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用完早膳, 姜老太太就吩咐桃枝去对孟姨娘说一声, 叫她在附近请个好一点的媒婆过来。
现在毕竟是孟姨娘在当着家, 而且姜老太太来京城毕竟也没有多长时间, 哪里知道附近有什么好媒婆?但孟姨娘是肯定知道的。平常永昌伯府要买卖丫鬟, 自然都要接触接触人。
孟姨娘正在屋里问奶娘, 昨儿晚上少爷睡的好不好, 半夜有没有醒,忽然就见小丫鬟进来通报,说是太太身边的桃枝来了。
自芙蓉被撵出伯府之后, 姜老太太就已经跟孟姨娘说过,将桃枝提为她身边的大丫鬟,跟桃叶一样, 每个月一两银子的月例。桃枝心中感激, 越发的对姜老太太死心塌地起来。
孟姨娘也不敢在桃枝面前托大,忙叫请了进来, 笑着问老太太这是有什么吩咐。桃枝就说了叫请个好媒婆进府, 领去见老太太之类的话。
孟姨娘心中很吃了一惊。
老太太好端端的要见媒婆做什么?难道是想要给谁说亲事?府里适龄的姑娘虽然是有三个, 但不是说要挑选两个进宫给公主做陪读?难道这会儿老太太看中了哪家的公子哥儿不成?还是......
心中一沉。但老太太说的话她肯定是不敢违抗的。想了想, 就遣了个婆子去叫了个相熟的媒婆进来。
一面留桃枝吃茶, 想要套套话。但桃枝谨慎的很,并不留下来吃茶, 且无论她问什么都守口如瓶。最后说自己还有事,就作辞回去了。
孟姨娘只气的暗中咬牙, 但也没有法子。
经过上次芙蓉那一出, 现在松鹤堂里面一个她的人都没有。若老太太不想要她知道的事,她肯定没法子知道。不过好在玉姐儿住在西厢房,瑞香就在她身边伺候,可以叫她平常机灵点,若打听到了什么事就立刻过来告诉她。
就叫个小丫鬟去松鹤堂旁边守着,若看到瑞香,就叫她立刻过来宜春苑见她。
小丫鬟答应着去了。约莫一顿饭左右的功夫瑞香就过来了。
孟姨娘心中实在是不安,所以等瑞香一过来,立刻就问她知不知道老太太叫媒婆过去做什么?是要给哪位姑娘说亲事不成?但昨儿晚上只有桃叶和桃枝在屋子里面伺候,她们两个都是口紧的人,所以瑞香也不知道姜老太太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不过细问起,就知道昨儿晚上姜老太太叫了姜天佑过去说话。
这两天孟姨娘因着月事来了的缘故,所以姜天佑都歇在周姨娘那里。倒是不知道昨儿晚上他去了松鹤堂的事。
孟姨娘心中就越发的不安起来。叫瑞香回去,不要让人发现她来过这里。想了想,又叫先前的那个小丫鬟去垂花门旁边等着。等媒婆过来了,让丫鬟先领着来她这里一趟。
过来也无非是跟那个媒婆交代一声,等待会儿老太太对她说了是什么事之后就过来告诉她一声。然后就叫个丫鬟将媒婆领到松鹤堂那里去。
一直等了半个多时辰,才见丫鬟领着这媒婆回转来。一细问,就知道是老太太想给伯爷纳一房妾室,叫媒婆过去就是叫她仔细寻摸个好人家的姑娘。而且最好是官宦之后。除了相貌要好,性情也一定要温婉和顺。年纪不能超过十八岁,还要好生养的。
自己最害怕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孟姨娘的一颗心都沉到了谷底,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叫丫鬟将媒婆送走之后,孟姨娘还是坐在炕沿上一直没说话。
惠香见了,就轻声的说道:“姨奶奶,不然让奴婢去跟这个媒婆说一声,叫她阳奉阴违罢。只说找不到老太太说的那样的好姑娘,这样老爷便可以一直不用纳妾了。”
“这样有什么用?”孟姨娘冷笑一声,“若老太太真的存了心要替老爷纳一房妾室,即便你叫这个媒婆阳奉阴违,她不会再找其他的媒婆?府里也有的是年轻貌美会生养的年轻丫鬟。而且,若老太太问起,媒婆供出来是我们叫她这样做,老太太会怎么待我?还嫌前些时候她给我甩的脸子不够多?”
“那就真的让老爷纳妾不成?”惠香目光看着孟姨娘,迟迟疑疑的说着,“听老太太的那意思,还要是个官宦之后呢,那......”
孟姨娘明白她的意思。
官宦之后,还要相貌好,性情好,肯定也是知书达理的。年纪又轻。若姜天佑得了这样的佳人儿,眼里心里还能有她?若新姨娘再生养了个哥儿......
孟姨娘就觉得如同喝下了一大碗掺杂了芥末的陈年老醋一般,心里面又是苦辣又是酸涩。
大抵心悦一个人的时候,总是想要他眼里心里都只有自己一个人。以往她就不喜欢姜天佑同其他女子亲近,也只是偶尔为了表现自己贤惠,才会让姜天佑去周姨娘那里歇两夜。但她那也是知道周姨娘在姜天佑心里压根没有什么分量的前提下。但要是现在来了一个件件都好的新姨娘,姜天佑心里能没有这个新姨娘?
不得不说,老太太这一招也实在是太厉害了。立刻就让什么时候看起来都温婉柔顺的孟姨娘面上变了色,眼中也有了恨意。
“自然不会就这样由着那个老婆子给老爷纳妾。”孟姨娘的声音冷冰冰的,十根手指也紧紧的攥了起来,“不过这件事不能由我来说来闹。总有比我更不想让老爷纳妾的人。”
惠香也是个聪明的丫鬟,一点就通,立刻就知道孟姨娘口中说的那个人是谁。就恭维着说道:“姨奶奶您聪慧。这样由着太太去说去闹,若成了便最好,老太太不会再提给老爷纳妾的事。即便不成,老太太要怪的也是太太,怪不到您身上来。老爷心里也会不待见她。岂不是一箭双雕的事?”
孟姨娘赞赏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说道:“昨儿不是听说太太手痛?我记得我有一罐子活血舒筋,消肿止痛的药膏,就放在耳房里面。你去寻出来。”
惠香应了一声是。待寻了药膏出来,双手捧着拿给孟姨娘看。
孟姨娘就着她的手看了一眼,叫她拿好了。然后重新梳了发髻,换了一身出门的衣裳,带着惠香往留香园的方向走。
等到了留香园,就见姚氏正坐在南窗的木炕上。对面还坐着一个人,穿着一件藕荷色领口绣粉色玉兰花的褙子。听到丫鬟通报,抬起头来对她微微一笑,娇柔清丽,难描难画。
是姜清婉。
孟姨娘面上的笑容微僵,人站了碧纱橱门口。
怎么姜清婉现在会在这里?姚氏是个好挑拨的,她有信心能说得动她,但是这个三姑娘......
孟姨娘心里对姜清婉还是有点忌惮的。
不过也就是须臾的功夫,随后她就面上又浮上了温婉的笑容,走过去对姚氏行礼:“妾身见过太太。”
姚氏靠在大迎枕上,一双手放在腿上。十根手指都有些肿了,有些发痛。
她虽然心中不喜孟姨娘,但到底是个心软脸皮薄的人,就没有故意的为难她,叫她不用多礼。甚至还叫锦屏搬了绣墩来给孟姨娘坐。
孟姨娘却没有坐,反而是站在一旁,说道:“妾身惶恐。在太太面前,如何有妾身坐的地方呢?妾身站着伺候太太就行。”
看着实在是个贤惠识大体的妾室,对姚氏也很恭敬。不过当初姚氏待她若亲妹,她却瞒着姚氏爬上了姜天佑的床。连姚氏刚来京城的那几日,姜天佑歇在留香园这里,她都要使计让姜天佑去她那里。
姜清婉忽然就想到了孙映萱。当初自己也是待她若亲妹。还记得孙映萱羡慕她写的一手好簪花小楷,想要学,她就费了好几日的功夫,仔仔细细的抄写了一本佛经,让她临摹。
只能说她和姚氏一样的识人不清。
好在上苍怜惜她,给她机会,让她又活了一次。这一次她可要好好的擦亮双眼了。
见姚氏要说话,姜清婉就先笑着说道:“母亲,既然这是姨娘的一片心,您何不成全了她?也省得姨娘即便坐着,心里反倒还会不安稳。到时反倒是您的不是了。”
姚氏原本确实是再想叫孟姨娘坐,但是现在听姜清婉这样一说,便也罢了。至于孟姨娘,也只得站在一旁。
关切的问了几句姚氏手痛的事之后,她就从惠香手里接过那罐药膏子递过来,语气诚恳的说道:“这药膏子还是老爷以前在四川带回来的。里面放了麝香、川乌、当归这些,最是极活血舒筋,消肿止痛。您先用着。若觉得好,我再叫人寻去。”
姚氏的这手痛,原是年轻的时候做的事情太多的缘故。那个时候姜天佑进城投效宁王,家里贫寒,请不起丫鬟帮佣,她一个人,在家里要伺候老太太,做家务,田里地里的活儿也要做。生下儿子,刚出月子就要赶着去田里插秧,一刻都不得停歇。现在年纪大了,这些年轻时候的伤痛就都慢慢的出来了。若遇到回南天的时候,一双手都握不起拳头,只能虚虚的拢着。
姜清婉这些时候也听说了姚氏年轻时候的那些事,心里就越发的怜惜起她来。自然,对姜天佑也就越发的瞧不上。
妻子在家里操持家务,为你奉养老母,让你在外面能够安心的建功立业,可等到你功业渐成,身边却另外有其他年轻貌美的女子。若妻子说了几句话,闹一闹,反倒还要说她不贤惠,是个怨妇。
可见这天底下的话都是由着男人来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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