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月承有些哭笑不得。
赵令然这家伙,每次把他气得,让他都觉得到达了极限的时候,她总是会冒出来一些……
十分叫人消气的东西来。
周而复始,循而往复。
然而赵令然可没有消气,她心里窝着火呢,愤怒的小火苗蹭蹭蹭蹭地上。
昨晚上爬了直笔居书房,完成了那么一大摞贴花的壮举,消除了她心里的小疙瘩。
于是就可以继续理直气壮地生气了。
一晚上昏昏沉沉地,没好好睡,赵令然第二天脸都快塌了,眼睛下边黑沉沉一圈乌青。
到了晚上,顾月承回来见到她的时候,心里突突一抖。
若说昨日赵令然见着他还是和风细雨的,那今日绝对是恨不得啃骨食肉了……
那阴测测的小眼神,吱吱作响的牙齿,抽动的鼻孔,压抑的小肩膀,如被压到极致的海绵,龇牙咧嘴地想要反弹,一副随时都要扑上来的模样。
顾月承:“……师妹,你想咬我吗?”
“不……我要在师兄的教导下,好、好、读、书……”
赵令然一字一顿地念道。
但她的眼神不是这么说的。
老子要吃了你……老子要吃了你……
饭桌上,顾月承伸一筷子,赵令然就伸一大筷子,像擦盘子似得兜光那一盘菜。
这家伙吃饭的时候,既不看这菜盘子,也不看着饭碗,就看着顾月承,大有吃得不是盘中餐,吃得是顾月承的肉的架势。
顾月承放下筷子,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自从师妹入京,自己叹气的频率直线上升。
操不完的心,叹不完的气。
大概养个小孩也就这么累了吧。
“师妹,昨天晚上是我不好,我不该布置那些课业。”
顾月承晓得这件事情自己做得也不对。赵令然的学业基础十分有限,自己让她读书,主要是为了明理,而不是去学些天花乱坠的晦涩文章炫技。昨天晚上那些,的确是为难他了。
赵令然兀自气恼着,乍然一听顾月承道歉,有些懵住了,随即一股酣畅弥漫弥上心头,有一种被突然爆灯的喜悦感。
咬牙切齿的心情顿时如拨云见雾,浸泡在冒泡泡的温泉里,清清嗓子,这家伙大义凌然地开口,“你晓得自己错了就好了。”
“好,我……”顾月承的话还没说下去,又被赵令然劫走了。
“你要学着控制你自己,好好地……”赵令然组织语句,务必做到深刻醒悟,让顾月承时刻牢记,记得把自己当成小祖宗供着就成了,不要当成光屁股蛋子的小孩,想到就抽两把。
“好好地收起你的放纵。”
顾月承知道这件事情理亏的是自己,虽然不知道赵令然所说的自己所为的“放纵”是什么,但依然含笑点头了。
赵令然舒了一口气。
这时候赵令然说什么,顾月承都会应承下来。因为她那样子看着实在是太惨了。
托福于长得十分美丽,即使一晚上没睡,憔悴得像个乞丐,赵令然瞧着依旧有种病美人的纤弱感。
当然,前提是忽略这个美人洒脱如疯狗的骇人气势。
十分喜闻乐见地,这天晚上赵令然放假了。
顾月承在书房里忙完最后一件公务,放下毛笔,吹灭了书房里的油灯,转而点了一个竹篮提灯,跨出门去。
这个季节的晚间,夜风微凉。
远远地,顾月承听见有江南丝竹的声音。
时下京中权贵盛行赏乐,尤其是这种缠缠绵绵的吴侬软乐,听来更是舒服。
顾月承觉得这种音乐代表得更多的是奢靡华丽的东西,并不喜欢,所以府里从来没有出现过。
如今大晚上出现在了自家的后花园,他倒要看看,是哪个下人,胆子这么大。
穿过阻碍视线的假山,后花园中央那一片人工湖露出来,湖中央有一顶湖心亭,一条长廊链接陆地。
亭子很大,灯火通明。
人还不少。
顾月承皱着眉,不动声色地靠近。
这一瞧,他的脸色沉得如这夜色。
乌漆麻黑……
夜风吹拂着亭子上的绸缎。湖心亭里,也不晓得他们是哪里找出来的粉色绸缎,包裹点缀了整个湖心亭,古朴大气的亭子,立刻奢靡起来。
亭子里,一边是奏乐的伶人,拉二胡的,弹扬琴的,弹琵琶的一应俱全,边上的桌子上罗列着一排的盘子。
另一边,清一色的年轻漂亮少女,有给轻慢捶腿的,有给投喂小肉干和糖豆豆香香嘴巴的,还有给说好听话香香耳朵的,什么小姐最聪慧,不用在意老爷之类巴拉巴拉的。
竟然还有给鼓掌的……
顾月承定睛一看,那个浑圆的,矮胖的,摇摆着为老不尊的身躯在一旁奋力给鼓掌的,不正是白叔吗!
那一堆美丽少女正中央,有一个长得最漂亮的,横躺歪斜于一名红着脸的美貌侍女大腿上,嘴巴如进食的仓鼠一样嚼个不停,精致的小脸上洋溢着猥琐的笑容,大鹅一般咯咯咯咯笑个不停,声音传得老远。
这家伙不是赵令然还能是谁。
她拿脑袋蹭蹭侍女的小腹,蹭得那侍女脸越发红了。不安分的小手,还摸摸这个,蹭蹭那个。
活脱脱一个纨绔!
这都知道享乐了!这都知道调戏丫鬟了!
顾月承拾起一把湖边的木枝,冲了两步又停下。
不行不行,不管怎么说,都是女孩子,不能打坏了。
顾月承一遍一遍告诉自己,教育为主,教育为主!
孩子是好孩子,只是……没教好而已!
赵令然一晚上没睡,白日里也没有好好休息,此时睡在侍女姐姐身上,如坠温柔乡,舒服得很合她老人家的心意,很快就睡去了。
顾月承阴影里缓步而出,亭子里的众人还没知觉到。
白叔挥着老手,压低了声音道,“停下都停下!小姐睡着了。”
在白叔的安排下,奏乐的一一准备撤退了。
迎面遇到了乘风而来含着怒气的顾月承。
“怎么了,快走啊……”白叔转过来一看,见了顾月承,顿如做错事被抓住的小孩一般。
和赵令然被抓包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顾月承现在没时间和他们计较,叫丫鬟们也都下去了,万般头疼地看着呼呼睡的赵令然。
这回不是装睡了。
一点声音也没有,睡得黑甜。
所有侍女们都撤了,独余下赵令然大脑袋下的那个侍女。
那侍女生来易害羞,几乎从来没有直面过家主,如今家主就站在离她一步之外的地方,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怀里的小姐,简直叫她吓怕了,就要去拍醒赵令然。
顾月承见了,无声阻止她。
那侍女不知所措地看着顾月承。
赵令然这家伙是真大尾巴狼,那这侍女就是真小白兔了。
白叔他们准备得妥帖,薄被枕头一应俱全,就放在赵令然的里侧。
顾月承弯身,越过赵令然,艰难地拿出里头的枕头,慢慢用枕头代替那侍女,将人替换了出来。
这个过程中赵令然呼吸平稳,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脑袋下的东西已经换了。
那侍女一经解放,福了身就转头跑了,急得还摔了一跤。
这噗通一跤摔在凉亭下台阶的地方。
赵令然嘤咛一声,眼看就要醒来。
顾月承皱着眉看着那个丫鬟,很是不满意。
自己师妹本来就是跳脱了,身边侍候的下人们就算不能把她领到正道上来,也不能有这么不靠谱的人在她身边做不好的影响。
得将这侍女马上调离师妹的身边。
顾月承原本笔直无比的三观,如今也有了一点点的偏差。
在他眼里,赵令然再顽劣,都是可以接受的,可以被教导的。
但旁人,哪怕有一丝丝不守礼份,顾月承都认为是出格的。
就如那闻香寺中偶遇的云蔚公主,只是同顾月承这个外臣讲了几句话,他就默默思索着是不是要到皇帝面前暗戳戳地上个眼药。
凉亭里就剩下了赵令然和顾月承。
顾月承将薄被轻盖在赵令然身上。
这家伙……
自己为了她的事情,觉也睡不安稳,她倒好,呼呼一觉,呼呼一觉。
一觉一觉不耽误。
顾月承自己都怀疑,是不是对待赵令然的态度,或者是手段不对。
或许,应该采用怀柔的政策……
先对她特别好,然后导她向上,是不是会特别有效果?
顾月承端正了自己的态度,摆出了温柔的笑意,等着赵令然醒来。
没过多久,赵令然的确是嘤咛着醒来了。
少女半梦半醒的时候,一般是最娇软的时候,顾月承其身站在赵令然身边,温柔可亲,“师妹醒啦?为兄一直守在……”
话音未落,赵令然一个鲤鱼打挺,一头狠狠磕在顾月承的额头上。
猛然一击,将顾月承磕倒在地。
然后这家伙跳过地坑一样,跳过了顾月承,拽着被子,一路披头散发慌慌张张地跑走了。
好像后面有洪水猛兽在追她一样。
凉亭里,顾月承倒在地上,握着拳头,一拳一拳砸向地面。
去他么的怀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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