,道;“当年为母亲诊过脉的太医还尚在人世,已是让儿臣在民间找到,不知父皇可愿看他一眼?”
“你找到了当年的太医?”隆庆帝微怔。
“是。”
隆庆帝沉吟片刻,终是对着儿子点了点头,“你让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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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府。
香秀抱着安儿,娘两一道在房檐下站了许久,却一直不曾见邵元毅回来,安儿经不住困倦,已经在母亲怀里睡熟,香秀轻轻拍着儿子的后背,将孩子轻手轻脚的送到了摇篮,让乳娘好生照看着,自己则是回到的屋前,继续等着晚归的丈夫。
“娘娘,皇上如今病重,殿下进宫侍疾,兴许晚上就不回来了。”有侍女上前为香秀披了件衣裳,对着她毕恭毕敬的开口。
香秀看了眼天色,也是寻思着邵元毅今夜怕是要留在宫里了,她点了点头,回屋后脱下衣裳,刚要睡下,就听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管家殷勤的声音随着夜风传了过来,香秀一听这动静,就知晓是邵元毅回来了。
香秀随手将衣裳重新穿在了身上,扣子还没扣好,就听“吱呀”一声响,邵元毅已是推开房门,大步走了进来。
“夫君....”香秀见他脸色不好,心里顿时一紧,情不自禁的迎了上去。
邵元毅二话没说,直接张开胳膊,将她抱在了怀里,久久不曾松开。
“夫君,你怎么了?”香秀有些担心,回抱住他的身子,轻声问他。
邵元毅将脸面埋在她的发间,他有许久的功夫都没有说话,香秀也不再问,只轻轻的环着他的身子,小手在他的后背处轻柔的拍着,犹如哄着安儿一般。
在妻子的安抚下,邵元毅紧绷的肌肉渐渐变得松弛,脸面上也是恢复了几分血色。
他终于松开香秀的身子,领着她来到椅子上坐下,揽住她的腰,让她坐在自己膝上。
“香秀,刚才在宫里.....”邵元毅刚说了一句,便是说不下去了。他扣紧了她的身子,合上了眼睛。
“宫里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香秀轻抚着他的脸庞,盈盈水眸中满是对他的心疼。
邵元毅深吸了口气,握住她的小手,低声告诉她;“母亲当年的死因,总算是查了清楚。”
“婆婆?”香秀一怔,小心翼翼的问道;“婆婆,是怎么去世的?”
“是皇后,让人给她灌了毒。听闻,母亲临终前死状凄惨,受了极大的苦楚。”邵元毅声音有些颤抖,好容易才说出了完整的句子。
香秀听着,心里很是难过,她搂住了丈夫的身子,让邵元毅的脸庞靠在了自己怀里,她轻抚着他的身子,却不知晓,该用什么样的话去安慰。
“皇后,为什么要这样做?她都已经是皇后了,为什么,不能放过婆婆?”香秀眼瞳有些湿润,一语言毕,鼻尖就是酸了。
“母亲在她眼里,跟一只蝼蚁没有任何区别,她记恨母亲生下皇长子,早就想除了母亲。”邵元毅浑身发寒,不由自主的,将香秀抱的更紧,似乎是借用妻子身上的暖意,来为自己将寒意驱散。
“那皇上知道了吗?”
“父皇已经全都清楚了。”
“那皇上,会惩治皇后吗?”
邵元毅沉默片刻,从妻子的怀里坐直了身子,“父皇下令。将皇后关了禁闭,仅此而已。”
香秀闻言,几乎不忍去看邵元毅眼底的神色,她轻轻用手,抚上了丈夫的眼睛。
邵元毅闭上眸子,就那样抱着香秀,一直坐了许久。
皇宫。景安宫。
隆庆帝半梦半醒间,依稀瞧见床前坐了一道人影,他用力睁开眼睛,隔了一会才看清那道人影不是旁人,正是自己的母亲,当朝的皇太后。
“母后,您怎么来了?”隆庆帝病的日益苛重,已是无法起身,只得在床上微弱开口。
瞧见儿子这幅样子,太后也是难受,她让宫娥搀扶着,走到了隆庆帝的床榻上坐下,眸心满是忧虑;“怎么样,今日好些了没有?”
“有劳母后惦记,儿子已经好多了。”隆庆帝有气无力,话音刚落,便是咳嗽了几声。
“听闻你昨儿咳了一夜,这也叫好?”太后蹙着眉心,对着身后的太医道;“皇上的病究竟是怎么回事?前几日不是已经有了好转,怎么这几日又厉害了起来?”
太医闻言,只将脑袋垂的更低,支支吾吾,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
“母后,您也不用再逼这些太医,儿子的身子,儿子自己清楚。”隆庆帝微微苦笑。
“说什么话,”太后捶了捶手中的拐杖,对着隆庆帝道;“母后这把老骨头到了如今也还硬朗的很,你难不成还比不过母后?”
隆庆帝形容消瘦,此时躺在床上,更是瘦的只剩皮包骨头般,太后瞧在眼里,直如剐心般的疼。
“皇上,”母子两正说着闲话,就见德公公从外面匆匆跑了进来,甫一进宫,就见太后也在,当即便是行礼;“奴才见过太后。”
“行了,这般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太后眼见儿子病重,心绪本就不佳,再见德公公冒失,顿时开口斥责。
“奴才惶恐,只因奴才有要事,要禀报皇上。”德公公受太后一顿斥责,立时便是跪在了地上。
“什么事”隆庆帝让人将自己稍稍扶了起来,对着德公公道。
“皇上,方才老奴奉皇上之命,前往长乐宫宣旨,却见宫中诸人形色有异,后院中更有青烟缕缕,奴才见事有蹊跷,带着人去了后院一瞧,却见皇后....皇后她....”
说到此处,德公公打了个激灵,显是不敢再说下去。
“皇后她怎么了?”隆庆帝喝道。
“就见皇后她.....在行巫蛊之术,用的,正是皇上的生辰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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