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元毅望着眼前的女子,向她拱手称谢,宋宣凝眼皮一跳,立时俯下了身子,对着邵元毅行了一礼。
邵元毅见她如此恭敬,眉心便是微微蹙起,男人没有多言,道过谢便是牵起香秀的手,离开了宋宣凝的视线。
待二人走后,宋宣凝仍是立在原地,一旁的丫鬟有些不解,低声道;“小姐怎么了,为何要向那乡野村夫行礼?”
宋宣凝摇了摇头,目光仍是望着邵元毅离开的方向,缓缓道;“他不是乡野村夫,他....是皇长子。”
“皇长子?”丫鬟大惊失色,一语言毕,便觉不妥,赶忙捂住了嘴巴。见四周并未有人留意自己,才敢继续说道;“小姐是不是看错了?京师里的人,不是说皇长子已经....死了吗?”
宋宣凝眸光黑亮,道;“不,我曾在京中见过皇长子一面,皇长子是人中龙凤,即便是一面之缘,我也绝没有认错的道理。”
“可是,”丫鬟踌躇道,“方才那小娘子,可是喊他夫君的,难不成,是皇长子隐姓埋名,在民间娶了妻?”
宋宣凝秀眉微锁,“皇长子离京已有两年,世人皆不知晓他的下落,此番若不是随父亲来云州上任,我又怎知皇长子竟在云州?”
“那小姐,咱们回府后,就把此事和老爷说说吧。”丫鬟扶住宋宣凝的胳膊,一面走,一面与宋宣凝小声嘀咕。
宋宣凝“嗯”了一声,道;“皇上如今的身子已是大不如前了,我曾听说,皇上私下里也曾命人追查大皇子的下落,父亲若能告知,也算是大功一件。”
“可假若,他只是与皇长子容貌相似....”丫鬟仍是有些担心。
“父亲自是会弄清楚他的身份。”宋宣凝打断了丫鬟的话,眸中是胸有成竹的光芒。
邵元毅先是为香秀买了一双新鞋,让她换上,香秀原先的鞋子少了一只,人来人往,也不知是落到那去了,香秀看着新鞋,虽然有些心疼,却还是穿上了。两人回到自家的灯笼摊前,见香秀拿回了钱袋子,一旁的大婶则是连称香秀有福气,这被偷儿顺走的钱袋,又有几个是能找回来的?
香秀见自家的灯笼一个个都是安然无恙的摆在那里,也没少,当下便是向那大婶道了谢,那大婶则是摆了摆手,道;“咱都不容易,就甭谢了,往后你可要小心着,这花灯会上啥人都有,可是要把钱袋子看紧咯。”
香秀赶忙称是,自己却再也不敢收钱了,只将钱袋送到了邵元毅面前,让夫君拿着。
邵元毅看了她一眼,见她的确吓着了,便将钱袋收在了怀里。
香秀拢了拢散下来的长发,在脑后重新挽了个发髻,抬头,就见邵元毅已是将一块布包递到了她面前,打开一瞧,里面是几个白面包子,虽然已经凉了,但还没有变硬,尚且能吃。
经过这一番变故,香秀已是没了胃口,邵元毅瞧出她的心思,便是温声道;“吃吧,垫垫肚子。”
香秀接过布包,只觉得自己无用,不免有些惭愧,只将脸面低垂,不敢去看丈夫。
“怎么了?”见她不吃,邵元毅俯下身子,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是我没用,连个钱袋子也没看好。”香秀有些难过,看着自己脚上的绣花鞋,光是这一双鞋,就花去了三十个大子儿,等于三盏灯白卖了。
“不怪你,”邵元毅见香秀自责,便是伸出大手,轻轻的抚了抚香秀的发顶,“怨我,不该把你丢下。”
听着邵元毅的话,香秀心里一动,抬眸向他看去,就见他神色温和,眸光深亮,并无丝毫怨怼之色,眉目中蕴着的,也还疼惜与不忍。
“好了,快吃吧。”邵元毅拍了拍香秀的手,总算是哄着她吃了两个包子,香秀胃口小,两个包子便也吃饱了,待她吃好,邵元毅才将布包接过,将余下的几个包子就着水壶里的清水,囫囵吞枣的吃了下去。
夜色渐渐深了,花灯会的游人也是渐渐稀疏了起来,邵元毅和香秀此番从家里背了十六盏灯,卖出了十四盏,按理说本该得一百四十个大子儿,但余下的几盏也都便宜卖了,一共也得了一百二十七文钱,除却给香秀买新鞋花去的三十文,也还剩下九十多个大子儿,足够家里一阵子的嚼用了。
邵元毅将剩下的两盏灯中其中一盏熄灭收好,另一盏则是拎在了手里,留着回家时用。香秀熬了半宿,早已困顿不堪,却还是打起精神,随着夫君一道收拾好了东西。
离开花灯会时,就见其他的一些摊贩也是没精打采的收拾着剩余的花灯,香秀随着夫君走了两步,却是停下了步子。
邵元毅回头一瞧,就见香秀望着一盏观音送子莲花灯,眼底透着期冀之色。
“想要吗?”邵元毅开口。
“夫君,咱们买一盏吧,图个好彩头。”香秀说着,脸庞浮起一丝晕红,这观音送子莲花灯,在云州一带极受追捧,据说十分灵验,每年的花灯会,都会有求子的妇人买上一盏,带回家去的。
摊主见两人在自己摊前停下了步子,又见着香秀瞅着那花灯,分明是要买的样子,便是将那盏送子灯拎了起来,冲着香秀吆喝;“小娘子请一盏莲花灯,保您年底生个大胖小子!”
邵元毅对这些一直是不信的,但眼见着香秀喜欢,男人便是微微一笑,从怀里摸出了银子,将这盏观音送子莲花灯买了下来,让香秀拎在了手里。
两人走出了集市,邵元毅瞧着香秀又困又累的样子,不忍带着她连夜赶路,便寻了个茶馆,让妻子倚着自己眯了一觉,醒来后才带着她离开了云州城,向着家中走去。
上山的路崎岖难走,邵元毅便一如既往的俯下了身子,将香秀背了起来,快到家时,邵元毅回头与香秀说话,才瞧见自己的小媳妇趴着自己的肩头,已是睡着了,手里仍是紧紧的攥着那盏送子灯。
邵元毅有些好笑,也有些心疼,只将步子放缓,一直进了家门,香秀还没有醒。
邵元毅将她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为她褪去鞋袜,盖上了被子,看着她熟睡的小脸,男人眼瞳浮过一丝暖意,低下身子,在她的唇瓣上印上了一吻。
这一觉,香秀一直睡到了傍晚,醒来时顿觉神清气爽,她下了床,就见邵元毅正在院子里劈柴,听着身后的动静,男人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见香秀这一觉睡得极好,便是伸出胳膊,将她抱在了怀里,低笑道;“睡饱了?”
充足的休憩后,香秀的脸色十分好,白净的脸蛋红扑扑的,嫩的如同刚剥壳的鸡蛋般,滑腻的让邵元毅爱不释手。
香秀看了眼天色,见自己一觉睡到了现在,也是有些赧然,只将脑袋埋在丈夫的怀里,在他的胸前蹭了蹭,小声道;“夫君饿了吧,我去做晚饭。”
邵元毅松开了她的腰身,点了点头,香秀去了灶房,先是贴了饼,又煮了一锅粥,炒了两个小菜,两人吃饱后,香秀收拾着碗筷,一面收拾,一面则是对邵元毅开口;“夫君,昨日里多亏了那位小姐,不然,咱们家的银子可就找不回来了。”
邵元毅听她说起昨日的女子,也是淡淡颔首,道;“不错,是该谢谢人家。”
“看她的样子,倒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呢。”香秀将碗筷收拾好,自己也是在丈夫身边坐下,想起宋宣凝的风姿,轻声开口。
邵元毅闻言也没说什么,只微微一笑。
“可她,为什么要和夫君行礼?”香秀虽没什么见识,可此时回想起来,也还是有些疑惑。
“她哪有与我行礼,”邵元毅摇了摇头,无奈道;“她既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礼数自是周全,我与她拱手道谢,她像我福了福身子,不过是回礼罢了。”
香秀听着丈夫这样说,也觉得有理,便将此事抛在脑后,起身去灶前烧了热水,好留着自己和邵元毅洗漱。
待香秀走后,邵元毅忆起宋宣凝瞧着自己的目光,心头也是有数,之前在京师,他身为天皇贵重,在一些宫中盛宴上,见过他的名门闺秀自是不少,而这宋宣凝,只怕是之前见过自己。
邵元毅不曾想自己远离京师,隐居在如此偏僻之地,竟也还会被人认出,想到此处,便是一记苦笑,眼瞳中浮起淡淡的自嘲。
翌日,邵元毅一早离开了家门,进山去了,香秀独自在家,刚将家务料理好,就听院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香秀有些疑惑,听着动静,院外似是不止一人,香秀记着夫君的嘱咐,不敢随意开门,只在院子里开口;“是谁来了?”
“小娘子莫怕,咱家主子来此山打猎,不料迷路,见此处有人居住,便冒昧上门,想来讨一碗水喝。”院外,传来一道温润的男声,听起来温和有礼,让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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