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兆阳疾步走出御书房,冒着大雪去召殿前指挥使——辛屹翰,这是皇上刚指派给他的任务。
林兆阳走了以后,留下李殊晏一个人在御书房发呆。他与苏家千金的大婚在即,本不该有闲情雅致去理会这点琐事,但奈不住那一丝执念总悬在心头,死缠烂打的不肯消失。他曾多次劝诫过自己,明知道那个令他心动的姑娘是仇家之女,就不该再与之有任何交集。但有时候却又忍不住宽慰自己,只不过是去看她一眼而已,把承诺过送她的玉镯给了她,又有何妨?
其实,早在李殊晏当日回到皇宫,就命人精心打磨了一双成色绝佳的手镯,并在内侧刻上了‘左萱’两个字,只是,前后矛盾了三四个月,却迟迟下不了决心,到底要不要将这对玉镯给她送过去?
辛屹瀚走到御书房的时候,李殊晏还在出神的望着窗外的飞雪。
看到辛屹翰进来施完礼后,李殊晏便开口问他:“朕记得左家的案子,当初是经你手办的?”
辛屹翰答:“正是微臣。”
李殊晏:“你可知道左敬忠还有个待字闺中的女儿?”
辛屹翰回:“微臣知道,此女名叫左萱,当初皇上命微臣清查叛臣家眷时,曾下了旨意,壮力发配到西北边境,老者为奴,年轻女眷则送到青楼为娼,据微臣所忆,左家之女被发配的地点是栖凤阁。”
李殊晏登时便感觉喉咙发紧,呼吸不畅。尽管他早知道左萱之所以进青楼,和自己一气之下所下的旨令有关,但当他再次从辛屹瀚的口中确认一遍,还是会感到深深的歉疚,便问辛屹翰:“那你知不知道,她在栖凤阁过的怎么样?”
皇上怎么会突然对一个罪臣之女如此感兴趣?辛屹瀚尽管心存疑惑,却又不敢过问,只能将自己所知道的如数禀报:“微臣没去确认过,不过,据说生活的还不错,不瞒皇上,我家二弟近期就是被那左萱所迷惑,整日的在栖凤阁内流连忘返,且屡教不改,家母正在为此事发愁。微臣还听说,不止我家二弟,就连那陈中丞家的公子,和即将嫁入皇宫的苏皇妃的小弟,都是那位左萱姑娘的座上宾。”
原来,竟有那么多男子都迷恋于她,那她应该过的很逍遥吧?李殊晏酸酸的想。既然她可以和那么多男子谈笑风生,可他却为何连见她一面都要畏畏缩缩。更何况,他是不缺正当理由的,那天他曾许诺过会送她一对玉镯,此事到现在都还未曾兑现,身为天子,总不能做一个言而无信的人吧!
这一刻,李殊晏终于暗暗敲定了主意,只是仍止不住好奇的问辛屹翰:“他们几人明明都出身于名门望族,为什么会争相追捧一个青楼女子呢?”
辛屹翰说:“微臣听家中老仆所言,他在去栖凤阁劝二弟回府的时候,曾有幸见过几次左萱姑娘,说她虽人在栖凤阁,却并不像其他烟花女子那样,抛头露面的接客,而是只跟几个身份尊贵的年轻男子有所来往,寻常的客人根本就见不到她。传闻此女极具个人魅力,那些公子们虽整日与她厮混,却个个待她恭敬有加,并没有强迫她做出不情愿之事。”
听到这些,李殊晏的脸上不由自主的显出了笑意,犹记得那天她曾煞有介事的告诉自己,说她是栖凤阁的台柱子,原来竟也是骗他的。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她面前验证一下,看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台柱子?
辛屹瀚禀完离开后,李殊晏再无心做任何事,心想择日不如撞日,当即命林兆阳带上那对早就备好的玉镯,一主一仆,冒着风雪悄然出了皇宫。
身为天子,李殊晏骨子里就带着一股傲气,自是不愿轻易踏进烟花柳巷之地,便在栖凤阁附近的一个茶楼落脚,吩咐林兆阳道:“朕在此处等着,你去代朕把左萱约到此处即可。”
林兆阳领命而去,没多久,就灰头土脸的回来了,憋屈的向李殊晏复命说:“请皇上恕微臣无能,别说约那位姑娘出来了,微臣压根儿没能看到她人。”
原本满怀期待兼忐忑不安的李殊晏,在听到林兆阳带回来的消息后,双眸里立刻散出零零碎碎的失落,问:“是她碰巧出去了吗?”
“不是,是那里的丫鬟不让进门,说她家姑娘不愿意见生人。”林兆阳回话的时候,把头埋得老低,身为一名威风凛凛的御前侍卫,何曾受过这等窝囊气。
臭丫头!架子倒是挺大。李殊晏不甘心的接着问:“不见外人?你的腰牌是干什么用的,没亮出来给她们看看吗?”
林兆阳脸上露出沮丧的表情说:“给她们看了,但那里的人好像都不识货,微臣又不好明说是皇上要见她,就被丫鬟给轰出来了。”
当时的详情是:林兆阳到栖凤阁约人的时候,小丫头香儿把他拦在了门口,好说歹说就是不让进去。林兆阳虽是个舞刀弄剑之人,不舞刀弄剑的时候也是相当斯文的,总不好在一个女娃娃面前逞威风,便拿出腰牌来镇她,谁知道这小丫头不识字,接到手里就跑进屋去递给杨悦琪看,杨悦琪看了一眼问:“你从哪儿弄了块这个,给我干什么?”
香儿说:“外面来了位公子,说是想约姑娘你出门到附近茶楼一叙。”
杨悦琪听说是个陌生人,连看都懒得看,直接把腰牌丢给了香儿,说:“你去告诉那位公子,咱们这里是刷脸的,腰牌什么的不好使,不是熟脸,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见与不见,也得看本姑娘心情。”说完,继续吃自己的东西。
忘了交代了,由于苦盼了多日的第三场雪终于下了,杨悦琪觉得有必要庆贺一下,庆贺她很快就可以和瞿牧烜天天腻在一起了,便命人备了一桌大餐来享用。
香儿出门向林兆阳回话时,将杨悦琪说给她的那番话,事先在脑袋里过滤了一遍,觉得说‘天王老子’不太好,显得太狂,改说‘皇上’吧,又怕惹祸上头,便自作主张的把杨悦琪的原话改成了:“这位公子,我们家姑娘说了,我们这里只接待熟人,否则,就是黄桑来了,见或不见,也要看我们家姑娘的心情。”
林兆阳听的一脸糊涂,回到茶楼后,就照原话翻给了李殊晏,也把李殊晏给郁闷坏了,京城什么时候出了个黄桑?
既然她躲着不肯出来,那就只有他亲临栖凤阁了。
当李殊晏和林兆阳阔步走进栖凤阁大堂的时候,恰好被掌柜的给碰上了。掌柜的将他们细细打量了一遍,只觉得这两位青年才俊脸上都一副正气凛然的表情,不太像是来找乐子的,便将他们拦下来问话:“两位公子是冲着我们这栖凤阁的哪位姑娘来的,不妨告诉奴家,奴家去帮你们喊出来。”
李殊晏和林兆阳都是没逛过青楼的,一听到掌柜的问出的话,脸上都不自觉的挂上了红晕,林兆阳忙替主子开口说:“我们是来找左萱姑娘的,麻烦掌柜的代为转达一下。”
隽姨就感到奇怪了,那个丫头天天连门都很少出,为什么还能冒出来这么多的帅哥来找她,她到底什么体质?隽姨念着跟杨悦琪平日的交情还不错,且又大致了解她的脾性,便有心替她挡了这俩小子,于是一脸为难的说:“实在是不好意思,左萱姑娘虽说住在我们这栖凤阁里,却是不接客的,两位公子还是另换一个姑娘吧。”
从来没吃过闭门羹的李殊晏,忍不住厉声说了句:“既然身在青楼,又何来不接客的道理。”
隽姨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的这位青年的气场异常强大,强大的直让人发怵,便不敢对他太过怠慢,便说:“那我去帮你们问问,看左萱姑娘肯不肯见两位吧。”
趁着那掌柜的还没走远,李殊晏又及时的交待了一句:“麻烦掌柜的代为转达一句,就说是一位故人来访。”
隽姨只身来到后院,进屋看到满桌的佳肴便问:“今儿个可是什么好日子吗?”
见隽姨驾到,杨悦琪忙起身热情的招呼她:“当然是了,对我来说,只要是下雪天,就是天大的好日子。你要不要坐下来跟我一块儿吃?”
隽姨摇头说:“我才没你这么好的胃口,半晌不夜的摆这么一大桌,你一个人吃的完吗?”
杨悦琪虎里虎气的说:“吃不完啊,不过,我们家那位应该很快就会过来了,你不知道,每一次下雪,他都会专程来这里看我的。”
秀恩爱竟秀到隽姨头上了,这让身为老鸨且感情空白多年的隽姨很不开心,悻悻的说:“你们家那位来不来我不知道,外面倒是来了两位公子,说是你的故人,被我给拦在大堂了,你要不要出去见人家一面?”
杨悦琪一琢磨,她认识的那几个人里,哪一个到这儿不是推门就进,根本不屑来这一套,会来这一套的,不用说,肯定是生人,便直接回隽姨:“你就说我身体不舒服,赶他走吧。”
隽姨于心不忍的说:“我看那两位公子挺英俊也挺正派的,你连看都不看一眼吗?”
杨悦琪说:“这跟正派不正派没关系,是我不想招惹那么多麻烦,那几个小子天天都已经够我头疼了,哪还敢再去招惹其他人,你问香儿,刚才她都已经撵走了一个了。”
香儿忙应景的点点头。
隽姨来前就知道,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便也不再多费口舌,立刻跑到前面回话去了。
隽姨来到前面大堂,委婉的向等了多时的两位公子表示:“左萱姑娘今日身体不适,不方便见客,两位还是请回吧。”
李殊晏还不信这个邪了,今天非见她一面不可。他拿出一样东西,递给那掌柜的,让掌柜的带着那东西又跑了一趟。
谁能想到,堂堂的一国之君,要不是托人将那日捡到的塔罗牌递交给某人,真的就被拒之门外了。
杨悦琪看到失而复得的塔罗牌后,兴奋不已,随即猜到被拦在大堂的人是谁了,立刻同意隽姨放行。说起来,还真勉强算是一位故人呢。距那日断桥一别后,已经有四五个月过去了,杨悦琪是个记性很差的人,对李殊晏的记忆早淡了,只记得和他同乘过一匹马,又曾多聊过几句,其他的通通记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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