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早在叶相行回国之前,制片人的团队就已经跟投资方谈好了,今天不过是借着投资的名义,让制作方了解一下投资人们对选角的要求。
简而言之,在座的金主爸爸们如果要塞演员进组,互相都先通个气,好让大家心里都有个底。
叶相行不由得苦笑,在这些人眼里,无论旁人把他捧得再怎么高,他也不过是一个没有作品的小辈。更何况,哪怕电影在某种程度上质量高于一般的电视剧,但到底资本当道,所以就算他心里对一部电影的构建再怎么完美,也逃不过金钱对想法的蹂躏。资方愿意投这部电影,无非是因为他的导师家喻户晓,他们请不动他老人家来拍戏,叫他手底下初出茅庐的学生倒是容易。
他突然很怀念大学里学专业的日子――大家一起写本子,再拿出来一起拍摄,那时候没有任何利益的牵扯,一个镜头可以重来一百遍一千遍,一个想法可能会酿成一场头破血流的争端,也会引起重获新生般的欣喜欲狂。
也许是悲观过头,所以叶相行没有想到这次的会议进行的如此顺利――资金马上到位,还没有带资进组的演员。
叶相行高兴的想拉着制片人跳广场舞。
--------------------
想吃
冰糖
葫芦
第3章 最恨不过物是人非事事休
叶相行没想到这次脸打得会来得如此迅雷不及掩耳。
制片人在酒店定了包厢请大家吃饭,散会后,叶相行让制片人和资方先走一步,自己埋头在位置上收拾资料,余光看见会议桌上的一个投资方坐到了他旁边,给他递了根烟,叶相行婉言拒绝后,他也没有强求,把烟重新塞回了烟盒里,道:“说来惭愧,叶导,最近我们公司财务有点紧缺,给你报的这个价让我很有压力。”
叶相行抬头,照着资方的脸在脑子里疯狂检索投资金额。
不好,是大金主爸爸。
叶相行暗道糟糕。
资方这话头起的,总不会是提点几句让自己好好拍戏这么简单,叶相行想,或许是有什么条件要谈。
叶相行略作沉吟,开口道:“徐总您希望我做什么呢?”
“叶导是个聪明人。”徐总见叶相行明白了他的意思,便也不再兜圈子,“是这样的,内人最近很喜欢一个演员,想让他来演您的电影,我觉得这个本子里商书昱这个角色很适合他,您瞧着哪天有空能请他来试个镜?”
叶相行在心里骂娘,这投资方脑袋进水了吧上来就狮子大开口要塞男主角?此时此刻,叶相行觉得自己作为一个艺术家――哪怕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艺术家,他的铮铮铁骨,也绝不允许他向资本屈服。
叶相行把资料垒好,装到档案袋里,朝徐总露出了一个自认无懈可击的笑容:“什么演员您请不过来,还需要我这新人去请?”
“我当然去请过了。”徐总讲到这里,掏出烟盒抽了支烟叼在嘴边,“谁想那演员年纪不大,仗着家里头有点背景,脾气倒是臭,剧本到手看都没看,二话没说把我派过去的助理连人带本子扔了出去,我给他经纪人打了一星期电话,他才松口说要让导演亲自去请。”
叶相行还没拒绝,就听徐总继续说道:“叶导,这事也是我对不住你,要是你能把他请来,我再以个人名义投这个数。”说着伸出手比了个数字。
叶相行觉得自己无懈可击的笑容出现了一丝裂痕。
没有一个导演会嫌剧组的钱多,尤其是叶相行这样没名气没作品的小导演。
可能是见叶相行还没有松口,徐总又道:“到时候票房分账,我返还10%的个人所得。”
叶相行觉得,他心里那根艺术家的铮铮铁骨颇有点要摧眉折腰事权贵的意味,只是徐总要的那个角色实在太大了――一部戏里角色的塑造,靠的不仅仅是演员与角色的贴合度,还有演员的演技、悟性以及和导演的配合,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那......”叶相行权衡许久,斟酌着开口,“方便给我看一下这个演员的资料吗?”叶相行下定了决心,他还是按照原来的标准选演员,这个关系户但凡有一点点不合适,徐总就是给再多的投资也不答应。
再怎么摧眉折腰,他叶相行也是一个有原则的导演。
“当然可以,”说着徐总一边掏出了手机,一边开始给叶相行讲道理,“叶导,投资是一件互相信任的事情,我投资是为了赚钱,选择你是因为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绝不会让一个不合格的演员坏了一锅好粥......”
徐总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了两下,就给叶相行递了过来。
会议室很暗,亮着的手机屏幕让叶相行有一瞬间的晃神,等他终于看清了屏幕里关系户的那张脸,大脑刹那间天崩地裂,只有脏话被已经完全罢工的大脑过滤了出来,又漏到了嘴上:“操。”
陆晏存。
“怎么了叶导?”徐总关切道。
“没......没怎么。”
只是想收拾行李逃跑罢了。
见叶相行没有立刻拒绝,徐总松了口气,拍拍叶相行的肩道:“叶导你放心,这孩子也就脾气大一点,演技还是很好的,我回头就给你发些他演戏的视频,您先给好好看看。我回头就去联系他经纪人,商量一下哪天试镜合适。”
叶相行一直觉得自己酒量很好,但今天不知怎么的,明明没喝多少,却有点上头。
制片人给他安排了车送他回酒店,他就坐在车后座上发呆,路灯经过一层窗玻璃的过滤,投射到车里的光已经寥寥无几。车内车外像是被分隔出的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他只坐了一回儿便觉得车上的酒味太浓,熏得人难受,他解了颗衬衫的纽扣,叫司机停了车。
叶相行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搭在手臂上,抬头看了一眼今晚的夜色。
月亮被黑云撇去了亮光,只剩下一点模糊的影子,像极了十年前叶相行在挥别父母和姐姐叶相宜,登上飞机廊桥前抬头看见的夜空。
飞机起飞后,他如父母叮嘱的那样,好好睡了一觉,在横跨十三个时区后,开始了他自以为只有一个月的旅程。
临行前,陆晏存让他务必好好探路,等下次他们一起去的时候,他就可以只负责跟在叶相行屁股后面转了――单是想象陆晏存巴巴得跟在自己身后的画面,就让叶相行有了巨大的满足感,所以当时他满脑子都是要好好探路,沿着父母在美国相识相恋的浪漫旅程,从美东一路往西,以至于在给爸爸妈妈和叶相宜打电话经常不通时他没放在心上,爸爸妈妈说最近太忙让他在美国多玩几天时他也爽快答应。
到美国的第三个月,他站在尼亚加拉瀑布边,接通了他爸爸打来的电话,瀑布浩浩荡荡,把爸爸的话语打得淋漓,但他还是拼凑出了这几个月发生的一切――
大他三岁的叶相宜生了很严重的病,早在一年前家里人就瞒着他偷偷带叶相宜化疗,最近病情发展到了晚期,叶相宜不想让弟弟亲历自己的离开,和爸妈商量后把他骗到了美国。
不出意外的话,几个月后他回国,看到的就是姐姐的一捧骨灰。
奈何偏偏出现了意外。
一向宠溺孩子的妈妈从来没有放弃对叶相宜的治疗,甚至极端到了听不进任何有关于女儿情况不好的医嘱,回避一切叶相宜试探提出的没有女儿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