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后宫,就好比一个养了品种繁多的鱼的池塘,这里从食人鱼到草鱼一应俱全,没石头丢下来,鱼儿还要自己咬几口呢,何况现在有沉寒和有孕的于妃这么两块足斤足两的石头?
所以,现在暂时没人有空搭理海棠这个昨日宠妃。
萧羌也很忙,自从婚礼和结盟的消息宣布出去之后,大越朝堂就算炸了锅了,从朝野到各国使节,无不对此议论纷纷。皇帝工作量大增,再兼顾一下和沉寒谈情说爱,基本上已经把自己睡眠时间都搭进去了。
关于沉寒这个题外话,海棠觉得萧羌的态度其实不像是多了个倾国倾城的皇贵妃的皇帝,反而像是个多年不孕不育,终于见着了个女儿的父亲一样。
他对沉寒是真的好,那种好就跟疼女儿一样。
不过据说萧羌非常喜欢小孩,但是偏偏膝下荒凉,只有一个独子,逮着了乖巧又漂亮的小姑娘,硬当女儿来疼,也说得过去。
所以,现在萧羌暂时也没空搭理海棠。
但是没空搭理,并不代表萧羌没空找她麻烦。
这天她鼓捣完花草,本来打算窝在翔龙殿继续研究香谱的,结果一早就去沉寒那边的萧羌召她过去。海棠心里骂了一句,爬起来赶去。
整个宫殿都很安静,大朵大朵的白云飘在湛蓝的天上,衬着一片红墙金瓦,耳边不知是谁家宫女闲来调弦,曲若流水。
这样的情景,当得起“良辰美景”这四个字了,可海棠心里却生起了一点奇妙的怅然。她甩头抛掉自己脑海里不合时宜的想法,快步而去。
腾凰殿里人很少。
沉寒怯弱怕生,腾凰殿里宫人内侍都极少,这日午后炎热,沉寒又不好支使人,大部分宫女内侍都乐得偷懒,海棠一路走进去,居然没有看到人。
凤凰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所以腾凰殿里尽植梧桐,满是修竹。
万竿翠绿碧竹中有水榭瀛台,隐隐约约,沉寒细软娇弱的声音从竹叶的温软舞动声里传了出来。
“……长发其祥。洪水茫茫,禹敷下土方。外大国是疆,幅陨既长。有娀方将,帝立子生商……”
在背《商颂》?
海棠好奇心顿生,渐渐走近,沉寒的声音听得更真切了,不过她已换了一首诗来背诵:“……冯冯翼翼,承天之则。吾易久远,烛明四极……蛮夷竭欢,象来致福。兼临是爱,终无兵革。”
这个似乎是……海棠用力想了想,终于想起来了,是汉高祖唐山夫人的《安世房中歌》。
终于到了,面前是一个小小水榭,轻纱垂地,四角挂着玉马,清风一吹,清脆环佩叮当声细若不闻。水榭中有一张沉香贵妃榻,榻旁一炉沉香袅袅,榻上萧羌和衣而卧,金冠摘下放在一旁,一头漆黑的长发流水一样垂到地面。榻前一张软垫,沉寒靠在上面,头枕在萧羌袖上,水葱一样的指头顺着他的发,软软背诵着古早的诗句。
呃……现在过去,似乎不太好?
海棠犹豫了一下,闭着眼的萧羌淡淡开口:“杜美人,上来吧。”
他怎么知道是自己啊?明明没睁眼啊。
海棠在心里翻个白眼,走了上去。萧羌依旧合着眼,拍拍身侧贵妃榻的空位,又拍了拍沉寒的头:“寒儿,继续,不必再为朕歌功颂德了,拣些辞藻精美的背来吧。”
“是……”沉寒软软地答应了一声,怯生生地向海棠一笑,曼声吟哦,再念的却是司马相如的《天子游猎赋》,“……于是乎卢桔夏熟,黄甘橙楱,枇杷橪柿,亭柰厚朴,梬枣杨梅,樱桃蒲陶,隐夫薁棣,答遝离支,罗乎后宫……留落胥邪,仁频并闾,欃檀本兰,豫章女贞……”
少女的声音清柔软嫩,衬着水榭外软风翠竹,听起来竟有一种别样清新风流。
可真会享受啊……海棠正在心里腹诽,男人却牵起她的长袖,凑到鼻端闻了一闻,一双多情桃花眼掩在长睫之下,似睁非睁,声音里带了几分慵懒沙哑:“今天换了新的香?这么凉淡。”
海棠狐疑地揪起自己的袖子闻闻,闻到一点泌凉的薄荷气味,大概自己鼓捣花草的时候沾上的,还没等她回话,萧羌倒自己笑了笑说:“这后宫里啊,听到脚步却闻不到味道的女子,大概只有卿一个人了。今天偶尔沾了香味,偏也这般的清淡。”
“因为臣妾懒惰吧。”海棠回了他一句,萧羌点了点头。
“这就是朕喜欢卿的地方啊……”说到这里,他重新闭上眼睛,随手把旁边的扇子递了过去,“这味道颇清新,借卿的袖底凉风一用吧……”
他眼下有淡淡一痕青色,脸色也憔悴了少许,看起来这阵子都没有好好休息。
海棠就感慨,这皇帝果然不是好当的,出了朝堂上龙床,时不时还要带着朝堂上战场,果然是个危险高还容易肾亏的行当。
海棠扇着扇着,萧羌的呼吸慢慢悠长,眼看是睡着了,海棠便停了下来,轻轻掩住沉寒的口,贴在她耳边小声说:“别念了。”
这死心眼的孩子,人都睡着了,还念什么?
她空灵的水眸迷茫地看着海棠,不安地绞着指头说:“可是……陛下他……”
“陛下已经睡着了,你这样念反而会吵醒他。”
沉寒哦了一声,垂下头,纤白的指头绞在一起,显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海棠对世间一切都充满了兴趣,美食和美人她都喜欢。
她得承认,能跟在萧羌身边这么久,被他这么对待自己还没心智崩溃到一刀戳死他,纯粹是因为皇帝陛下生了一副好皮囊。有的时候她实在忍不了他了,就盯着他那张清雅的脸看一会儿,邪火能下去不少。
面对对她抱有杀意的萧羌,她都能看脸降火,何况是沉寒这样我见犹怜的小美人呢。
海棠干脆一提裙子坐到地上,靠在沉寒身边,和她聊起了天。
沉寒对她极有好感,聊着聊着,称呼已从杜美人换成了姐姐,一声声甜嫩软糯犹如嫩生生的玉米尖儿,让海棠恨不得把她抱在怀里揉揉。
海棠给她讲大越宫廷里的趣事和一些习俗,沉寒则给她讲沉国的故事,说自己母妃早亡,有两个哥哥,小的那个和她一母同胞,现在是沉国的王太弟,单名一个冰字。
“……”在听到沉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海棠忽然觉得心口一窒,脑子里针扎一样疼,有破碎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逝。
她看到水,看到黑色水草一样无声荡漾的长发,看到无数匹锦缎就这么沉下,她看到锦缎上的花纹,有乳燕投林,有如意云纹,有百合莲蔓,有折枝牡丹……
她看到在水底燃烧的雪白色的火……
她觉得眼前发黑,胸口剧烈地疼痛,某种无法形容的黑暗的感情宛如一个刚熔的铅块,郁结在她心口。她呼吸不能,一时之间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感觉不到,她只能感到胸口和喉咙的堵塞,海棠抓紧了胸口的衣服,无声低喘。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恢复知觉,她这才发现,自己整个人已经倒在榻前,倒也没发出什么声音,只是身体打颤。沉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手足无措,一双小手骇得冰凉,轻轻捧着她的脸,又不敢用力,伏在她耳边小声地唤她姐姐。
“我没事。”海棠低低和她说。她慢慢撑起身,抹了一把脸,就这一会儿,她已是满身的冷汗,后背都透了。
锦缎、浸在水里的长发,这个梦究竟是什么?她不知道,毫无头绪,但是她已经第二次看到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她觉得自己总会有办法的。现在既然她对沉冰这个名字这么敏感,那就不妨多了解一些。
海棠是觉得,这世上的事,总归是知道得多一些好。就算今天这些消息没有用,但是总有一天会有用的。
海棠兀自喘了一会儿,拍拍沉寒的手,让她再讲些沉冰的事给她听,沉寒略一思忖,便怯生生地慢慢道来。
沉冰是沉国国主沉烈的弟弟,沉寒的同母兄长,也是沉国的一个异数。
沉国上一代夺嫡争斗惨烈无比,沉烈几乎杀光了自己所有的兄弟姐妹才踏着血迹登上了王座,整个宫廷里幸存的除了几个年纪还小、出身卑微的皇女外,唯一的皇子就是那时刚刚三岁的沉冰,他比沉烈最小的儿子还小了四岁。
也不知怎的,沉烈十分疼爱这唯一的弟弟,一切待遇全比照自己诸子来。沉冰也十分争气,十五岁加冠封王,封在沉国靠近大越国境的定州,他将这个边境重镇治理得井井有条,人人赞他年少有为,说大越平王、沉国定王为当世亲王中的王佐之才。
沉烈膝下一共四个儿子,却全都不成器,长子荒唐残暴,三子、四子荒淫无能,次子倒还不错,却在去年学老爹的路子弑亲登基,结果失败了,被满门赐死。
大概沉烈就此对所有的儿子都绝望了,在今年封了刚刚十八岁的沉冰为皇太弟,继续出镇永州。
听起来……就像是另外一个稍微普通一点的萧逐。
海棠把从沉寒这里得来的所有消息在脑海里转了一转,仔仔细细地想了想,却也找不出什么和自己相关的。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决定回房之后记下来,现在就不要多想了。
海棠按着还有几分隐痛的额角,说她要养一会儿神,沉寒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样,只知道刚才她似乎很不舒服,听海棠这么说,她就乖乖巧巧地应了,靠在海棠身边。
午后本就催人欲睡,旁边又燃了安神的香,没一会儿工夫,两人便滚成一团,沉寒小小地蜷着,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靠在海棠的肩头,海棠枕在萧羌垂在地面的广袖上,沉沉睡着。
青丝缠绕,衣袂相叠,两个加在一起刚刚三十岁出头的少女就这样夏眠水榭,那样长的发像绸缎一样铺开,映着一点波光缱绻。
萧羌睡醒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脚边两个小动物一样滚成一团的女孩子。
他看着觉得好笑,轻轻弯身,手中掬了一把长发,也不知道是她们两个谁的。青丝柔滑,他桃花眼里慢慢泛起了一丝微薄的温柔之意。
风过竹林,有蝉鸣悠悠,却又安静得可以听到水面上一痕涟漪的生死。
他小心解开海棠被沉寒抓在指尖的一缕头发,笑弯了一双多情的眼,轻声说道:“你们这样睡,会着凉的。”
日光柔软,白衣金冠的男人对地上两个少女一笑,少年一样纯真无邪,然后低下头去抱起海棠,拍拍她的脸,柔声道:“醒醒,别睡了,当心着凉……”海棠模模糊糊睁开了眼睛,脑子里一团糨糊,也分不清面前的人是谁,就含混应了一声。
萧羌弯身抱起沉寒,另一只手拉了海棠,海棠“嗯”了一声,就跌跌撞撞被他牵着走向了腾凰殿。
回了正殿,把还没醒彻底的两人丢给宫女照看,萧羌走入中庭花园,廊下站定一人,那人玉冠红衣,一身肃杀戾气又带点沉静倦意,正是萧逐。
萧逐向他行礼,萧羌走过去,与他并肩而立,顺着他的眼光看去,一园姹紫嫣红、柳绿竹青,萧逐左眼被覆在面具之下,一双眼依旧漆黑莹润,却有种寂寥空旷,似在看着这满园春色,又似不看。
萧羌看了他片刻,开口问道:“和沉国结盟的国书如何?”
“已到沉国。”萧逐答道,他略顿了顿说,“我该回永州了。”
永州与沉国和周边诸国接壤,这次结盟之后,只怕永州周围诸国不稳。萧逐这番心思,萧羌清楚,他却轻轻摇了摇头说:“你难得回京一次,别这么急着走,不必太担心永州的事情。”萧羌信步走去,在一架精致的木桥边站住说,“我还有别的事需要你做。”
“……”萧逐随着他朝前走,静默无声。
“我和沉王沉烈将在明春会盟,这事你是知道的,到时候我要借春狩的由头过去,身边没有一个信得过的人是不行的。”他随手摘了一朵栀子在掌心把玩,看了片刻,忽然轻轻一弹,雪白的花朵无声委地,男人回头看着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叔叔,挑眉一笑,“阿逐,除了你,能帮我的我不信,我信的帮不了我,我没有办法。”
萧逐片刻没有说话,他只是深深地看着面前的白衣乌发的青年,看了片刻,那双冻结了一般的眼睛里,渗出一股极淡的沉静倦意,他移开视线,慢慢开口:“陛下多虑,我朝忠肝义胆之士数不胜数。”
“……”萧羌没有说话,只是含笑看他。
萧逐却不再看他,随即转了一个话题:“明春会盟,现在就要布置。”
萧羌也无意继续纠缠,他点点头道:“此外,我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
萧逐没有说话,等他开口。
萧羌弯腰摘了脚边一朵硕大牡丹,牡丹正红如血,边缘一圈金线,正是《十户中人赋》中的名花金带围。
“寒儿这次来京,除了国书,还带来了一个东西。”萧羌道。
萧逐依然没有说话,萧羌却笑了,用修剪整齐的指甲拨弄着掌心一朵鲜红牡丹,莹润的手掌衬着金红,竟然有了一种隐隐的妖异。
“王叔,你知道的。你知道沉寒带来的不仅仅是一份国书,只不过你觉得我不想让你知道,所以你也就不想知道了。”他无所谓地说完,眨眨眼,看着没有表情变化的萧逐,换了一个话题,“东西是沉烈传来的。”
萧逐淡声道:“哦。”
沉烈已然在明面上带来了结盟国书,却还要私下传递消息,想必那上面的就不是什么能放在台面上的事了。
想到这里,萧逐极其难得地笑了一下,那笑容宛若百战沾血的刀锋,又锐利又疲倦。
萧羌看了他一眼,修长的指头揉着掌心牡丹,片片金红软软四散,毫无任何笑意地一勾唇,道:“我接到的另外一份东西,就是沉烈的密函。”
他一松手,血一样红的花瓣坠落,在灿烂阳光下有一种凝结的血块一般的感觉。
“他希望与我同谋白玉京。”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云林江横分整个东陆,荣阳、塑月、长昭、大越、沉国诸国均围绕云林江而治,云林江在中下游流域有一块冲积平原,名叫云林平原,地处要冲,商路交错,为兵家必争之地。
但是就是因为这块地方太重要了,众多强国互相牵制的结果就是谁也不能独立啃下来,这里渐渐就有了自己的生存规则,有了自己的统治者——白玉京。
斗转星移,朝代更替,这云林江畔,各国都城之上已不知变换了几家皇旗,白玉京却长盛不衰,比这大陆上任何一个王朝都要长久。
它是整个大陆之上,最为富庶与和平的地域。
白玉京控制航运,掌握水路,让这里商业很发达。这些虽然非常重要,却并不是白玉京能屹立千年的理由。
白玉京立足的根本在于两处。
第一,它从来不是一个国家,而是一个完全中立的组织。这样一个存在,让诸国在云林江的势力得以平衡,而且在很多时候,这种绝对中立,让它能以一种特殊的姿态,成为各国之间特殊的斡旋者。
第二,白玉京拥有千年以来,整个大陆上最大和最好的学府。白玉京另外一个广为人知的称呼,便是玉京学都。玉京学都,英雄出处。这千年以来,白玉京京主的传承并不依靠血脉,而是有能者居之,而这个传统便建立在千年学都的基础之上。
白玉京主城之内,学馆三百,学子盈万,日夜常明,贤士高辩。
而白玉京又主张学无贵贱,有教无类,因材施教,不拘一格,学以致用。学子就学,从商算经史,医工农耕,一视同仁,这样千年下来,士之高学者,泰半出自白玉京。学都最盛之时,天下三十一国,身佩相印者,出自学都,凡十九人。
比它的富庶与独特的地理优势更可怕的,便是它借由万千学子,悄然无声地向东陆政治之波里注入的无数暗流。
而这也就注定了,欲得天下先定玉京。
所以,在萧羌那“同谋白玉京”这一句出口的刹那,萧逐那双漆黑的结冰一般的眼睛深处有什么东西闪动了一下,就像是灰烬最后的一点温度终于冷了。
他看着最后一片牡丹花瓣飘离了萧羌的手。
萧羌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问萧逐:“朕该怎么做呢?”他想了想,看向萧逐微笑,再次轻柔地重复了一句,“朕到底该怎么做呢?”
他并没有听萧逐回答的意思,说完,便拉拢宽大的外袍,笑吟吟地对萧逐说道:“阿逐,我有些冷,我们回去好不好?”
萧逐定定地看着对面那个比他年纪还要大的侄儿,最后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他也有些冷似的,轻轻挽了一下烈红长袖。
萧逐本要出宫的,但是萧羌留他在宫里用饭。只不过两人没有回翔龙殿,而是留在腾凰殿。
帝王行止一向要传谕后宫,此消息一出,后宫又小小骚动了一阵。
而其中,分外愤怒的就是方贵妃。
昨天萧羌宿在飘音殿,方贵妃便缠着要他今日一起用晚膳,萧羌虽没答应,却也没反对,方贵妃便早早吩咐小厨房做了一桌子萧羌喜欢的饭菜,自己还亲手烹了一道冬瓜盏,结果饭菜都要凉了,腾凰殿那边却传来消息,说皇帝不过来了,她一口气堵在心里,着实咽不下,最后,她寻思半刻,一咬牙,吩咐厨子把今天做的几道菜送过去。
绝不能让她们爽心了,一顿饭也要让她们看到自己的菜色,舒服不得!
方贵妃亲手把食盒放进了雕漆食盒,看着宫人小心地捧着出去,绝色容颜上闪过一丝狰狞扭曲。
沉寒、杜笑儿、史飘零、于淑妃,这些名字在她心里、脑里盘旋不去,一个一个在舌尖滚过,她几乎恨得要呕出血来。
这些女人入宫之前,她三千宠爱在一身,那个男人为她簪花画眉,后宫谁不羡煞?
可为何就偏偏多了这些女人!
方贵妃只觉得喉咙里泛上来一点点的腥味,她怔怔地看着远处掩映在黄昏之中的腾凰殿,看得久了,仿佛就痴了。
深宫寂寥,青丝染霜,也不过一瞬朝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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