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对决……我先中了埋伏,心知此去无归,便孤注一掷,单骑入阵、以一敌千、直攻主帅,坐下铁骑如神驹附体踏云驰骋、迅影若电,所过之处鲜血四溅、旌旗断折、人仰马翻,不知过了多久,围截我的士兵渐少,周身空出一大片尘土飞扬。血雾消散、残阳入眼,我便看见了千军之中、帅旗之下、傲然立马的萧鬼面,他示意所有人都后退,又命弓箭手收了弦。
他单骑出阵,森森银甲,烈风翻袍,他只说了一句话:“本王要与太子独战,任何人不得插手!”
面具之下,他黑眸阴鸷似鹰,弃马飞身,墨龙虹霁剑饮风袭来……
直到皋端温热的手掌覆在我的手背上,我方醒过神来……
萧珏已跪在马车边良久,我未说话,他也不便起来。众目睽睽,气肃凝胶,谢紫华握剑待我指示,我平缓心跳,稳住声线:“将军平身,将军有礼了……”
……
战场上的输赢,就如擂台上的对决,赢要赢得体面,输要输得有骨气。
暮鼓声声,夜幕降临,一行人入城后,城门缓缓关闭,丰州是军事要塞,自古实行宵禁政策,闹市渐息,商贩闭门,行人匆匆归家,各家零星灯火,道路深暗幽静,如入偏僻小镇一般……
我深觉奇怪,宫中虽也实行宵禁,但宫人来来往往、各殿灯火通明,偶尔夜宴赏月,亦是热闹非凡。丰州临近皇城,即便有宵禁,城内也该人来人往、繁华喧嚣,然而今夜却是出奇的安静……
我问谢紫华:“难道是知州得知我们要来,事先发了通告不许百姓夜出?”
谢紫华如实回道:“皇陵频繁发生血污之症,此地离皇陵最近,百姓深信鬼妖之说,夜晚不敢出行。”
我怔了怔,不由地看向皋端:“这病还在持续发生?”
谢紫华沉眉道:“不单如此,上个月有位妇人常去皇陵送货,生下了一个怪胎,百姓吓得人心惶惶,流言纷起。”
我锁眉沉眸,流言无非是说晟朝旧主亡灵作祟,父皇应将政权还给旧主……我道:“莫不是有人故意造谣生事?扰乱民心!”
谢紫华道:“已派人去查过,的确是怪胎。胎儿生了两个头……”他欲言又止,似是不想吓到我。
我惊得微僵,别说那些没读过多少书的老百姓,就连我历经奇事,乍一听两个头的怪胎,也是手脚微凉,半天没了反应。
生猪生狗生肉团子这种谣言尚且容易编造,但是两个头的婴儿,如何造假?
“会不会是巧合?”
谢紫华默了默:“尚不知原因,不过崃巫山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怪胎。”
我:“……”
二哥曾细查了血污之症的病因,他说这和崃巫山当年落下的“九夜天石”有关。
当年九夜天石先从崃巫山转移到皇宫,后来晟朝灭亡时,有一个说法,晟孝帝为恐九夜天石落入敌人之手,便将天石藏在了皇陵之中,晟朝灭亡那日,晟朝皇陵倒塌,并非巧合,而是晟孝帝启动了皇陵机关,玉石俱焚。父皇后来将我国皇陵选在晟朝陵址附近,或许也是为了挖出失落的九夜天石……
崃巫山、皇陵、皇宫三个地方都出现过九夜天石,而这三个地方也先后发生了怪病怪胎,难道真如父皇和皋端说的那样——“九夜天石”是大凶之石?
一行人暂住在城西避暑山庄,休整过后,我带皋端去看卧床不起、心病郁结的睦硕公主,不知这公主在内室里鼓捣什么,进门我就闻到一阵诱人的烤鸭香味……
丰州烤鸭远近驰名,以果木焖烤、色泽枣红、肉质细嫩、肥而不腻。二哥最爱这道菜,常用蜜糖沾焦黄脆皮入口、酥香绵软、回味无穷。如此来看,睦硕公主也没病到茶饭不思的地步……
内室里响起一阵急碎的动静,睦硕公主的贴身宫婢慌里慌张地跑出来拦截萧珏:“王爷请留步,公主已经睡下,还请王爷明日过来……”
萧珏被封为墨王,是楚国当朝唯一一位外姓王。
内监低斥宫婢:“不得无礼,齐国三殿下特带神医来给公主诊病。”
她微惊,抬眸看到了我,大喜,转身就飙进了内室喊道:“公主快醒醒!三殿下来了!齐国三殿下来看公主了!”
我:“……”
虽说我与云珠情同姐妹,可有些基本的宫规礼仪云珠还是要遵循的,比如就算我在假装睡觉,云珠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叫醒我……
这宫婢若非脑袋被驴踢了,便是这公主平日里对人太过随意,不拘小节……
转过屏风,公主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闭目睡着,床头的飞燕芍药帘勾正在拼命地左右摆动,而公主身上的被子盖反了是怎么回事?至于她油光贼亮的红唇边还残留的一些深色的鸭酱……我就当没看见了。
公主“惺忪”地睁开了眼睛,“病怏怏”地伤心道:“香芋别骗我了,三殿下早已出家修行,怎么会来看我呢……”她掩面翻身做悲痛状。
名唤“香芋”的宫婢急忙去拉她的锦被:“奴婢没骗公主,公主快转过来看看呀,真的是三殿下!”
然后公主“虚弱”地转身……看到了我。
金风玉露再相逢,更胜却人间无数……(⊙o⊙)…
其实第一次见到女扮男装的睦硕公主,我便觉得她面相纯善、眉目灵俏,不似沙场上那些凶狠残暴之人。如今再见,更觉得她古灵精怪、俏皮讨喜,哪里有半点刁蛮善妒、霸道骄横的样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粉腮樱唇,娇嫩可爱,这样一比,倒是二哥身边的颖儿不及她天真无邪,若是二人都嫁给了二哥,恐怕只有颖儿算计睦硕公主的份了……
睦硕公主抱着我的袖子就是一番哭诉表白:“殿下真的是你吗?他们都说你出家做了和尚,我是一万个不相信呀!殿下怎会看破红尘出家为僧?殿下可还记得我吗?当年若不是殿下手下留情,我早已魂归黄泉。我感念殿下恩情,日夜思念殿下,今天终于将殿下盼过来了……”
可是公主,你嘴上的油渍不要全往我袖子上抹呀……
我转头去看皋端,他和萧珏两人各自事不关己、神游天外……
我又转过头来,公主已将油渍擦净,又从枕头下抽出张丝帕来,可动作过猛,丝帕下方藏着的东西一并儿也带了出来,我定睛一看……《金梅》?
所以公主你卧床不起,就是一直在床上看这个书吗?
不怕神一般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当然我不是在骂公主,只是同情国舅费尽心思将我骗来丰州,还没半刻钟,公主就把他卖了……换做我是国舅,这会子肯定被公主蠢哭了。
公主一爪子将书挠进了被子里,装作没看见的样子捧着丝帕脉脉深情继续道:“殿下的丝绢我天天贴身带着,夜晚枕着睡觉,就像殿下待在我身边一般……”
我咳了两声,如此浓烈的表白,我还是第一次经历,莫名地有些脸红呀,我道:“公主,这张丝绢貌似是公主自己的啊。”
她连忙解释道:“那日殿下将我袖中的丝绢拂落在地,又亲手捡了起来还给我,这是我们感情的信物,我就是在这一刻森森地爱上了殿下的!”
我:“……”
多说多错,过犹不及,之前的那番话,我倒勉强信了她将我当做男儿来喜欢,可此话一出,我就觉得有些夸张造作了好吗!
公主你未必是喜欢我的吧,只是赖在丰州不想进皇城吧!
我心中微疑,不知是国舅和萧鬼面授意她拖延和亲时间,还是她自己另有计划?
我道:“师父和将军先去赴晚宴吧,我与公主说会话,随后就来……”
待二人走后,又过了半刻钟,公主的双手不知怎么就摸向了我的胸|脯……
虽然我的胸很平,但她摸了半天才相信我是女人是不是有些不好呀?
我倍受打击,懒得安慰她就出来了,屋里传来她幻灭的哭声,作死也不信我就是当年的太子殿下……
皋端还在外面等我,见我安然出来,也就放了心。
我十分沮丧,摸着自己的胸,又摸向皋端的胸,两行清泪飚了出来:“师父的胸好壮实,比我的胸还要大!”
他:“……”
我在他胸前狂摸着:“师父一定要给我想想办法,我这样平你也能忍!你大概是喜欢男人的吧!”
他猛然抓住我乱摸的手,将我拉到了暗处,眉眼深谙逼人……
原以为他会温柔似水地安慰我一番,不想他勾起我的下巴,却是一声:“似乎你女扮男装的样子的确更好看些。”
我:“……”
他不但不安慰我,反而承认自己喜欢男人嗷!
赴宴途中我闷闷不乐不想和他说话,他却也默不作声地走着,似乎有什么心事,又驻足在观星台上遥望远处……
避暑山庄是皇家行宫,山庄因山就势、布局严谨不失天然,殿宇淡雅庄重、层层而上,居高临下、林木茂盛、万家灯火……
他忽然指着不远处的日月双辉密檐石塔问道:“佛塔之上为何挂了花彩绣球?”
我定睛看去:“今天是花朝节呀,大约是礼部为了迎亲,特意将山庄装饰得喜庆点吧。”
他也没有追问,方道:“刚才萧鬼面与我在外面说了会话……”他顿了下:“他说当日是错手将你击落了山崖?”
我惊了惊。
他侧眸看我,略带责备道:“他当时答应放你离开,你为何还要偷袭他?”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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