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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2 章(捉虫)

首辅大人宠妻日常 宋家桃花 10134 2021-04-02 19:56

  李家。

  霍令仪和许氏虽然已不是头一回来李家, 可今日情况特殊, 两人的心情自然也与往日不同。

  引路的丫鬟是郑宜和派来的, 和许氏往日也见过几回倒也算得上熟悉, 眼瞧着她们这幅模样便放慢了步子, 缓和了语调柔声说道:“二夫人让奴与两位贵人说不必担心, 昨儿夜里张太医已替三爷诊治过了, 不过都是些皮外伤,在家中修养几日便好了。”

  她话虽是这般说——

  许氏紧锁的眉心却还是未曾消下,到底是因为晏晏的缘故才会累得人受伤, 哪里是说一句“不必担心”就能真得放心了的?

  不过许氏终归也未说什么,只是柔声谢过了人,而后便拧头朝霍令仪看去…自打进了李家后, 晏晏就一直低垂着一双眉眼不曾言语。旁人不知晓, 可她这个做娘的却知道,晏晏心中的担心定然是不比她少的。

  她想到这便又握着人的手轻轻捏了一捏。

  霍令仪原先正在想着李怀瑾的伤势, 待察觉到手背上的触觉才回过几分神来, 眼瞧着母妃面上的担忧, 她倒是敛了面上的几分担忧化作一个笑, 口中亦跟着轻声一句:“母妃, 我没事。”

  许氏闻言虽然还是拢着一双眉眼,可心中的担忧却还是消落了几分。

  余后这一路, 两人倒是未再说道什么,只是随着丫鬟的步子继续往前走去…穿过月门, 步入抄手游廊, 丫鬟一路引她们至如松斋才停。

  如松斋是程老夫人的住处,霍令仪上回来李家的时候,程老夫人正好有事,她便也未曾过来叨扰,因此今次还是她回到这个世上头一回要见她老人家…念及记忆中那个和蔼的老妇人,霍令仪的心下还是免不得牵扯出几分波澜。

  前世李怀瑾要娶她的时候,程老夫人私下也曾见过她一回。

  原本霍令仪以为又要遭受一次羞辱,毕竟那个时候她的名声委实有些不堪。

  燕京城里,无论是名门望族还是市井百姓都知晓她在新婚夜里被柳予安所抛弃…城里的戏折子换了一遭又一遭,其中的意思却多是说她“水性杨花”,还有说她“只怕早就不是清白身子了,若不然柳予安好端端得怎么会这样弃她于不顾?”

  这其中自然也有把李怀瑾牵扯进来的,虽说他位高权重,没有人敢真得去他面前说道什么,可这世间的流言蜚语向来就跟这风一样,没个边际只起个头便能覆了整座城。何况一人一张嘴,难不成你还真能把所有人都治上一遍不成?因此那个时候,李怀瑾的那一身清名因为她的缘故倒真是折损了不少。

  所以在那样一个时候,李怀瑾的母亲要见她,除了要羞辱她或是让她离开李怀瑾,霍令仪实在想不到她还能说道什么呢?可她没有想到,程老夫人不仅没有羞辱她,反倒是握着她的手柔声说道:“外间的那些话我却是一个字都不会信的,你也不必去理会,没得白白糟蹋了自己的身子。”

  这是程老夫人与她说的头一句话。

  余后程老夫人还与她说了许多话,一字一句都带着最大的善意与温和,全然没有半点看不起她的意思。而在李家的那些日子,程老夫人也当真是全心全意拿她当家人看待,她怕她刚进家中与妯娌相处不惯便日日把她带在身边,又怕外头的那些人看不起她便亲自办了好几场宴会替她正名。

  霍令仪想到这,心下还是忍不住漾出一声长叹。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程老夫人都是她曾见过最和蔼的老妇人…只是不曾想到,今生再见竟是因为这样的缘故。霍令仪思及此,一双眉心便又轻轻蜷起了几分,李怀瑾因她之故受此重伤,也不知道程老夫人该怎么想她。

  丫鬟上前去通禀——

  许氏便低垂着一双眉眼看着霍令仪,待见到她面上的这一副失神怔楞的模样,许氏便又拢了一双眉心握过她的手,口中是跟着一句担忧:“怎么了?可是身子又不舒服了?”

  霍令仪闻言倒是回过了神,她敛了面上的思绪,温声答道:“没有,您别担心。”等她这话刚落,便有人打了帘子走了出来,却是李安清与郑宜和亲自来迎她们了。

  两厢见过礼后——

  郑宜和便握过许氏的手,她是个明白人眼瞧着许氏眉宇之间的担心便柔声说道:“姐姐别担心,小叔昨儿夜里就醒过来了,如今已没有什么大碍了…”待这话说完,她是又看了眼霍令仪,却是又说了一句关心的话,跟着才又一句:“母亲就在里头,外头天寒地冻的,你们且随我进来吧。”

  许氏闻言是点了点头,而后便跟着郑宜和的步子一道往里走去。

  李安清和霍令仪也跟在两人的身后,往里头进去的时候,李安清是轻轻与霍令仪说了一句:“姐姐别担心,祖母素来是个好说话的。”

  霍令仪闻言是点了点头。

  她自然知晓程老夫人是个好说话的,可她心中免不得还是有几分担心…她实在不希望会给这位老人家留下不好的印象。

  …

  帘子刚刚打起,这屋中的热气便迎面而来。霍令仪放慢了步子,在由丫鬟替她解着斗篷的时候,一双桃花目却是不动声色得往屋中看去。

  这里摆放的东西一如她记忆中的那般。

  程老夫人是个清雅的性子,如松斋自然也布置得很是雅致。屋中摆着的一件一桩瞧着都不算富贵,看起来还显得有几分陈旧,可但凡是个有眼见的便知晓这件件桩桩都是难得的好物。

  霍令仪刚想收回眼便察觉到有一道温和的目光朝她看来,正是坐在上位的程老夫人…她穿着一身黛紫色绣五蝠如意的长袍,底下是一条茜色的马面裙,满头青丝梳成一个寻常发髻,额上还挂着一个与衣裳同色嵌珠翠的抹额。

  这会她的手上握着一盏茶,一双温和的眉眼却是稍稍抬了几分朝她们看来。

  郑宜和眼瞧着程老夫人,一面是笑着松开握着许氏的手,一面是与程老夫人开口说道:“母亲,人来了。”

  程老夫人闻言是笑着朝她看了一眼,而后是把手中的茶盏搁于那高案上,跟着才又与许氏说了话:“天寒地冻的,你们一路过来也辛苦了,快坐下吧…”她的语调温和,一双眉眼也仍旧泛着笑,等前话说完是又跟着一句:“日后有什么事遣丫鬟过来说道便是,初雪刚消,这天怪是冷的,你的身子又不好,没得又该病了。”

  早年老英国公还活着的时候——

  李家与许家走得倒也算近,因此许氏倒也算得上是她看着长大的。只是自打许氏出嫁后,两家也许久不曾往来了,何况她是个不喜热闹的性子,许氏这些年也鲜少出府,因此程老夫人倒也的确有好长一段日子未曾瞧见许氏了。

  如今眼瞧着许氏这幅模样,她这心下免不得是又起了几分怜惜。

  许氏听着这一句,心下不免也有些动容。她未曾应程老夫人的话坐下,反而是又朝人走了几步,等离人还有几步距离的样子,许氏才停了步子,她郑重其事的与人屈膝打了个礼,口中是跟着说道:“李三爷救了晏晏,我于情于理都得亲自上门来拜会一回,何况我也许久未曾来拜会您了。”

  程老夫人闻言,面上的笑却是越发温和了几分。

  她也未说什么只是笑着让人先起来,而后才又柔声说道:“都是些皮外伤,没什么大碍,哪里值得你们亲自跑这一趟…”待这话说完,程老夫人便又抬了一双柔和的眉眼朝人身后看去,眼瞧着霍令仪这幅模样,她的眉心轻微一动,跟着是又柔声一句:“这就是你那位小名唤作‘晏晏’的千金?”

  许氏轻轻应了这一声,她握过霍令仪的手把人带到了跟前,跟着是又一句:“晏晏,快过来拜见老夫人。”

  待这话说完,她是又轻轻笑了笑:“你小的时候,老夫人还曾抱过你,就连你头一个平安锁也是老夫人给你带上的。”

  霍令仪倒是不知道还有这些渊源,不过此时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她也未曾抬头,只是依着人的话朝程老夫人恭恭敬敬打了一礼,口中亦跟着恭声一句:“晏晏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大安。”

  “快些起来…”

  程老夫人忙让人去扶了一把,等人站起身便又笑着朝人招了招手,口中是跟着一句:“小丫头,来,过来让我好好瞧瞧。”

  霍令仪闻言却是一怔,她是先看了眼许氏,见她未曾说道什么,这才迈了步子朝人走去。等到了人跟前霍令仪便又与人屈膝一礼,口中跟着一句:“老夫人。”

  程老夫人看着霍令仪这幅模样,眉眼却是止不住又泛开了几分温和的笑意。

  她笑着扶了人一把,而后是握着霍令仪的手细细看了一回…越瞧,她眼中的笑意却是又深了几分。早先年她也曾见过霍令仪,只是那个时候她也只是觉得这个小丫头长得好看,余外倒是没有什么多余的感觉了。

  可如今眼看着霍令仪,她却是越瞧越欢喜…

  程老夫人不说话,底下人自然也无人说话,一时屋中便显得有些静谧…到后头还是李安清笑着开了口:“祖母这是瞧霍姐姐瞧花眼了,只怕日后,我这个亲孙女您是再也瞧不上眼了。”

  李安清这话娇娇俏俏得,恍若还捏了几分醋,倒是让众人都笑上了一回。

  程老夫人也被人这番话逗笑了,她笑着朝李安清看去一眼,口中是一句:“真是个泼猴…”待这话说完,她便又握着霍令仪坐在自己身侧,而后才又柔声问道:“景行把事都与我说了,多亏你照顾了一宿,他的伤势才不至于加重…好丫头,多谢你了。”

  霍令仪闻言却是一愣,她那些算什么照顾?

  何况若不是因为她的缘故,李怀瑾根本就不会受此重伤…她张了张口刚要说道什么,眼瞧着程老夫人那一双清明的眉眼却又住了嘴。程老夫人素来通透,她又岂会不知道这些?左右不过是给她一个台阶,留几分薄面罢了。

  她想到这便也未再多做解释,只是温声回道:“原是我该谢李首辅,若不是因为他,只怕我早就被掩埋于那大雪之下了。”

  程老夫人听得这一句,眉宇之间倒是也多了几分余悸,只是语调却依旧是温和的:“好丫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们历过了这一劫,日后的福缘还深着呢。”她这话说完便也不再就着这个话题,只是握着霍令仪的手朝许氏看去,口中是又跟着一句笑语:“我瞧着你这个女儿便欢喜,日后若无事,便常来家中坐一坐。”

  许氏闻言自是笑着应了。

  无论是程老夫人还是郑宜和都是再好不过的人,晏晏能多与李家的人接触也是好的。

  霍令仪虽然未曾说些什么,可心中却还是觉得有几分奇怪。程老夫人虽然是个好性子、待人也极为宽和…可她总觉得今日程老夫人对她的态度委实是有些太过亲和了些。

  程老夫人见她们应下,眉眼便又泛开了几分温和。

  她是又与霍令仪说了会子话,而后是又笑着与李安清说道:“咱们屋里说着话,你们难免觉得无趣…今儿个难得开了晴,你带晏晏去外头走走。”

  李安清听得这话自是忙应了,她也许久未见霍令仪了自然是有不少体己话要说,即便祖母不发话,她也是要开口的。因此程老夫人刚刚说完这句,她便笑着站起身,而后是与霍令仪说道:“霍姐姐,院子里的红梅开得正好,咱们去外头走走吧。”

  霍令仪见此便也笑着应了。

  她是又朝屋中几人打了一礼,而后才与李安清往外头走去。

  途中——

  李安清笑挽着霍令仪的胳膊,一面是与她说了许多话,大多都是近些日子里的趣事,有说什么“表姐家中新养了一只波斯猫,不仅长得好看,瞧着也怪是通人性的…”,还有说什么“早些父亲出使藩国的时候又带来了不少有趣的物件,等过会我便领着姐姐去看看。”

  霍令仪虽然一一应着,可她心思不在这,语调自然也不如往日那般热枕。

  李安清自然察觉到了她的异常,她仍旧挽着人的胳膊,脚下的步子未停,脸却是朝人那处半偏了几分…眼瞧着霍令仪面上的担忧,她的口中是跟着一句:“姐姐是在担心三叔吗?先前我跟随祖母去瞧过三叔了,他已没事了。”

  等这话说完——

  她却是稍稍停顿了一瞬跟着才又说道:“说起来,这还是我头一回见到三叔受伤。”

  霍令仪闻言,眉眼却是又垂了几分,连带着袖下的的手也跟着握紧了几分…这也是她头一回见李怀瑾受伤,还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她想起在洞穴的时候,他坐在她的身旁问她“那你说,我为什么救你?”

  那你说,我为什么救你…

  霍令仪想到这一句,那颗心还是止不住泛起了几分涟漪,她甚至还能记起那人说这话时的语调,微微上扬,缱绻而又惑人…她的心中不是没有猜测的,只是那个猜测委实是太过荒谬了些,她不敢信也不敢认。

  李安清看着霍令仪这幅失神的模样便又轻轻唤了人一声,等人回过神才又拧眉问道:“霍姐姐?你在想什么?”

  霍令仪闻言却也只是摇了摇头,她朝李怀瑾所住的那个方向又望去一眼,跟着才敛尽了所有的思绪化作一个笑。她朝李安清看去,口中是跟着柔声一句:“没什么,你不是要带我去看那些物件吗?我们走吧。”

  …

  等到霍令仪和许氏离开李家,却已是未时时分。

  李怀瑾仍旧半坐着靠着床头看着书,眼瞧着陆机进来,他也未曾抬头,就连翻着书页的手也未停下,口中却是问了一句:“走了?”只是陆机尚未回答,便又有人打了帘子走了进来,却是程老夫人,她笑看着李怀瑾,口中是笑着回道:“走了。”

  陆机见人进来便与她打了一礼,口中亦跟着恭声一句:“老夫人。”

  程老夫人闻言是笑着受了他的礼,而后是摆了摆手让陆机先行退下,跟着才又朝李怀瑾走去…等走到人跟前,她便坐在圆墩上笑看着李怀瑾,眉目温和,声调却透着几分难得的揶揄:“你可有什么要与我说的?”

  李怀瑾闻言,面色也未有什么变化。

  他只是合了手中的书搁于一侧,而后才抬了脸朝程老夫人看去,指腹磨着手腕上挂着的那串紫檀佛珠,眉眼温和、语调也依旧从容:“母亲想要听什么?”

  程老夫人看着李怀瑾这幅模样,心中却觉得好笑,自己这个儿子啊打小就是这幅模样,往日她心中难免觉得有几分挫败,可思及昨儿夜里他说的那些话,她眼中的笑意便又深了几分:“知道人要过来,昨儿夜里就巴巴得把事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怎么,你还怕我会欺负她不成?”

  李怀瑾看着程老夫人面上未加掩饰的笑意,又听着她话中的揶揄,握着佛珠的手还是止不住一顿。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而后才无奈出声:“母亲——”

  程老夫人知晓他的脾气,闻言倒是收敛了几分,只是那话却依旧未停:“好了,好了…你的脾气我还不知道?这么多年,我还没见你对什么事情这么上心过。”待这话说完,她是稍稍停顿了一瞬,跟着才又一句:“小丫头年纪虽然小,性子却不错,你心中是怎么打算的?可要母亲帮你?”

  这么多年——

  她好不容易才盼到景行对人有上心的时候。

  那个小丫头虽然如今年纪还小,可若是景行喜欢,自然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何况她先前好好瞧了回那个小丫头,虽然年纪小,行事却是个沉稳的,不骄不躁,的确是个好姑娘。

  程老夫人想到这,面上便又多了些热切。

  李家上下如今一切皆好,她唯一操心的便是景行的婚事,眼瞧着旁人都已有妻有儿,偏偏景行还是孑然一身…程老夫人这颗心当真是又担忧又焦急,偏偏景行向来又是个我行我素的性子,即便他的性子看起来再是温和,在她面前的时候也样样说好,可要真让他听话却是难上加难。

  因此景行如今能对人上心——

  她却是比他还要焦急,只希望今儿个就把这桩事定下来。

  何况,她可是知道霍家那个小丫头一直都很是受人关注,如今虽然没了柳予安,可谁能保证明儿个会不会出来什么程家郎君、王家郎君的…她可能不能让自己未来的儿媳妇和别人跑了。

  李怀瑾自然未曾错漏程老夫人面上的热切,他握过一旁的茶盏用了口茶,心下也不知是无奈还是好笑,却是等了有一会功夫才开口说道:“这事您不用管…”等这话说完,他看着程老夫人微动的眉心便又跟着一句:“她年纪小,您别吓着她。”

  …

  翌日清晨。

  霍令仪刚从昆仑斋探望林老夫人回来,这会便穿着一身常服坐在软塌上看着书,如今家中一切事物皆由母妃看管着,比起往日,她倒是真得轻松了不少。

  杜若眼瞧着她这幅模样,面上倒是也多添了几分笑,她一面是继续打着手中的络子,一面是柔声说道:“等再过几日,世子也该回来了。”

  霍令仪闻言,低垂的眉眼倒是也泛开了几分笑。她的手仍旧放在书面上,眼却是稍稍抬了几分往那覆着锦纱的窗棂往外头看去…其实窗棂皆关着,哪里能瞧得见什么?可霍令仪却还是这般看着,口中亦跟着一句:“也不知道令君如今是副什么样子了?”

  他这个年纪,正是一长一个样的时候。

  上回见到他的时候眼瞧着就和往日不同,如今又过了这么些日子,也不知是胖了还是瘦了。

  杜若刚要说话,怀宁却是打了帘子走了进来…

  她把手中的帘子落下,盖住了外头的寒风,而后是先与霍令仪恭恭敬敬打了一礼,口中是跟着一句:“郡主,常将军来了,这会正在外堂候着您。”

  常将军?

  霍令仪听到这个名字一时却有些未曾回过神来,姓常的将军本就不多,她所认识的更是只有常青山一个。这么说来,却是常青山回来了?如今已近年关,常青山回来倒也算不得稀奇…只是常青山今日过来是要做什么?

  有这个疑问的自然也不止霍令仪一人。

  杜若先前还带着笑的面色此时也有几分不好,她手握着络子,脸却是稍稍侧了些许朝霍令仪看去。

  霍令仪自然也看到了她递来的目光,她未曾说什么,只是合了手中的书面,她的指根微蜷起轻轻扣着书面,一双眉眼低垂恰好敛了面上的神色…她不曾说话,屋中自然也无人敢出声。

  却是过了有一会功夫——

  霍令仪才抬了眉眼,与怀宁淡淡说了话:“你去回一声,就说我已知晓了,请常将军好坐,我换一身衣服就过去。”

  怀宁闻言是轻轻应了一声,而后便又打了一礼才往外告退去。

  等她走后,屋中便只剩下了杜若和霍令仪。杜若是知道旧情的,眼瞧着怀宁退下,她便开了口,声音带着几分焦急:“郡主,您说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当日郡主假扮女侍被人发现,若是常青山当真知晓什么,也不知道会不会对郡主不利。

  她想到这便又跟着一句:“不若说您风寒未消,见不了客?”

  霍令仪听着杜若这般说道,却未曾出声。她低垂着一双眉目,袖下的指根仍旧扣在书面上,思及当日客栈中所发生的那些事…霍令仪却是过了许久,才淡淡开了口:“我若当真托辞不去,只怕他更要怀疑了。”

  待这话说完,她是又跟着一句:“当日他并未看清我的相貌,即便心中有猜测也没证据,我也只当做不知道就是…何况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难不成我日后还真得不见常青山了?”她说到这便摇了摇头,是又等了一瞬才又继续说道:“去把我的斗篷取过来吧。”

  杜若闻言虽然还想说道什么,可的确如郡主所言,若是郡主真得托辞不去,只怕常青山更要怀疑了。她想到这便也不再说道什么,只轻轻应了一声,而后是把早先用香薰熏过的斗篷取了过来,待替人穿戴后,又取过那个兔毛手笼才扶着人往外头走去。

  …

  常青山在外院的正堂。

  霍令仪所住的大观斋距离那处却还是有一段距离。

  她由杜若扶着穿过一条长长的抄手游廊,又走过一个月门才到了外院。

  越近年关,这天气也是越发凉了…即便霍令仪穿着厚实的斗篷,手也揣在那兔毛手笼里,这一路过去却还是觉得身子僵了一瞬。等到帘子被人打起,里头那股子热气迎面而来,她才觉得好了许多。

  里头坐着的人听见动静忙站起身,他是先朝霍令仪拱手一礼,口中是跟着一句:“郡主,您来了。”

  霍令仪闻言却未曾说话,她由杜若先解下了斗篷,而后才朝人看去…常青山的面容忠厚而又正直,就连那一双眉眼也透着几分凛冽而不可侵犯,一如她旧日里的记忆。她想到这便又低垂了一双眉眼,一面是朝上位走去,一面是让人坐下,跟着才又柔声一句:“常叔叔是何时回得燕京?”

  “属下今晨才到得燕京,今日来府中一是来送些年礼拜访老夫人,二来是知晓您出了事,心中担心…”常青山这话说完,先前那一双凛冽的眉眼却是又紧锁了几分,他抬头看着霍令仪,眼瞧着人如今无恙才松了一口气,口中却还是照旧说道:“好好的,您怎么会从马上摔下去?属下知晓您出了这桩事,当真是被吓了一跳。”

  霍令仪听着他话中那未加掩饰的担忧,袖下的指根是又握紧了几分。

  她什么都未说,只是接过杜若递来的茶盏,恰好以喝茶掩了眉眼中的神色。等茶水入喉,她才重新抬了头朝人看去,口中是跟着一句:“雪天路滑,那处又是小道,我一时未曾注意便摔下去了…”待这话说完,霍令仪便把茶盏握于手心,而后是又继续说道:“如今我已没事,叔叔也不必太过担心了。”

  常青山听到这一句,倒是的确是松了一口气。他口中说着一句“您没事就好”,而后是接过丫鬟递来的茶盏用起了茶,余光却还是不动声色得朝霍令仪看去…这些月来,他一直在想当日出现在客栈的那个女侍究竟是谁派来的,对于霍令仪,他心中自然也是生过几分怀疑的。

  因此今日他除了先前说得那两桩事,余外还有一桩却是想来探一探人,看看她是不是就是当日那个女侍。

  只是无论常青山怎么看,霍令仪的面色却一直没有什么变化,眉眼温和、语调亲切,较起以往没有丝毫差别…难不成当真是他想错了?霍令仪虽然素来聪敏,可她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未及笈的姑娘家,若当真是她,想来也不会有如今这般镇定。

  或许…

  当真是他想错了吧。

  常青山想到这倒是把那颗高悬的心落了下来,他把手中的茶盏重新落于案上,跟着是又一句:“除了这桩事,今次我回来把将军当日留在边陲的一些东西也都一道带回来了…”他说到这是又深深叹了一口气:“未免老夫人和王妃担忧,这些东西我也不敢亲自交给她们。”

  他这话说完便把案上放着的那个包袱递给了杜若。

  杜若见此忙伸手接了过来,而后是双手捧着奉到了霍令仪的跟前…那包袱里的东西都是父王旧日所穿所用,余外却还有几本闲书,霍令仪眼看着这些东西,一时也有些情难自禁润湿了眼眶。

  常青山看着她这幅模样,是又轻轻叹了一口气:“如今事情已过去了这么久,可将军的音容笑貌却还是一直在我眼前徘徊。”他说到这,话语之间也有几分哽咽,等又用了口茶水平了那股子思绪,他才又开口说道:“东西既然送到了,我也就不叨扰郡主了,等过几日,我再来家中正式拜会。”

  霍令仪闻言是点了点头,她由杜若扶着站起身与人打了一礼,口中亦跟着一句:“劳烦常叔叔亲自走这一趟了,杜若,你送一送常叔叔。”

  “不用了——”

  常青山摆了摆手,口中是一句:“天寒地冻的,还是让她在您身边伺候吧。”等到这话说完,他是又与人拱手一礼是为告辞,只是临来走到帘子那侧的时候,他却又止了步子转身朝身后看去:“当日将军临走前可曾与郡主交待过什么话?”

  霍令仪闻言却是怔楞了一回。

  她半折了一双眉心却是细细想了一遭才开口说道:“没有,父王当日离去的时候还是和以往一样,只是让我待在家中,说过段日子就会回来…”她说到这,面上却是又多了几分悲戚:“哪里想到,父王这一走却再也没能回来。”

  常青山看着她面上未曾遮掩的悲戚,便也未再多说什么,只是又说了几句让人节哀,而后才与人拱手一礼往外退去。

  等到常青山退下——

  霍令仪才敛尽了面上的情绪,只是一双眉眼却依旧轻轻折着。她由杜若扶着重新回到了位置上,而后是低垂着眉眼看着桌子上摆着的那些东西。

  她的指根轻轻滑过那些衣物书籍,心中却是沉思着先前常青山那句话。

  常青山那话必定不是随口之言…

  霍令仪轻合了双目,却是思索着当日在客栈的时候,常青山与黑衣人所说的那句“自打霍大将军去世后,那位便遣人私下来过边陲好多回,只是每次都无功而返…”

  那位究竟是谁,他们又到底是在找什么东西?霍令仪袖下的指根稍稍蜷了几分,这些事情的背后究竟还掩藏着什么东西?

  杜若看着她一直凝神不语,却是过了好一会才轻轻唤了人一声。

  霍令仪闻言倒是轻轻“嗯”了一声,她什么也未说只是敛下了心中的那些猜测,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看着包袱里的那些东西说了话:“把东西理好,送去母妃那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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