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杜忠出马, 便不用担心会查不出什么了。
静瑶放下心来, 神情却不敢松懈, 依旧一副惊怕的模样。宇文泓的脸色也是不好, 但见她如此, 还是忍下心中烦躁来安慰她, “不怕, 御医既然这样说,那孩子必是安全的,等会儿好好把药喝了, 再休息一下,其他的事交给朕就好。”
静瑶心间暗叹,他心是好的, 可如何只交给他就好?
他是皇帝, 毕竟心系天下,手头要务太多, 总会有疏忽的地方, 比如今次, 倘若不是她想到此次的疑点, 这事岂不就轻易过去了?她只得道, “陛下也别着急,杜忠他办事得力, 不会叫您失望的。”
宇文泓闻言却叹息一声,手轻覆在她小腹之上, 说, “朕原以为身为皇帝,保护你绰绰有余,却没料到给你引来几次三番的暗箭,这次居然还威胁到了孩子……”
他方才虽安慰她,但此时却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紧锁着眉头,颇有自责之意,看得静瑶有些不忍。
但没办法,为了以后在他身边的路能安全一些,她必须这样做。她可算是深深领教过何谓面慈心狠。淑妃与张恩珠差不多,这种蛇蝎心肠的人,不及时除去,绝对后患无穷。
因为此次将他蒙在鼓中,害他平白担心,心中终是有些愧疚,她也将手覆了上去,伸进他的掌中,他曾常年手握刀剑,掌心微有些粗糙,她轻轻摩挲那些薄茧,说,“有陛下如此挂心,孩子一定会乖巧,希望他将来好好长大,不辜负爹娘。”
他轻捏掌中柔夷,虽得了她的安慰,心中愁绪却仍是无法放下,又同她道:“此次叫你受罪,还是由朕的疏忽造成,倘若朕昨夜及时将那沾染了香味的中衣换掉,你今日便不会受惊了……”
静瑶却摇摇头,“所幸王院判说臣妾与孩子都还好,陛下就不必如此自责了,再说,倘若那香味果真有异常,那您岂不是也受了害……”她说着语声一停,赶紧来关怀他,“臣妾方才只顾着自己,一直忘了问您,陛下现在觉得如何?身体可有影响?”
宇文泓摇摇头,刚想说没有,就见门外头传来了动静,内廷监总管杜忠前来回话了。
宇文泓叫静瑶好好休息,自己去到外殿见杜忠,只见杜忠手上拿了个不大的瓷瓶,躬身同自己回话说,“启禀陛下,奴才在昭纯宫外的莲池内发现了此物,里面正是蔷薇膏,从浸水的程度来看,应是才扔下去没有多久。”
宇文泓听完,只撇过一眼,忙叫人去找来王正乙,吩咐道:“你来看看,这里面是何物?”
王正乙立刻应是,将杜忠手中瓷瓶接过,当着宇文泓的面仔细查验。那瓷瓶虽然泡了水,但所幸密封得还不错,里头得膏体仍还有很强的余香。而经过与宇文泓那件中衣上残留的气味对比,很快,王正乙便得出了结论,向宇文泓禀报说,“陛下,老臣可以确定这瓷瓶中的膏体为合欢散无疑。”
内殿中的静瑶听见动静,心里一定,而头一回听说此种东西的宇文泓却是眉间一凝,问道:“这是何物?”
王正乙垂头道:“这是一种催,情药物,且有种特别之处,倘遇上酒,还会起到致幻的作用,正常的人接触,无非是催发情欲,但若是叫孕中妇人闻见,恐会引起小产,此种迹象,与贵仪娘娘所说的症状恰恰符合,只是不知……陛下可有异常?”
宇文泓吐出心中的郁气,点头说,“没错,朕昨夜的确是出现幻觉了。”
难怪他会将别人认成阿淳,原来不怪他饮酒,罪魁祸首在此!
此时还用说什么吗?昨夜这女人来到乾明宫,身上便藏了此种东西,使他认错,与她纠缠的时候,自己身上也沾染了,后来他去到棠梨宫,一时疏忽又叫阿淳闻见,才从而导致今日的险情……
事情至此已经很清楚了,宇文泓止不住的在心里自嘲。
这就是他的家!真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都有,上回那个下毒害阿淳,今次这个居然直接给自己下了药……
他心内使劲叹口气,然而自嘲过后却是止不住的怒气,给自己下药,这个女人实在是胆大妄为!
他唤了声杜忠,杜忠立刻上前两步听候差遣,可人到了跟前,他却又犹豫了一下,原想叫杜忠把那个女人提到这里,但忽然想到阿淳还在休养,吵到她可就不好了,于是临时改了主意,只道,“备辇,去见见这个女人。”
杜忠与福鼎在面前齐齐应了声是,宇文泓便打算抬脚,哪知他话音刚落,却见外头来了人,却是陈尚宫。
宇文泓皱眉问,“陈尚宫此时来做什么?”
昨夜的事太后也有份,若非她指派淑妃,何至于有今日这档子事?因此现在一看见与太后有关系的人,他就头疼。
而陈尚宫此番正是奉太后命前来,闻言忙向他行大礼,禀报道:“太后方才听闻李贵仪身子不适,心中甚是挂念,特派奴婢前来慰问。”说着见堂中并没有静瑶,赶紧问道:“不知贵仪娘娘现在如何了?好端端的,怎会动了胎气?”
宇文泓冷冷的,只简单说,“阿淳正在休息,就不要过去打扰了。至于为什么动胎气,朕正在追根溯源,你若是感兴趣,不妨一起去看看?”
陈尚宫一顿,这就是要自己同去的意思?看来果真来的正好,她只好应声道:“奴婢听候皇上差遣。”
宇文泓没有什么废话,嗯了一声,便带着人去了淑妃所在的昭纯宫。
外殿安静了,皇帝带着一行人离开,静瑶却难以完全放下心来,虽然现在矛头已经指向了昭纯宫,但淑妃必定不会轻易认罪,她可不能眼看这个女人又逃脱。
她忙把倚波叫过来,说,“你也去昭纯宫一趟,见机行事,无论如何,不要叫她狡辩成功。”
倚波点头说好,“你安心躺着,等我的消息。”说罢赶忙出门追御驾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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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纯宫。
原本从福宁宫回来后,淑妃以为事情已经了了,哪知没过多久,竟见内廷监来搜宫,说要找东西,她内心不由得一慌,莫非合欢散的事情已经败露了?
但好在她先行一步,叫落英将罪证处理掉,面上一直佯装镇定,谁知竟见宇文泓带了诸多人手前来。
“陛下驾到。”
福鼎一声高唱,叫人心惊胆战,很快那高大身影迈进殿中,脸上的怒气不亚于那日在重华宫。
淑妃眼见宇文泓这幅样子,不由得头皮发麻,但现在是关键时候,她必须得撑住,不能乱了心神,反正不管怎样,他们在自己的地盘上找不到证据,只要自己抵死不认,宇文泓是没有办法的。
她一脸病容的行礼,假装并不知情,故作虚弱道,“臣妾参见陛下,陛下怎么忽然驾临,还带了这么多人?”
想到这女人的所作所为,宇文泓都懒得看她一眼,只冷声道:“关于昨夜之事,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淑妃心中一慌,然而他不明说,她自然不能主动提及,只得假意不懂,道:“臣妾知罪,昨夜知道陛下将臣妾认错之时就该主动澄清,不该叫陛下产生误会……”
她故意绕过那合欢散的事,说着根本无关的话,却叫宇文泓心里更加鄙夷。
他连话都懒得同她说,只抬抬手,示意福鼎问她,福鼎心领神会,上前几步,打断淑妃说,“娘娘且慢说这个。您大概还不知道吧,今早棠梨宫的李贵仪身子不适,经御医诊断后发现是受了合欢散的影响,而这合欢散,竟然被掺在了蔷薇膏中,不小心沾到了昨夜陛下身上所穿的那件中衣上……”
话说到此,眼见她眉间微微一凝,福鼎顿了顿,又问道,“所以陛下方才是在问,娘娘对此可有何解释吗?”
怪道内廷监忽然来搜宫,果真是那合欢散出了事,只是淑妃现在才明白,明明自己几乎全身而退,现在却为何还是失败,原来还是那个女人……
她心里暗自咬咬牙,面上却装作惊讶道:“李贵仪不舒服了?那她没事吧?她身怀皇嗣,可千万要小心些才是……”说着瞥见宇文泓愈加紧锁得眉头,她赶忙又道:“可是福公公所提的什么散,本宫并不知情。”
“是吗?”闻言宇文泓终于忍不住出了声,那眸中的寒芒瞥过她后,又朝杜忠看了一眼,杜忠于是几步上前,又问淑妃道:“奴才方才在昭纯宫旁的荷塘中发现了掺有合欢散的蔷薇膏,又不知娘娘作何解释?”
闻言只见淑妃一惊,荷塘?
今早叫落英去处理的时候她没问过,并不知落英将东西扔到哪儿去了,眼下杜忠这样说,莫非东西真的被找到了?
她有心想去看落英,却生怕被人察觉,只得暂且按耐住不动,脑间拼命思考,该用什么说辞……
杜仲说完,便将那瓷瓶取了出来,淑妃的一颗心登时狂跳不止,眼看着几乎要跳出胸膛,然而却在看清杜忠手中瓷瓶的样式后忽然一顿。
那个瓶子,根本不是她先前丢弃的那只……
这分明是有人刻意栽赃,要套自己的话啊!淑妃霎时明白过来,心里安定了些,忙道:“公公在说什么?本宫当真听不懂!这东西既是在昭纯宫外,又与本宫何干?难道你们在路上随便捡来个什么东西,也都能栽到本宫头上?这未免有些太过牵强吧!”
她果然是不认的,人群之中的倚波察觉时机成熟,忙站出来,跪在宇文泓面前道:“请陛下明鉴,容奴婢为我们主子发声。”
宇文泓认出了那是谁,便颌首道:“允。”
倚波同他谢了恩,而后便道:“淑妃娘娘爱用蔷薇膏,这一点后宫皆知,司珍处每年都会进一批上等蔷薇,专为娘娘研制蔷薇膏。而昨夜只有娘娘在乾明宫服侍陛下,陛下中衣上的蔷薇香难道会凭空而来?”
关于昨夜在寝殿里发生了什么,只有宇文泓与淑妃最清楚,倚波这样一问,宇文泓心间一凝,又将那寒芒一样的目光扫了过来,叫淑妃不由得一顿,简直遍体生寒。
是,昨夜机会难得,她为了事成,将合欢散掺在蔷薇膏中,又特意在身上涂抹,宇文泓将她认错纠缠之时,必定会沾染无疑,这一点是不可否认的。
此事对与宇文泓来说是羞耻,他不愿拿到大庭广众下说,但彼此是心知肚明的,淑妃逃不了。
淑妃还没来及辩解,就见倚波又道:“淑妃娘娘若说陛下中衣上的味道并非源自于你也可,但您自己穿过的衣裳总不会说谎吧……”说着看又向宇文泓,“奴婢斗胆请陛下派人去浣衣局查查,找出淑妃娘娘昨夜穿过的衣裳,相信应不会有错的。”她早将那衣裳送回了浣衣局,且悄悄交代过那里的熟人,一定不可洗,且为了落实罪证,还特意又在上面涂了蔷薇膏,淑妃是逃不了的!
闻言只见淑妃眉间一凝,宇文泓却当即允道:“可行,杜忠。”
杜忠马上回话,“奴才这就去。”说着退出了昭纯宫,往浣衣局而去。
直到此时,淑妃才忽然回过味来,照往常来说,她早上换下的衣裳,哪里会等到现在还没洗?这丫头居然胆敢叫人去浣衣局找自己的衣裳,莫非今日这一切都是棠梨宫设计好的?
她顿觉不好,开始拼命想退路,然很快就见杜忠返了回来,手里果然捧着自己昨夜穿过的那件烟罗裙。
这下还要狡辩吗?
宇文泓冷哼道:“朕倒想看一看,你还要说些什么,可要朕把御医叫来,鉴定你的衣裳上是否有那种下三滥的东西?”
淑妃面色顷刻惨白起来,她现在该怎么说,才能逃脱自己的嫌疑?或许她可以说,自己并不知情,并不知道究竟是谁往香膏里头掺了合欢散,可是宇文泓能信吗?他现在满脸的厌恶鄙夷,恐怕已经不信自己的辩解了……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了过来,就等着看淑妃认罪,然而忽然之间,却听见一个女子呼喊,“请陛下明鉴,不关娘娘的事,娘娘是冤枉的,请陛下明鉴!”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从人群中出来一个女子,随话音扑通一下便跪在宇文泓面前,不是别人,正是淑妃的贴身宫女落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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