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粮接到他老姐姐的来信时, 就已经能想到他老姐姐的意图了。未免他那外甥女婿把他当肥羊来宰, 所以这次来西北他是勾搭了不少大商户, 至于能不能让这些人精主动掏腰包, 掏多少, 就要看他那外甥女婿的本事了。
米粮不知道的是, 在他们进入西北的时候, 昭亲王夫妻就已经打上他们的主意了。五娘看着她夫君熟练地抱着他们家胖小子,心情自然是好得很:“再过几天小算盘就满月了,我舅舅他们前几天就已经住进府里了, 你准备晾着他们到什么时候?”
昭亲王轻拍着怀里的胖儿子,笑道:“今天晚上我准备宴请舅舅,过两天让彦先生去会一会跟着舅舅一起来的那几个商家。”
五娘点了点头:“小算盘满月的时候也算他们一份, 能撸一点是一点。”这几天她夫君终于让她看账本了, 看了账本她才彻底醒悟,原来建城不是说说那么简单的, 耗费的人力财力, 真的是难以预估, 怪不得她娘说她太自大。
“最近还有一批商家也要到西北了, ”昭亲王在修建金满城的时候, 就给京城汇通钱庄的严大去了一封信,那严大果然手段了得, 竟帮着联络了几个真正的大户,其中就包括汇通钱庄的大老板风二:“等你出月了, 我带你见见汇通钱庄的大老板。”
他一提, 五娘就知道他肯定早留了一手,不过她还是有些好奇:“汇通钱庄的大老板?”
昭亲王笑着点了点头:“以后不要再给那个凤一打赏了,她不缺银子。”他也是最近清查了凤卫才知道凤一是淮州风家的人,而汇通钱庄的大老板风二就是淮州风家的二老爷,凤一的二伯。风家,看来还真不是那么简单,不过也是,那毕竟是孝文成皇后的母家。现在他也算是明白老三的势力是从哪来的了?
而趴在暗处的凤一,感觉她很冤,她二伯又不是她爹,她爹只是个穷光蛋而已。不过她二伯来西北,那是不是表示她主子要造反,那她是不是可以混个开国功臣当当?
晚上,昭亲王依旧是在明思园里宴请米粮。还是同上次一样,米粮早早就到了,不过昭亲王这次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彦先生也跟着一起来了。
这彦先生看着是清瘦了不少,但人却格外精神。这段日子他一直在忙着金满城重建的事儿,正因为如此,他才格外清楚重建金满城需要的财力之庞大,根本不是他们王府所能承担的。
米粮虽没见过彦先生,但看穿着就知道这位应该是他外甥女婿的幕僚:“贱民米粮……”
“舅舅还是这么客气,”昭亲王上前拉起正要下跪的米粮:“本王上次就说了,一家人不必如此多礼。”
“谢王爷,”虽然昭亲王这样说,但米粮还是微微低垂着头,腰也稍稍弓着。
昭亲王拉着米粮来到桌边坐下,彦先生陪坐在昭亲王的右下手。小应子还是像上次一样,服侍在一旁,等候差遣。
酒过三巡之后,彦先生就开始把话题引到金满城重建上去了:“金满城一旦建好,那边莫的牛羊、马匹,北辽的宝石、皮毛等等就都可以光明正大地在金满城进行交易。咱们大景的丝绸布匹、茶叶那些可都是边莫跟北辽富贵人家的最爱,”他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米粮面上的表情。
米粮喝着酒,满嘴的苦涩,他也知道金满城是个好地方,可是这做生意的走南闯北的,谁不知道昭亲王这金满城压根就没过明路呢?这要是哪天坐在京城里的那位翻脸不认人了,昭亲王是那位亲兄弟,有太后娘娘在,不会有什么事儿,可他们这类商户呢,不就全成了那位的出气口了?
不过米粮也不可能不回应彦先生,只是他准话没有一句,就光点头:“是是……”
一顿饭下来,昭亲王话是没说几句,倒是他媳妇这舅舅不亏是他那位岳母大人的弟弟,一样的奸猾,就连彦先生都快要忍不下去了,他真想掀桌子走人,请他们王妃娘娘亲自来跟她这位舅舅谈。
最后米粮估计也是撑不下去了,干脆借酒装醉,趴在桌子上,跟死猪一样,推都推不动。
昭亲王回到后院,见他媳妇还没睡,就笑着跟她说了今晚的事儿:“没想到舅舅这么会装,彦先生到最后都不想再跟他说话了。”
五娘也跟着笑了:“也不怪彦先生拿我舅舅没法子,我舅舅在商场上混了十多年了早成精了。等等吧,咱们先不要急。”
昭亲王坐到床边,揽着五娘:“我今晚其实就是探一探,现在看来,跟舅舅一起来的那几位估计也跟他是一样的,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五娘倚在昭亲王的怀里:“等你那些真正的大户来了再说吧,现在利诱还太早。”
“你说的对,”昭亲王亲了亲五娘的额头:“时候不早了,你先睡,我去洗漱。”
五月初七,昭亲王正在后院用午膳,守门的奴才就来回禀说:“门外有一位先生求见王爷,那位先生说王爷见到这枚印章就知道他是谁了。”说着那奴才就把一枚羊脂玉做成的小印递给了一边的小应子。
小应子看那印章只觉得好生眼熟,当他把印章奉到昭亲王跟前时,昭亲王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那先生是谁了,后吩咐小应子:“你去请那先生到前院书房,本王随后就来。”
“是,奴才这就去,”小应子退了下去。
昭亲王午膳也不用了,稍微洗漱了一番,就知会了五娘一声:“汇通钱庄的人来了,我去看看。”
五娘抱着小算盘坐在床上:“好,祝你成功摸到汇通钱庄的钱袋子。”
前院书房,昭亲王到的时候,屋里的那位先生正背对着门口,一身灰色锦袍,很是低调,也不奢华,这会他好似正在看书案后面的那副秀丽江山图。
昭亲王刚进入书房,那位先生就转身了。看到那先生的真面目,昭亲王有一瞬间的呆愣:“你……你到底是谁?”
那先生回答的也直接:“淮州风家老二。”
昭亲王冷笑一声:“风家老二?”他双目微微眯起说:“据传孝文成皇后生有四子,长子死于战乱,次子死于霍乱,三子死于党争,幼子出生便夭折。风?你应该姓景才是吧?”这位长得跟挂在宗庙里的那位开国始皇画像当真是太像了,正因为这才让他一时间失了神。
风二爷既不承认也不反驳:“我姓景还是姓风,已经不重要了。”
昭亲王嗤笑一声:“那我应该叫你堂叔还是堂哥?”
风家二爷一愣,按辈分,这小子应该叫他堂哥,只是想到那女人是这小子的岳母,他就不想说实话了:“你叫我风叔就好。”
昭亲王有些迟疑,毕竟他母后生他生得晚,能让他叫叔的基本都已经入土了,这位看着也就四十的样子,不过想到这位应该是孝文成皇后幼子的血脉,他也就乖乖地开口了:“风叔。”
“嗯,”风二爷是一点都不心虚地应了:“我这次来就是想要听听你对京里的那位有什么想法?”
昭亲王也不知道这位堂叔对先帝的事知道多少,就问了一嘴:“您知道现在坐在龙椅上的那位并非是我母后亲生吗?”
风二爷点了点头:“我也是几年前才知道,”他看向站在他跟前,跟他有一两分相似的青年男子,笑说:“没想到老祖宗用剩下的招式,始皇的后人竟也学了来,狸猫换太子,他倒是敢。”
对于那位死了的孬种,风二爷是一点好感也没有。老祖宗只是在外寻了个死婴把自己的儿子从皇室里摘出来,可那位孬种竟联合外面的贱妇害了自己的嫡长皇子,真不亏是始皇的后人。
昭亲王有些不高兴了,他也算是始皇的后人,但他对他媳妇一心一意,没有一丁点的花花肠子,人家送上门的姑娘在他眼里也是跟男人一样:“你不要忘了你身上也留着始皇的血。”
风二爷冷哼一声,有些得意地说:“我姓风。”
昭亲王知道这位是什么身份之后,跟他也就一点不见外了,他坐到书案后的太师椅上,说:“我要建金满城,没钱。”
风二爷转身看着昭亲王斜倚在太师椅的椅背上,有点后悔承认自己是他叔了:“需要多少?”
昭亲王一点不客气地竖起三根手指:“三十万两黄金。”
风二爷走到他对面坐下,不禁讽刺了一句:“你小子赚钱没本事,花倒是挺会花的。”
“你就说你给不给?”昭亲王一副赖汉样。
“给,”风二爷倒是爽快,但他也有条件:“三十万两黄金,我可以给你,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昭亲王没想到他真给,不过看他脸上的神情,就知道那条件没那么容易达成:“你说说看。”
风二爷盯着昭亲王看了一会,眼神就越过他看向他背后的那副秀丽江山图:“你身后的这副秀丽江山图挺不错的。”
昭亲王没吭声,他知道这位堂叔估计要跟他讲古了,不过他也挺好奇孝文成皇后的,那女人到底是怎么想的?要是他媳妇,他要敢那么对她,她早就跟他一拍两散,自己过自己的了。
风二爷也的确满足了他的好奇心:“当年始皇也就是个小小的兵丁,他那样的人,在你的三十万西北大军里,随处可见。可是就是那样的一个兵丁,最后竟成了这片江山的主人。你知道他最该感谢谁吗?”
“孝文成皇后,”昭亲王对景家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还是知道一些的,孝文成皇后跟始皇可没有史书上记载的那么恩爱。始皇未登基的时候,就为了拉拢各方势力,收了不少女人。孝文成皇后的次子、三子都是死于后宅之争,也不怪她会把幼子送出皇室。
风二爷轻笑着说:“你们景家还是有明白人的,始皇出身低微,要不是有老祖宗跟我风家的帮助,他怎么可能会脱颖而出?可就是那么个人,一朝得势之后,竟也染上了自古帝王的通病,”说到这他不由得地嗤笑了一声:“多疑,因为他的多疑,老祖宗的长子死于战乱;又因为他的多情,老祖宗的次子、三子死于妇人之手,老祖宗最后虽已断情,但依旧没能摆脱皇室。”
说到这里,昭亲王想他已经知道他的条件了:“你是想要将孝文成皇后移出始皇陵?”
风二爷哼笑一声:“老祖宗早已经被其四子从始皇陵里移出来了。”
“那你想要干什么?”
风二爷抬眼看向对面的昭亲王:“你登位之后,我要你改国号,至于国号改成什么,我并不关心。大景是孝文成皇后帮助始皇打下来的,既然始皇做了对不起孝文成皇后的事,那这大景也就不必再存在了。”
昭亲王笑了:“正好先帝也做了对不起我母后的事儿,改国号,我同意。”
风二爷没想到这小子这么反骨,不错,有意思:“好,建城的银钱风家来出,希望你不要忘了你今天答应我的事儿。”
“你放心好了,”昭亲王对景家皇室早已经没有任何幻想,这样一来也许他的计划可以更完美。赵寅不是想要造反吗?他造好了。
谈完了正事,风二爷就开始动心思了:“听说你小媳妇刚给你生了个儿子?”
昭亲王不知道这位在动什么心思,但他可不会认为他是在关心晚辈:“是,明天满月,你这个叔祖难道还准备了见面礼?”
两人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谈着,不过他们谈着谈着就谈到了安平伯府。昭亲王斜了一眼坐在他对面,把话引到安平伯府上的那位,不禁警告到:“安平伯府的姑娘不适合你,你还是死心吧。”也不看看自己多大了,还要糟蹋他媳妇家的侄女。
风二爷脸有些黑了:“我什么时候说我看上的是你媳妇娘家的侄女?”这小子眼瞎吗?他都四十二了,怎么可能会去糟蹋人家十几岁的小姑娘?再说了,他是他叔,不是应该跟那女人更配吗?
“没看上最好,”昭亲王还是不放心地盯着他。
“你岳母最近还好吗?”
昭亲王忽地站了起来:“你确定问的是我岳母?”
风二爷有些尴尬,不过他能怎么办,当年他出海,以为很快就回来了,谁能想到他会在海外被困了十年,等他回来,他看上的姑娘早成别人的婆娘了,就连孩子都有了:“怎么,我不能问你岳母吗?”
昭亲王坐回了椅子上:“能,不过不要怪我没提醒你,我岳母可没准备改嫁。”
“这句话,我没听见,”风二爷起身就走了:“明天你儿子满月,我会过来的。”
昭亲王看着他的背影,饶有兴趣地笑了:“看上我岳母,他可真有眼光,凤一。”
他话音刚落,凤一就出现了,她此时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对:“凤一在。”
昭亲王眯着他那双桃花眼看着凤一,问到:“风二爷是他这一脉的第几代?”
凤一一听就知道她二伯要露馅,不过主子问话,她也只能据实以告:“第四代。”
昭亲王就知道风二没说实话,第四代,那算下来,风二应该是他堂哥,他就说他父辈的不可能有风二这么年轻的:“风二有妻子吗?”
“没有,”她二伯就是老光棍一条,其实要不是他二伯回来的早,她大伯都准备在族里挑一个最聪明的男孩过继给她二伯了。
“你下去吧,”昭亲王没想到这风二还这么痴情,不过这事不归他管,他岳母那么能耐,他可管不了。
凤一没影了,她现在纠结着要不要问她二伯要点银子花,她身上的银子没了。看她二伯那么大气,一出手就是三十万两黄金,他应该不介意救济下她这个侄女吧?她不要多,她只要五两黄金就行了,反正最近她也不出远门。
五月初八是昭亲王府小世子满月的日子,半夜五娘就支使她的两个丫鬟给她烧水洗澡洗头。她在浴桶里足足泡了一个时辰,要不是她夫君把她拎出来,她还要继续泡着。
收拾好自己后,五娘就抱着白胖的小算盘赖在昭亲王身边,一遍又一遍地问:“我香吧?”
昭亲王已经被问了快有五十遍同样的问题了,不过他还是很有耐心地回答:“嗯,我媳妇最香,你把小算盘都给熏得香香的。”
五娘知道他在逗她,但她还是很高兴,因为据她所知京里很多人家都会在妻子有孕生子的时候纳妾,或是收通房。
但她夫君没有,虽然她怀小算盘的时候正逢西北战乱,他很忙,但要是他有那心,还是可以收的。远的不说,就说那个陈碧瑶吧,他要想收就随时都可以收,可是最重要的是他没收:“夫君,我觉得你表现得很好,你要继续保持。”
昭亲王看着她清亮的双目,他知道她在说什么,笑着保证到:“满满,其实你尽可以放心,我有你就够了,对于美人,我自小见得多了。只要你不往我身边塞,那我除了你就不会再有其他女人。当然了如果是你塞的,我也会都收着的,哎吆……,哈哈……”
五娘拧着他的大腿,哼了一声说:“你想得美,”说完她就抱着她儿子离开了。
昭亲王笑着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连我都熏香了。”
今天钱华贞也来了,她挺着七个月大的肚子,很早就到了:“吴钱氏给王妃娘……”
“快起来,”五娘看着她的肚子,有些担心,还没等她蹲下去,就让她起来:“坐吧。”
钱华贞面色红润,脸上也添了不少肉:“看着娘娘现在恢复得这么好,我这心里算是踏实了。”
五娘笑言:“之前没生的时候,我也怕肚皮收不回去,不过现在看来是咱们多想了。”
钱华贞双手轻抚着肚子,看着五娘,以前她羡慕昭亲王妃,现在她也能体会到她曾经幻想的幸福了:“墨家那位表小姐被送回陈家了。”
“是吗?”五娘在月子里已经听她夫君说了她生产时发生的事儿了,要说她不气,那是假的。但是墨家对她夫君来说有些特殊,她也不想因为陈碧瑶让她夫君难做:“你不说我还不知道呢。”
钱华贞虽不知道那陈碧瑶做了什么事儿,但能让墨家不再管她,那肯定是犯了大错,想想那陈碧瑶的心思,也不难猜:“不过那陈姑娘也是个命薄的,在回陈家的路上,拉车的马匹突然发狂,人就那么没了。”
这倒是让五娘有些惊讶:“没了?”
钱华贞点了点头:“没了。”
五娘除了吃惊,没有其他感觉了,她并不同情陈碧瑶,毕竟她不是那庙里供着的菩萨,心还没那么好:“倒是可惜了。”
钱华贞淡淡一笑,可惜吗?她并不觉得,人贵在有自知自明,那陈姑娘明显不是个识时务的。
“娘娘,”守门的婆子进来回禀:“墨夫人来了。”
“快请进来,”不管陈碧瑶怎样,这位墨夫人她还是很欣赏的。
今天墨夫人脸上的妆有些厚,最近家里的老夫人开始作妖,折腾她,她也没法子,但不管老夫人怎么折腾,她还是送走了那丫头。出了墨家的门,那丫头是死是活,就不关他们墨家的事了。
“墨赵氏给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五娘见墨夫人眼底遮不住的乌青,心里倒是有些同情她,那陈碧瑶自小是长在墨家老夫人身边的,陈碧瑶出了事,想必那墨家老夫人没少闹腾:“墨夫人请坐吧。”
“谢娘娘,”墨夫人起身来到了五娘的左下手落座了。
五娘没有提陈碧瑶,她夫君没让她知道,那她就当不知道:“墨夫人最近清瘦了不少,还是要多多保重身子才是。”
赵氏什么事没经过,对于家中婆母的敲打,她早已经看透了,不过她没想到那丫头出了墨府没一个时辰人就没了。她早就警告她了,可她就是不听,现在好了,命也没了:“多谢娘娘关心,臣妇素来苦夏,这夏天来了,人就消瘦得很。”
五娘笑了笑,没在多言。
今天王府也算是借着小世子的满月,大摆宴席,到处都热闹得很。只是在王府后门,凤一揣着从她二伯那讨来的十两金子,刚到王府,就碰到了凤九。
凤九依旧是绑着头发,凤一瞥了他一眼:“原来你也知道热。”她还以为他会一直披散着头发呢。
凤九不准备理这傻子,想要越过她走人,不过被凤一给拦住了:“我看到了,你还不错,还知道补救,你表妹不是好人,你也不要自责。”
凤九面无表情地说:“你想多了,我之前不杀她,是因为怕她脏了墨府的地。”说完他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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