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昆仑斋。
林老夫人眼看着霍令仪和李怀瑾从帘外进来, 撑在扶手上的手便又握紧了几分…
许氏更是拧头朝两人看去, 若不是碍着身份, 只怕这会她就该起身迎过去了。只是她虽然不曾起身, 那双素来清和的眉眼却还是一瞬不瞬地朝霍令仪看去, 虽然女儿离家也才两日的光景, 可她总觉得好似已过了很长一段日子。
许氏的手中紧紧攥着一方帕子, 眼见霍令仪面容含笑,眉眼之间也是一副舒缓之意,看起来却是要比往日在家的时候还要娇艳几分…她眼瞧着这般, 先前那颗高悬的心才渐渐松落下来,连带着先前僵直着的身子也跟着松缓了几分。
看来晏晏在李家的确很好。
虽然早就知晓李家和李三爷都是好的,可只有真得这样瞧见了确定了, 她才能放心。
霍令仪自打进了这屋子, 自然也察觉到了他们看过来的眼神。她停下步子,眼眶止不住红了几分, 一双桃花目是先看向坐在主位上的祖母, 而后是又看向坐在一旁的母亲和令君…眼瞧着他们面上的神色, 她这心下也跟着泛出几分难以抑制的心情, 却是激动的。
李怀瑾离得近, 自然也察觉到了她心绪的变化。
他也未说什么,只是低垂了一双眉眼, 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霍令仪等察觉到手心上传来的温热才回过神来,她朝李怀瑾看去而后是收敛了几分心情, 跟着是又深深吸了一口气, 等到面上重新泛开一道笑颜才与人继续迈了步子往前走去…约莫是又走了几步,两人便停了步子朝林老夫人和许氏行了晚辈礼。
“快些起来…”
林老夫人见他们行完礼便忙让两人起来了,而后是让两人坐下,跟着是又让玉竹给他们奉了茶。
等玉竹上完茶,她才抬了一双眼瞧了回霍令仪,眼见她穿着一身大红色绣祥云仙鹤的圆领长袍,脖子上还戴着一串明珠缨络,底下是一条月白色绣牡丹迎蝶的月华裙,再往下去瞧,那双与裙子同色的绣花鞋的尖尖头上还坠着一颗东珠。
因着已为新妇,她那满头青丝也堆成一个高髻,上头簪着一支金步摇,由着那风轻轻吹过,那金步摇便也跟着轻轻一晃,配着身上其余的那些饰物,件件桩桩都是再好不过的模样。
到底是自幼疼惯了的孙女,如今见她过得好…
林老夫人这心下自然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她重新端起了放在一侧的茶盏,眼瞧着霍令章也进来了,等人请过安便让人也一道坐下。而后她便握着茶盏,温声与李怀瑾笑说起话来:“晏晏自幼就被我们宠坏了,往日我还总担心她嫁了人会是什么模样,如今看你们两人过得好,我这心下也就放心了。”
她这话自是笑语。
李怀瑾闻言,便搁下了手中的茶盏,笑着与人回道:“祖母多虑了,晏晏很好…”他这话说完便侧头朝霍令仪看去,眼见她因为先前林老夫人那番话语红了脸的模样,便又笑着握了握她的手,跟着是又一句:“家里人都很喜欢她。”
霍令仪被人握着手,面上的红晕自是又扩散了几分。她察觉到屋中众人看过来的视线便又垂了脸,只是她即便垂着脸,旁人还是能窥见她那副难掩娇羞的模样。
林老夫人眼见他们这般恩爱,心下高兴,面上的笑意自然也越发深了几分…她仍旧握着茶盏,而后是又说了些寻常话。
屋中一片欢声笑语,端坐在一侧的霍令章面上也挂着笑。
他手中握着茶盏,那双温隽的眼睛轻轻滑过两人交握在一道的手上,而后是又不动声色得看向霍令仪面上的那几分红晕…他的面上好似未有任何波动,就连握着茶盏的手也一如旧日。
从小到大——
他还从未见过长姐的脸上显露出这样的模样,即便当初和柳予安在一起的时候,她也从未这般过。
霍令章想到这便又低垂了一双眼眸,手中的茶盏半抬,等饮下一口茶,眼中的那几抹暗流也就跟着消散开来…屋中笑语声仍旧未停,而他也依旧端坐在圈椅上笑听着他们说话,态度闲适而从容。
…
等吃完午膳,李怀瑾留在昆仑斋中陪林老夫人说着话,霍令仪却是和许氏去了锦瑟斋说起了母女之间的私密话。
屋中的下人早先已尽数被许氏赶了下去,这会母女两人同坐在软榻上,没了外人,她们先前一直抑制着的情绪自然也就不必再藏着…许氏握着霍令仪的手,等好生哭了一回,她便又细细打量了霍令仪一回,跟着是一面握着帕子拭着泪,一面是柔声问道:“李家的那些人待你如何?”
霍令仪面上也挂着一行清泪,她等擦拭干净,而后是又替人拭了一回,闻言却是等平复好心情才回道:“母妃放心,三爷待我很好,母亲和两位嫂嫂待我也很好…”
她这话说完便又把李家的事说了一回,跟着是又一句:“三爷屋子里干净,院子里也没多少人,那些丫鬟还是等我进府前才添置的,做得也都是些洒扫跑腿的粗活。”
许氏虽然早先对李怀瑾也有所耳闻,可到底是那后院里的事,她也不好真去细究什么,倒是未曾想到他那院子竟是真得如此干净。
不过这样也好…
她统共也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希望她事事顺意,件件开心…女人多了,那烦心事也就跟着多了。
许氏原先面上的清泪已被霍令仪擦拭得干净,这会她仍握着人的手柔声说道:“三爷疼你,为你操心,这是好事…可他到底是当朝首辅,要操心的事还多着,那内宅后院里的事你还是得好生顾着。”
等这话一落,她便又跟着一句:“三爷那院子原先掌事的人是谁?”
“原是她的乳娘,姓庄…”霍令仪这话说完眼瞧着许氏折起的眉心,她心中清明自是知晓母妃在想什么,便又笑跟着一句:“您别担心,那位庄嬷嬷女儿已接触过几回,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昨日还不等我说什么,她便拿了册子交到了我的手中…”
她这话说完便把昨儿的事说了一回,跟着是又一句:“她是家中老人,为人又素来端肃,却是可用之才。我便仍旧让她做着往日的事,只隔个几日把那册子拿过来给我一看便是。”
许氏听着她这一字一句,原先折起的眉心便也跟着松缓了许多…她倒真是多虑了,早先晏晏在家的时候,能把这偌大的信王府拾掇得干干净净,心中又怎么可能会没有章法?若晏晏去了李家,头天就要掌权,这份“厉害”虽然竖了起来,可难免寒了那些往日跟着三爷人的心。
她想到这便也点了点头,口中是道:“那东西由人掌着也好,到底是李三爷的乳娘,比起旁人也多有几分情分,只是你也不能太过松泛。”
等到霍令仪一一应了是——
许氏便也不再说起这些,只是想着心中的那桩事,她细细想了一回还是问起了人:“你和三爷,夜里…”
她这话刚刚起了个头…
霍令仪一怔,等反应过来,面上的红晕便止不住扩散开来,她倒是也不奇怪母妃会问这些,可心中难免羞赫,索性便低了头。她的手中绞着那方帕子,却是过了有一会功夫才低声说道:“头儿夜里三爷鲁莽了些,闹到子时才歇,昨儿夜里他倒是没闹我。”
许氏听她这话,面上的红晕却是比霍令仪还要多上几分。她轻轻咳了一声,而后才又说道:“三爷到底年长,也知事些,比起那些鲁莽的少年郎自是要好上不少…”她一面说着话,一面却是想起当初她才嫁给霍安北的时候。
那人虽然瞧着温温润润的,可到了那床上却跟那豺狼虎豹似得,好似要把她整个人拆了入腹才能满足。
那会两人都是初次又没个经验,到后头霍安北倒是舒坦满足了,可她却觉得腰酸背痛是个磨难…偏偏她承孔孟礼教又羞于把心中的话说于人听,也只能由着人又孟浪了几日,后来,后来也不知那日她是怎么了,竟把人踢下了床。
许氏记得那时,霍安北的确是怔住了,可瞧见她面上的红晕时倒也好似回过神来。他笑着起身,而后便如先前那般把她压在床榻上,察觉到她的颤抖便笑着伏在她的耳边说道:“不喜欢?还是我弄疼你了?”
她自然是不喜欢的,又疼又酸,可先前那一脚已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听着那话的时候,她却是忍不住就掉了泪…那还是她头一回在霍安北面前哭,好似是有几分委屈,又或是太过羞愤。
到后头还是霍安北叹了口气,他带着粗粝的指腹滑过她脸上的泪,而后是笑说道:“你把我踢下床,我还不曾说什么,你倒是先哭了起来?娇气。”
他这话一落——
她却是哭得越发厉害了,从小到大,还从未有人说她娇气。
霍安北没了办法索性便把她揽在怀中,柔声劝慰道:“好了,不哭了,我不闹你了。”等她终于止了泪,他才又对她说:“你呀,什么都好,就喜欢把事都藏在心中。”
似是想到这些陈年旧事——
许氏的面上也闪过几分恍然的神色,到后头还是霍令仪轻轻唤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来…她看着霍令仪面上的神色,原先的恍然尽散,而后是又握着她的手柔声说道:“夫妻之间该怎么相处还得你自己去探索,只你若心中有什么事也千万别藏着,他们男人啊看着聪明,其实最是糊涂不过…你若事事都藏在心中,旁人猜不透,到后头委屈的还是自己。”
霍令仪闻言便又点了点头。
余后,母女两人倒是也不再说起这些,只又说起了一些寻常话。
等两人重新回到昆仑斋的时候,却也快至晚间要用膳的时辰了,霍家本就没有多少人,自然也不必分男女…两侧点着琉璃灯盏,桌上菜肴也极为丰富,除了林氏仍旧待在自己的屋子,霍家其余人倒是都在,一席饭吃得欢声笑语,倒也和睦,只是那各自的心下是个什么心思又有多少人能知道?
霍令德对侧坐着的便是霍令仪…
屋中灯火通明,霍令德眼瞧着那人较起往日还要明艳几分的模样,还有身上佩戴的那些饰物,她这心下便越发觉得不舒坦。早间她和严嬷嬷在学规矩,何况祖母也未曾唤她,她自然也就未过来…可午间的时候,她还是听院子里的奴仆说起了几句,一来是说“李家当真是阔气,瞧瞧那两车的回门礼,那可都是实打实的好东西”,二来是说“那位李三爷往日瞧着冷清,可待郡主可当真是好”。
她想到这,便又不自觉得朝李怀瑾看去,在这灯火之下,李怀瑾也不如平素那般清冷,此时他正低着头在剥虾,等剥完便放到霍令仪的碗中…或许是已经习惯了,霍令仪的面上却也未曾有多余的神色,只是拧头朝人笑看了一眼。
这样的举动,无疑是让霍令德震惊的。
眼前这个人可是朝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内阁首辅,可此时竟然在做着这些事,何况看两人这幅模样,想来在家中的时候也常常如此…她握着筷子的指根止不住便又用了几分力道,霍令仪她何德何能竟能受人如此对待!
屋中其余人皆在说话,自然也无人注意到霍令德这处,还是她的丫鬟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才低着头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今儿个可是郡主回门的日子,若是三姑娘闹出什么事来,老夫人不得扒了他们的皮?
霍令德察觉到袖子上的动静倒是也回过神来,她收回了眼,握着筷子的手也跟着松开了几分。只是听着那边的欢声笑语,她这心中还是生出几分不甘…她和太子订婚也有两年多的光景了,可他却从来不曾探望过她,就连送个礼也是没有的。
这两年来,她日日被拘在这府中,往日交好的那些人因着早年间的那几桩事也离她远远的,俨然把她已踢出了那个圈子。
而霍令仪呢?即便没了柳予安,可这个女人如今却还是觅得了这样好的一个夫君,她又岂能甘心?可即便她再不甘心,又能如何?祖母如今对她是越发冷落了,若不是有着哥哥的缘故,只怕今儿夜里这餐晚宴,她也是来不了的。
她想到这,眼中的暗色却是又深了几分。
…
等晚宴后——
玉竹重新上了茶,众人便又陪着林老夫人说了会子话。
原本回门,出嫁的媳妇可以在家待上一日,只是因为天子最近身体不好,内阁事务又颇为繁杂,李怀瑾明日就要上朝,自然不能待在霍家…原本李怀瑾来前是打算让霍令仪在家里待一日,等明儿个下朝后再来接她回去。
可林老夫人知晓此事后却还是让两人夜里一道回去,到底是新婚夫妻,哪有才三日的光景就分开的道理?
这会夜色已深…
林老夫人心中再是不舍,却还是开了口,是让两人可以回去了。
许氏看着灯火下亭亭玉立的女儿,心中自然也不舍,可她到底是过来人知道要紧,虽然不舍却也未说什么…可霍令君却顾不得这些,他自打跟着江先生后虽然也有不少变化,可说到底如今也不过才十岁,今儿个好不容易才盼来长姐还未曾说上几句便又要看着人离开,他哪里肯?
这会他便走上前去拉着霍令仪的袖子,那张还带着几分稚气的脸微微仰着看着霍令仪,口中是一句:“阿姐,你当真要走吗?”
霍令仪听着这话,又见人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心下也跟着一软。她自然也不舍离去,可说到底她也嫁人了,总要让令君习惯这样的分别…她的心下轻轻叹了口气,而后是把手撑在霍令君的头上,眼眶也有些湿润:“你要好生跟着江先生学本事,等你长大后就能照顾祖母和母妃了。”
等这话一落,她看着人湿漉漉的眼睛,便又跟着一句:“我会常去江宅看你,你若想我了,也可以来李家看我。”
霍令君听着这一字一句,尽管心中再是不舍,却还是低低应了一声“是”,他抹了抹湿润的眼眶,而后才又仰头看人:“阿姐说的,我都记下了。”
他这话说完便又朝李怀瑾拱手一礼,却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还请姐夫照顾好阿姐。”
他这番模样,倒是让屋中原先的愁绪消散了许多。
李怀瑾的眼中也是添着几分温和,他伸手扶起人,而后是低垂着一双眉眼看着霍令君,口中是温声一句:“我会照顾好你阿姐的,你也要好好努力,不要让你阿姐失望…等日后,我们一起照顾好你阿姐。”
霍令君听着他这番话,眼中的光彩倒是也跟着回来了。
他重重应了一声“是”,心中对那离别倒是也不如先前那般执拗了。
霍令仪眼瞧着两人这般,眼中也散开几分笑意。夜色已深,他也不再多言,只是又轻轻抚了抚霍令君的头顶,而后是又与林老夫人和许氏辞别,才在众人的注视下和李怀瑾往外头走去…等到转出小道,身后的目光也被隔了开来,她眼中的红晕却是又跟着涌上了几分。
李怀瑾低头看着她这幅模样,喉间也跟着漾出一声叹息。他仍旧握着霍令仪的手,指腹轻轻擦拭着她眼角的泪,口中是跟着一句:“你若是想家,日后可以常来家中,我若得空也会陪你过来。”
霍令仪听得这话便也仰了头,月色清明,眼前人的面上是未曾遮掩的怜惜…她看着人这幅模样,心下这股离别的愁绪却也好了许多。她任由人握着她的手,口中亦跟着一句:“您如今事务繁忙,等您得空了再说吧。”
她到底是已经出嫁了,哪里还有常回娘家的道理?
李怀瑾闻言却也未再多说什么,只依旧握着人的手,与人一道往前走去。
…
陶然斋。
霍令章负手而立在窗前,他合着眼仰着头,任凭晚风拂面也未曾动身。屋中烛火晦暗,外头的那道明月打在他的身上,却让他瞧起来越发深不可测。
等听到帘子被人打起的声音…
他也未曾转身,只是负在身后握着那块玉佩的手却还是松了开来。
林氏看着屋中这幅晦暗不明的样子还是忍不住折了回眉心,她是循了一眼才看到立在窗前的霍令章:“怎么才点这几盏灯?”等这话说完,她是又点了几盏灯,等到屋中重新恢复明亮,她才抬了眼继续朝霍令章看去。
霍令章听到林氏的声音便又垂下了眼睛,他收了玉佩转过身,等回了座,他便替人倒了一盏茶,口中是温声一句:“大晚上的,母亲怎么来了?”
林氏也跟着一道坐了下来,她握过霍令章倒来的茶却也未曾喝,只依旧握于手中,眼瞧着他较起以前越发沉稳的气度和面容,原本来前已酝酿好的那一番话却又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她重新垂了眼帘,等又饮下一口茶,平了心下的思绪才开了口:“令章,我知你不喜我太过操心你的事,只是咱们家和太子到底是扯不断的关系…如今天子身体越渐差了,只怕不用多久,太子就该登基了。”
“到得那时,令德就是宫中的娘娘,你身为她的兄长,你…”
林氏这话还未说全,霍令章便已笑着抬了脸。灯火之下,他的面容依旧是温润的,连带着语调也格外温和,他的手中也握着一盏茶,口中是道:“母亲的意思,我已知晓了。”
他这话说完是稍稍停顿了一瞬,等饮下一口热茶才又淡淡开了口:“就依母亲的意思吧。”
林氏闻言却有些震惊,她原本以为令章的性子绝不会同意才是,若是他同意,早在两年前就同意了…她心中不解,有心想问一回,可想起今日所来的目的,便又止住了话头。且不管什么,令章同意了就好,左右她也是为他着想。
她想到这便也不再多言,只又让人早些歇息便先告辞了。只是临来走到布帘的时候,林氏还是回身看了眼霍令章,屋中烛火通明,而他低头品茗恰好遮住了面上的神色…她总觉得令章如今是越发难以捉摸了。
霍令章察觉到林氏看过来的视线,便抬了眉眼朝人看去,口中依旧是温声一句:“母亲,怎么了?”
林氏闻言倒是回过神来,她看着眼前人一如旧日的温和模样,或许是她想多了吧。她的面上也化开一道柔和的笑,闻言是柔声说道:“没什么,你早些歇息,明日还要上朝呢。”等这话说完,她便也不再多言,只打了帘子往外走去。
等到林氏离开——
霍令章却依旧握着手中的茶盏慢慢喝着,等茶水见底,他才抬了眉眼往那摇曳的烛火看去,面色如故,眉目依旧,可那削薄的唇却紧抿着,眼中也恍若有暗涌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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