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斜斜照在谢紫华英俊的脸上,却驱散不走他阴寒的面色,风随影动,拂来街坊胭脂百花香,微凉。
我努力吸着气,心在慌乱地急跳。古有香妃遍体生香、翩舞引蝶,然而皋端的体香却只有我一个人能闻到……为什么?
我怀疑过这种香,所以才会四处寻找这种香,才会命宫人调配数千香料制作此香……
此前谢紫华提过情蛊一事,因我怨恨于他,所以不相信他的虚假之词。
然而经历了这么多事……皋端的身世、我的特殊体质、父皇的前朝旧事、父亲尚在人世……
我不得不慎重地考虑这个问题,若非我产生了幻觉闻到奇香,便是我被下过特殊的药物,而这种药物……是什么?
谢紫华见我迟迟不语,想必我有所动摇,便道:“一会儿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不用。”我冷冷拒绝,掩饰住内心的慌乱,心想就算要查明此事,也应先跟皋端确认一下,或许他早有答案,或许这和我的特殊体质有关呢?
我道:“忘了跟将军说了,那香其实不是什么香料,他常年沐于檀香礼佛,又经常接触百草药材,久而久之衣物混合出奇特的香气……我以为那是什么名贵的奇香,而云珠等人却不以为然,故而产生了误会。”
他猝然僵住,绷紧的神色如熊熊烈火泼上了彻寒冰水……
我避开他的视线去瞧帘外,然而车外一应美景都没入眼中。
耳边是他冰冷一声传来:“君月,你不许骗我。”
我佯作轻松道:“本宫何须骗你?”
我淡淡一笑:“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喜欢一个人,未必需要理由。将军非要深究理由,那我反问将军,为何不放过本宫?”
他面色僵了僵,眸中有痛色与狠色划过……
我撇开了视线道:“将军说不出理由,可见感情之事本就是说不清道不明、推敲不得、深究不了。本宫敬重将军,视将军为知己。所以不想让将军误会,恳请将军取消婚约,莫要各误终生。”
马车猛地晃了一下,飞蝶彩燕帘纱被劲风带下了帘钩,车内陡然暗沉,我来不及看清,谢紫华已抓住了我的手腕将我压在了软榻上,他的手格外用力,手腕骨头咯吱作响,他悬在我正上放,面色沉入阴影中,只有一双灼亮的眼睛凌厉似狼,令人寒战……
“放……”“肆”字未出,他凛冽打断:“若本侯说,这辈子非娶你不可呢!”
我哑然,触手的苏州织锦缎面凉意漫起,锁住喉管。
他冷然挑眉:“你不是说要嫁给本侯,夺了本侯的兵权,让本侯生不如死吗?”
我骇然,这是柳凝雪难产时我为了激她醒来而说的话!这白莲花真不是好东西!竟把这话告诉了谢紫华!
我支吾着想要解释,但又一想不如就这么认了,让他恨我防我也好……
然而他猛然欺近,几乎是咬着我的耳朵说道:“洛君月,本侯现在已是生不如死!与其得不到你而自我煎熬,不如将你得到,任你煎熬。”他的吐息如炬,艳极一笑:“你若不嫁给本侯,如何得本侯的兵权!”
我全身肌肉绷紧,不曾想过他会说这样的话来……
眼前陡然暗下,唇瓣被他滚热的唇封住,暴风骤雨般的强吻,带着沙场的狼性与强硬、狠辣与无情……
以前我总说自己邪魅酷炫狂霸拽!如今和谢紫华比较,我那点狂霸拽根本算不了什么……
他庞大的身躯牢牢固着我的全身,长驱直|入撬开我的牙关搜刮每一寸领地,呼吸、心跳、神智被击溃、掠夺。我终于明白了那些被我非礼过的小少女们内心是多么的委屈、愤怒、抓狂、咆哮!锦衣华服下,我只能挣扎、反抗,然他如着了魔的荒漠野兽,毫不怜惜,侵占抢夺,发冠脱落,乌发倾洒,衣料撕扯绵延不绝……
哦,不要误会,是我在撕扯他的衣袍,而非他撕扯我……
猛然一阵颠簸,骏马嘶鸣,众人惊呼间,轰隆声响起,车内天旋地转,我趁势狠力一推,谢紫华未能稳住身子,重重跌在了另一边……
待车身稳定,整个车厢已翻倒在地,我迅速扒好衣服,戴上发冠,车帘被护卫撩开,刺眼阳光射入……
“发生什么事了?”我低喝?
驾车护卫惶恐道:“卑职罪该万死,马车车轮断裂了,公……公子可有伤着?”他抬眼看到我红透的俏脸,又看向车内衣衫不整的谢紫华,瞬即明白过来,连忙埋下头去一副非礼勿视的表情……
我羞得面红耳臊,回头狠狠瞪了眼谢紫华,他面上情|欲未褪,唇红似血,前襟露出好大一片肌肤,发丝披散在肩,慵懒而魅惑……
他毫无歉意地对我邪笑,伸手要来摸我的头,我狠狠打掉了他的手,迅速跳出了车……
云珠被马车翻进了路边花丛里,沾了一头的杂草野花,忙不迭地爬来问我安好,我掩了羞怒之色,蹲下|身去检查断裂的车轮,那车轮红木质地,铆钉牢固,可为何从中断裂开了?
正疑惑间,国舅和居士从前方折转回来,国舅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谢紫华被我撕烂的衣袂,然后又看向我的脸,仿佛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一般,他笑得格外诡异,接着我发现周围的护卫全都是一副不敢看我的尴尬表情……
我囧了一囧,还是云珠不好意思地移了过来小声道:“公主,你的发冠戴反了。”
我:“……”
今日我女扮男装,穿得是广袖纹木槿花锦袍,戴的是镶珍珠羊脂玉冠,这玉冠正面镂雕花纹,背面平滑,一眼就能看出正反,刚才出来得急,哪里在意发冠的正反……
国舅忍俊不禁,笑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原来是虚惊一场,还以为有人偷袭马车呢。谢公子血气方刚,动作太猛,马车不堪颠簸,自己散架了……”
我:“……”
有点智商的人都能听出国舅这话中的信息量好吗!
一众人等面红的面红,埋头的埋头,还有不知死活的人在掩嘴笑……
我羞得无地自容,无数刀眼飞了过去,然而国舅若无其事道:“小姐毕竟还没嫁给谢公子,谢公子理应克制一下嘛。未免坏了小姐的清誉,谢公子还是和我们坐一辆马车吧……”
众人都在掩嘴偷笑了……
随侍的内监知趣地过来道:“奴才已将后面的马车收拾妥帖……”
“不用了!本宫饿了,找地方吃饭!”我狠狠内心掀翻了好几张桌子,咬牙启齿甩袖暴走……
多行不义遭报应,以前总是我将别人激得甩袖暴走,不想我也有今日……
谢紫华在后面追着叫我,我闷头扎进了人群里不想理他,他每次都要狂霸拽,以后真不能愉快地做朋友了!
隐约听见云珠说道:“小姐这会在气头上,将军还是让奴婢跟着小姐吧……”
片刻只剩下云珠跟了过来,我也不想理她,心想她武功高、听力好,刚才肯定听见谢紫华在里面欺负我,然而她却不进来救救场!
一口气走了一里地,放眼十里桃林,粉云若锦,游人如织,直到有一人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狂躁的心情才得以抚慰,他虽身着居士的服装,然而身上的清香,独一无二……
桃花纷飞绕衣袂,温柔的阳光在他身上跳跃出金子般的光泽,他近到我身前,说道:“出宫的时候怎么嘱咐你的?人多危险,你还往人多的地方钻。”他责备着,声音却好听得紧。
我心头一暖,随即又想起刚才谢紫华对我做的事,不免心虚地低下头去。
他修长的手指伸到我头顶上:“发冠戴反了还到处乱跑,嫌不够丢人么?”
我……囧。
我的发髻蓬松散乱,玉冠摇摇欲坠,皋端帮我卸下了玉冠又将乌发散了下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柔柔梳理我的发丝,酥酥痒痒漫过心间……
我东张西望着,皋端两手端正我的脑袋道:“找谁呢?还想看他有没有追过来?”
“啊?”这话有些不对劲!我支吾道:“在找云珠,师父是光头,不会挽头发的吧。”
他淡淡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是难事么?”
“额……”以他的智商,的确不是难事,他连凤袍裙子都会系……
他不紧不慢地轻挽发髻,手指灵活就像在包扎伤口一般,青丝袅袅如烟,花香馥郁醉人,游人渐渐隐没在山水间,独留我和他温柔恬静如入画卷中……
我有些忐忑,忍不住问道:“师父什么时候来的?师父一直跟着我们么?还是事先在这等我们呢?”
他眸色幽幽,将发冠固定在发髻上:“我跟了来是不是打搅了你们?”
我深觉不妙,刚才他一定是看到什么了!我头皮发麻道:“什么打扰呀!我一路上都在担心师父有没有来,只想和师父在一起……”
他捏住我的下巴让我看着他,这样的动作,我两都是男儿装,不免引来路人侧目……他道:“想和我在一起,你还让他进你的车厢!”
我大惊,他果然看到了!“师,师父误会了,不是那样的……”
“那是怎样的?我要你离他远点,你不听话!””
我慌了张,羞愧难当:“刚才我想劝他取消婚约,从此和他一刀两断。”
他怔了下,眸中却微带愠色:“可我听见,你要他五十万兵马?”
我震住,他竟然听到这句话了!
他语气变得阴森:“是不是我有五十万兵马,你就不用嫁给他?愿意嫁给我了?”
我心头一揪,他什么意思?以为我为了五十万兵马要嫁谢紫华?为了夺兵权而出卖婚姻?
我有些委屈,有些懊恼:“我才不稀罕那五十万兵马,谢紫华若真因此分裂齐国,那他也不值得齐国百姓称颂爱戴了!我之所以说那样的话,是为了激怒柳凝雪呀!当时她难产失了力气,而她心里最牵挂的人就是谢紫华,我若不说夺了谢紫华的兵权,她怎么有力气将孩子生下来!”我说得异常激动,眼中涩酸微润:“师父也许不相信我会好心救柳凝雪,可师父不知道,母后也是怀了双胞胎!可我活了下来,母后和胞兄当场就死了!你说我怎么能让柳凝雪死呢?怎么能让她腹中的孩子死呢?”
刺眼阳光穿透花枝射|入眸中,泪水已模糊了视线,粉色的桃花和白色的面具混淆入蓝天。
当年父皇立我为太子,对外宣称母后生了一对龙凤胎,其实,母后原本就是生了龙凤胎,只是哥哥没能保住,母后也血崩而死……
父皇说母后并没有死,只是失踪不见了?
我派人四处寻找当年接生的稳婆和老嬷嬷,然而这些人当年就去世了!为什么?
唯一一位活着的人就是那位被父皇驱逐出境的神秀国师,国师知道些什么?又去了哪里?
这里面是不是隐藏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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