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芷扬手挥开卢氏, 正想伸手往她脸上招呼, 却被顾昭捉住手腕, 她冷眼看着卢氏, “你既发现儿子失踪了, 可曾去找过?”
姜芷在她制止住自己动作时就怔愣住了, 这个时候又听见她这样说, 明白她是为自己说话。
一时间心里有些复杂。
她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在她的认知里,她与顾昭就该是水火不容的。扪心自问, 如果顾昭真的有事,她或许不会落井下石,但幸灾乐祸是一定的。
她想不明白顾昭为什么要帮她。但这一刻, 心里对她生起感激。
而这边卢氏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只伏在地上凄凄惨惨地哭着。
顾昭轻笑一声,不再看她, 而是走到徐孝则面前, “这位……”, 她顿了顿, 知道按理自己应该叫他姐夫, 只是这么恶心的人,她实在不想与他扯上一星半点的干系, 索性道,“徐公子是吧?说起来我就有点搞不懂了, 你们从一进姜府, 可有人对你们有半分无礼?”
顾昭生得艳丽,看人时眼尾挑起,眼里若是没有带点笑意,就会有些刻薄的味道。
徐孝则不自在地摇头,不明白她问这话有什么用意。
“那这位姑娘哭得如此伤心岂不是容易引人误会我们侯府仗势欺人?也没人欺负她,她这么哭,到底是个什么道理?谁都知道东西不见了就要去找,找不到再想其他办法。”
她将“东西不见了就要去找”几个字咬得格外重,随后又轻声地说,“我们能理解你们迫切的心,也愿意帮你们一起找,但是,二话不说就上门来哭丧诬赖,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徐孝则与卢氏两人被“哭丧”两个字震住,她的哭声也在这时候因为惊讶而止住,泪眼婆娑望着顾昭,委屈质问,“你怎么能这样说?”说着,她又呜咽出声,柔弱的身躯偎在徐孝则怀里,看起来摇摇欲坠。
徐孝则愤怒地看着顾昭,“你这女子说话怎恁地恶毒!”继而又小意温柔地宽慰着怀中的卢氏。
大吴氏眼里却有快意生起,她看着顾昭,颇有些感慨地想,不知道为什么这好好一个小姑娘说话怎么能这么难听还这么讨喜,看来老夫人喜欢也不是没有道理。
顾昭握住姜芷的手,看着两人一番作态,但笑不语。
其实她也觉得自己有些奇怪,明明和姜芷不对付,可是看着她被人这么欺负,又有点于心不忍。她琢磨着,大概是因为可怜姜芷从小就没在她手上讨着过好处吧。又或许是因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再怎么说,姜芷此番若是被这两人打了脸,明日被笑话的可就是侯府。
“我怎么说了?不该说你上门哭丧还是不该说你诬赖?一来便铁口直断说我表姐藏了你的儿子,你是证据确凿了还是怎么样?希望你能明白,没有证据指责一个人,这就叫做诬赖!”
“我找过了,但是没有找到,承志到现在已经失踪了十个时辰了,从他昨日出去就没回来过,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的事情,我苦命的承志,若是没了你,娘可该怎么活啊……”卢宛娘终于正面回答顾昭先前的问题。
紧接着徐孝则就道,“宛娘为人和善,与邻里关系都好,更不曾招惹什么人,承志不见了这事,除了姜芷,没人能做得出!”
卢氏听了他的话,戚戚然唤了声“徐郎”,她本就是楚楚可怜的样子,如今又哭得梨花带雨,徐孝则看在眼里,心里对姜芷的恼怒更甚。
姜家众人面色皆有些不快,一直插不上话的姜穆在这时候站了出来,一拳打到徐孝则则颧骨上,怒道,“徐孝则,当初我把妹妹交到你手上,你是如何说的?现如今你又是如何做的?你还是个男人吗!”
他是个读书人,从来信奉君子动口不动手,今天这么激动,着实是因为被气得狠了!
徐孝则被他这一拳打得偏过头,惹得卢氏惊呼一声,泪水涟涟。
大吴氏虽然赞同儿子的做法,但到底想着女儿日后还要和徐家小子过日子,如果这时候闹得太僵,后面怎么收场?于是唱起白脸,道:
“孝则,我们阿芷嫁到姜家,日日操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却因为这个外室就要这样轻易抹掉阿芷为你们所付出的一切吗?就像昭儿说的,孩子不见了,我们也很着急,都愿意帮你找,但你却一口咬定这是我们阿芷做的,难道五年的夫妻情谊在你眼里什么都算不上吗!”
“舅母与表哥勿要动气。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顾昭莞尔一笑,“当然,如果有不恰当之处,希望大家别与我一般计较,毕竟我年纪小。”
她走到卢氏面前,看见她往后缩了缩,清浅笑了笑,抬手勾起她的下巴,轻佻地打量着她的脸,然后摇了摇头,“你方才说,儿子已经失踪了十个时辰?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昨,昨晚。”
“昨晚发现后就去找了?”
“是。”
“然后没找到,晚上回屋歇下了,第二天一大早又出去找?”
“嗯。”卢氏怯怯点头,不敢多言。
“很担心儿子出什么意外?”
“嗯。”
问完这些话,顾昭收回手,凝视着指尖上蹭到的脂粉,“可是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也没有很担心呢?还有时间打理妆容,瞧这脸上的粉,脸色这么苍白,想必它起了很大的作用吧?说句实话,第一眼看到你时,我其实挺嫉妒你的,当时就在想,怎么有人能憔悴得这么好看呢?”
她拿出绢帕将手上的脂粉擦拭干净,随后轻慢地丢到地上,一副极嫌弃的样子。
徐孝则浑身一震,看着卢氏,眼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诸人也都仔细看着她,发现果真如顾昭所言,一时间心里各有计较。
卢氏心下慌乱,只是还没等她想出要怎么样辩解,顾昭转眼就看到门外有人影闪过,她弯了弯唇,道,“顾伯,您进来吧。”
顾长命于是进来,朝顾昭拱了拱手,“姑娘。”
他的主子只有顾昭一人,是以其他人都不被他放在眼里。
现在如此情形,像这样的小细节并没有人注意到,不过就算注意到了,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顾昭点头,“人呢?”
“沉棠正带着。”他言简意赅道。
“把你的发现说给大家听一听吧。”感受到姜芷瞬间绷紧,她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放松,不要紧张。
“我与顾舜顾易去河柳巷挨家挨户打听了之后,发现卢氏与私塾先生张途来往比较多,于是便去了他家,后来竟是在他家中看到了一个男童。张途并未娶妻,经过询问,那男童自称名叫徐承志,母亲卢宛娘,父亲徐孝则。”
顾长命是国公府里管家的弟弟,在府里深受顾勋信重,这次顾昭出门,带上顾长命也是顾勋强烈要求的。
事实证明,姜还是老的辣,如果单凭顾舜顾易两个侍卫,顾昭相信事情恐怕不会这么简单的被解决。
这样想着,她脸上的神情更加柔和,对他道,“您下去吧,让沉棠把孩子带过来,好教他母亲认认。”
不用看她也知道卢氏的脸色此时会多难看,无视姜芷一家对自己投过来的感激的眼神,以及徐孝则一脸复杂的表情,静静等待着沉棠的到来。
没过多久,沉棠便带着一个四岁左右的男童走进厅中。
顾昭走过去,牵着他,“徐公子,这位可是令郎?”
徐孝则这时候才推开怀里的卢氏,“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事实上,从最开始那老伯在厅中将事情首尾娓娓道来时他就已经心生怀疑,但始终不愿意相信,所以心里尽管有些动摇,却仍然怀有侥幸。
直到现在看见儿子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才终于忍不住,满脸失望地看着卢氏,“宛娘,给我个解释。”
卢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一直摇头,好像这样就能撇清干系。承志年幼,什么都不懂,看着娘亲哭得伤心,眼里也蓄起泪水,开嗓哭了起来。
徐孝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他黯然一笑,朝姜家众人拱手,“今日是孝则莽撞了。改日定当备厚礼登门道歉。”说完,他便失魂落魄地往外走。
“站住!有人说过可以让你走了吗?”顾昭喝道,“侯府什么时候成了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地方?事情都闹到这一步了,好歹也要把话说清楚吧?”
徐孝则停下步子,转身对着顾昭苦笑,“我以为,没什么好说的了。”
“你说没什么好说的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表姐受的委屈就这样算了?卢宛娘怎么安置你也不作打算吗?作为一个男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请你有点担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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