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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伊人红妆心头泪

帝妃无双2 满城烟火着 14529 2021-04-02 19:52

  雨后的小镇,泥土泛出淡淡的香,沁入人的心肺。

  皇甫睿翀从这小镇上仅有的一家布料庄走出,只买动了两套粗布的红色喜服。

  他抱着东西,快步行走,在东头一户小院门前停下脚步,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只有三间茅草屋,这里是他昨日买下的,他为她安的家。

  即便,结果他已经猜到,他还是想为她安个家。

  从院落中快步而过,茅草屋门前,他却忽然顿住了脚步,犹豫着没有进门,眼中思绪流转。

  这时,屋里传来一道软软的声音,“皇甫大哥,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他立刻整理了情绪,推门进屋。

  一进门,入眼的是生火的灶台。

  他转过厅堂,进了她住的东屋。

  她这会儿正定定地看着门口的方向,一脸病态的白,便连唇瓣都失了血色。

  她的视线落在他手中的喜服上,泛白的唇瓣不禁绽开一抹甜美的弧度。

  他捧着喜服走了过去,放在她的身旁,柔声道:“丫头,委屈你了。”

  她摇摇头,柔荑轻轻地抚过那喜庆的红色,微垂的眼睑里流转过一丝自己都没有留意的柔情。

  她爱这红色,打心里的爱,即便这不过只是一身粗布所做的衣衫。

  “丫头!”他忽然抬臂将她抱入怀中,有些发凉的唇印在她的额头上,不想她的额头竟是比他的唇还要凉。而真正凉的,又何止是身体发肤的温度?

  她往他的怀里钻了钻,眼神有些缥缈,忽然说:“皇甫大哥,我喜欢红色的衣衫,不喜欢白色。”

  他的身体僵了下,扯了扯唇角,轻声说:“那以后便穿红色。”

  “好。”她唇角的弧度越发完美,笑意却未达眼底。

  拓跋皇宫。

  御书房中气氛压抑,拓跋飏、拓跋焰烁、莫邪三人的脸色都极为沉重。

  拓跋焰烁叹了声,最先打破沉默。

  “大王,臣以为当务之急要立刻派兵前往边关,以防翾国突然发兵。”

  莫邪一惊,立刻道:“大王,万万不可,若是这个时候发重兵镇守边关,不只是会寒了公主的心,更会让翾国误会了大王的用心。”

  “莫邪将军最怕的是寒了无双公主的心吧?”拓跋焰烁冷冷一笑,眼底有抹嘲讽滑过。

  “王爷,末将一心为国。”莫邪当即变了脸色,他对凌无双是感情深厚,在很多事情上,他已经避忌再避忌,就是不想惹人非议,便是连这次凌无双被禁足,他亦是没有多言。

  不是不在乎凌无双的生死,而是以他对拓跋飏的了解,他定然是不会动凌无双的。

  可谁知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好了莫邪将军,听王爷将话说完。”拓跋飏一摆手,示意莫邪住口。

  拓跋焰烁是什么人?这么浅显的道理他会想不到?

  “大王可以先书信一封,秘密送去给翾帝,说明情况。臣相信,翾帝也定然不希望受人挑拨,引发两国之间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和平。待到与翾帝达成协议后,再制造重兵镇守边关的假象,届时挑拨这件事情的人,定然会按捺不住的出兵。”拓跋焰烁冷静地将自己的想法有条不紊的一一道出。

  “王爷此计是妙,可是王爷忘记了,我国的兵力有限。若是重兵镇守与翾国临界一侧,有人趁着这个时候偷袭,拓跋必然岌岌可危。”莫邪不认同地道。

  “无双公主弄虚作假的战略用的不是很好?”拓跋焰烁反驳,“莫邪将军与她一起出征过,难道没学到?”

  “你……”莫邪恨得一咬牙。

  “这事需要从长计议。”拓跋飏打断两人的争论,这件事若是有人精心策划的,又怎么会那么容易让他们蒙混过关?

  “这事还要快些决定,宫门前的那一出,只怕很快就会传开了。”拓跋焰烁提醒道。

  “孤王知道。”拓跋飏点点头。

  “翾国太后的死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若我们不能让天下万民认为是别人害死了太后,那翾国要征讨的对象必然是我们拓跋。”拓跋焰烁神色沉霾,眸光灼灼,显然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能做这事的人除了显帝,孤王不认为还会有别人。”拓跋飏沉着地道。

  “臣亦是如此认为。”拓跋焰烁一躬身,说道。

  淳于莫邪一震,终是明白了叔侄二人的意思。

  拓跋飏沉吟片刻,站起身,对莫邪道:“莫邪,一会儿你随孤王去见无双。”

  “是。”莫邪领命。

  拓跋焰烁的眼中闪过一抹压抑的期待,却听拓跋飏道:“王叔就先回府歇息吧。孤王若是有了决定,会第一时间派人通知王叔。”

  拓跋焰烁的神情一僵,拓跋飏已经从桌案后绕出,向书房外走去,莫邪随后跟上。

  无双院前,拓跋飏停下脚步。这会儿,里边静静的,没有半点伤痛之音。可是,即便如此,他却感觉到空气中有压抑的伤,如刀子一般割过他的心头。

  “公主怎么样?”他问院门口的内侍,这些人都是他的亲信。

  “一天水米未进。”内侍低着头,沉稳的回。

  拓跋飏又看了眼亮着灯的正殿,对莫邪道:“你进去吧。”

  话落,他收回视线,转身向来时路走去,脚步却不如来时的急切。

  莫邪转身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看到的却是经世的孤单。

  他在乎的人都在一个接一个的离他而去,纵使他是万人之上,他也只是个人。

  微微叹息,他收回视线,对内侍道:“劳烦进去通报公主一声,淳于莫邪求见。”

  “是,将军。”内侍领命,快步向正殿走了去。

  须臾,内侍出来请了莫邪进去。

  他走进大厅时,凌无双正襟坐在主位上,面色平静,看不出任何的异样。

  莫邪一愣,心里涌上一股疼惜,直达眼底。

  丧母之痛,岂会不伤?怕是越压抑,心里的痛便是越攒越多。

  “见过公主。”莫邪一撩袍子,跪了下去。

  “大哥不必多礼。”她略微沙哑的声音里透着疏离。

  莫邪的心咯噔了下,连他也要恨了吗?

  “谢公主。”他微一迟疑,才起了身。

  “给将军看座。”凌无双对身畔的素月吩咐道。

  “是,公主。”素月旋即搬了把椅子过去,“将军请坐。”

  莫邪在椅子上坐下,只听凌无双又吩咐道:“都下去吧。”

  “是。”素月领着一众宫人退了下去,撤出老远。

  凌无双这才开门见山地道:“是大王让大哥过来的吧。”

  “是。”莫邪没有隐瞒,坦荡地回。

  “大哥想对无双说什么?”凌无双的唇畔滑过一抹苦笑,她已经如此隐忍,懂事了,还需要奉劝吗?

  莫邪被她问得哽住声音,沉默了片刻后才道:“公主,死者已矣,节哀。”

  凌无双的视线紧紧地盯着他,忽然问:“大哥觉得这件事情里,谁才是罪魁祸首?”

  “公主?”莫邪没想到她会忽然这么直接地问。一时间有些慌张地不知如何作答才合适。

  “是无双,对不对?若是无双直接死在了锁龙坳中,今日的悲剧就都不会发生了。”她一开一合的唇瓣轻轻地颤抖着,眸光清冷得吓人。

  莫邪的心尖狠狠一疼,想要上前安慰她,却终是忍住了。

  这里已经不再是纳威城,他们之间有着不能逾越的身份之别。

  是以,他只能劝道:“公主即便是再自责,也改变不了已成的事实。”

  “这般冠冕堂皇的话,谁不会说呢?”凌无双嘲讽的笑出了声,死死的压抑着自己就要爆发的声音,“可是,死的那个人是我的母后,是我的母后啊。而我却要瞒下事实,不能为她风光大葬,让她无法入土为安。”

  “无双。”他终是不忍再与她拉开距离,“大哥明白你心里的疼,大哥答应你,定然会找到杀害你母后的凶手。”

  “这个凶手不管是谁,都会是皇甫睿渊,还需要查吗?”她讽刺地道。

  “无双!”莫邪一惊,没想到她会猜到,但转念一想。她那般聪慧,又岂会猜不到。

  良久,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无双,时时刻刻都纵观全局,会少了很多快乐。”

  “我也想像沅紫一样,活得简单一点,可有人像是保护她一样的保护着我吗?”她自嘲地笑笑,冰凉的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无论如何,大王都不会动纥奚部落。可是大王随时有可能对翾国兴兵犯境。”

  “你知道了?”莫邪下意识地问。

  凌无双的心头一跳,原来潇纯死之前的话都是真的。

  “大哥觉得这深宫里有秘密吗?”她不动声色地反问。

  “无双,你与大王之间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大王会记在心里的。”莫邪比谁看得都清楚,若是拓跋飏不在乎凌无双,不会让他过来探望,更不会在无双院外用那样沉痛的眼神望着,最后却没有进来。

  他认识的拓跋飏从来都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雷厉风行得不顾及其他人的感受。

  若不是因为他的性格,她也不会离开,他亦不会与他之间生了嫌隙。

  若不是凌无双的出现,他只怕是至今仍是不肯效力于拓跋飏。

  “他会记住,但他更懂得取舍。”她若非了解他的性情,便也不会活得如此辛苦。

  凌无双站起身,“大哥回去吧。无双心里的伤没有办法再治愈。”

  这是她传给拓跋飏的话,她知道定然是他让莫邪来的。

  话音未落,她已经向内室走去,莫邪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只得起身离开。

  莫邪刚一出了无双院,拓跋飏身边的侍从便拦住了他的去路。

  “将军,大王请您过去一趟。”

  “嗯。”莫邪点点头,随着来人一路而去。

  侍从领着他一路绕,走进皇宫的最深处,向无忧楼而去。

  无忧楼前,领路的侍从在门外禀报道:“大王,莫邪将军来了。”

  里边沉默片刻后,传来了拓跋飏的声音。

  “让他进来。”

  “是。”小太监应声,将无忧楼的门推开。

  莫邪因眼前空旷的情景微惊,才抬步走了进去,这还是他第一次进无忧楼。

  拓跋飏背对着他,坐在空无一物的大殿中央。

  他放轻脚步,走到拓跋飏的身后,跪了下去。

  “末将见过大王。”

  “她都说了什么?”拓跋飏的声音平缓中透着压抑,这是他拼命压制情绪的结果。

  莫邪微一犹豫,还是如实以告。

  “公主说不管查探的结果如何,那个凶手都注定是皇甫睿渊。”

  拓跋飏闻言,忽然冷笑。

  “她这是在逼孤王。”逼他不能将这事嫁祸到皇甫睿渊的身上。

  “大王息怒。”莫邪听他语气不对,赶忙劝道:“公主许是伤心过度,才会如此说。”

  “不,她对孤王,对拓跋的任何人,从来不会乱说一句话。”拓跋飏笃定地道:“她担心孤王会利用这事挑起翾国和显国之间的争斗,坐收渔翁之利。”

  莫邪听他如此了然地说,不禁悲叹,这两位主子其实都是一样的脾气。

  不信任对方,了然的猜忌着对方的心思。

  有的时候,人与人之间看得太透彻,反而是一种伤害。

  “只是,孤王很好奇,若是一切当真都是皇甫睿渊所为,她还会再爱皇甫睿渊吗?”拓跋飏的唇角挂着一抹嗜血的笑意,咬牙狠狠地道。

  既然她觉得他是嫁祸,那他就将真凭实据送到她的面前,让她看清楚她心里所谓的爱到底是如何不堪。

  莫邪见他如此神情,心下大惊。

  “大王,如此对于公主来说太过残忍。”他微垂着头,看似恭敬,声音里却有压制不住的情绪暴露。

  “残忍?对她残忍的不是孤王。”拓跋飏冷笑,恼怒地问:“她还有没有说什么?”

  莫邪的神色更沉了些,声音不高地道:“公主还说,她心里的伤没办法再治愈。”

  拓跋飏平放在桌案上的手蓦地攥紧,胸口被怒气鼓动得微微起伏。她这是真打算恨了他。

  “若是大王无事,末将便告退了。”莫邪欠身拜了拜,刚欲转身退下,就听拓跋飏忽然道:“快到她回来的日子了。”

  莫邪闻言冷笑,也忘记了君臣之礼。

  “大王就那么肯定?”

  “孤王答应的事情从来不会失言。等日子一到,孤王必然会兑现。”拓跋飏盯着前方的视线有着让人看不透的复杂光芒。

  “如今的局面,只怕不是她回来的最好时机。”莫邪的眼中是复杂的苦涩,那是他对今后的不看好。

  而背对着他的拓跋飏,眸光越加发沉……

  华灯初上,无双院里点了白烛。凌无双一身孝服,脸色默然沉静。

  她不会再哭,像是母后那样的强势女人,最见不得的便是哭哭啼啼的事情。

  “公主,要不要派人通知主子?”素月从旁小声请示。

  “不必了。”凌无双毫不犹豫的制止,“这会儿拓跋飏定然已经派人去通知皇兄了。”

  “若是大王将一切都推给显帝,只怕主子定然要发兵要个说法,若因此引发两国战争,岂不是让拓跋王坐收渔翁之利了?”素月怒道。

  “他这个时候什么都不会说。因为他很清楚,皇兄不是他一封信就能挑拨的。要天下悠悠众口,才能逼迫皇兄发兵。”凌无双站起身,向门口走去,她要出去透透气,她的心口闷得发慌。

  不管谁去禀报都一样,她亦是不能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乱说话。

  素月闻言,心情更沉了沉。

  凌无双走出屋子,望着天上的明月,眼中有伤流转而过,随即便被她压去。

  伤,明月可见,却不能习惯了伤。那样她会变得软弱,会一蹶不振。

  素月走到她的身边,担忧地道:“看来大王定然会暗中安排一切。”

  凌无双抬头看着远处的天空,忽然问:“素月,你说是不是快要打仗了?”

  “公主莫要忧心,素月相信主子一定可以长盛不衰。”素月气势昂扬地说。

  凌无双苦笑,“这世上哪里有长盛不衰?盛极必衰。周国曾雄霸天下,最后却也落得被灭国的下场。我只希望翾国的百姓多过些安稳的日子。”

  素月的情绪不禁低落,她是翾帝培养出来的人,自然希望翾国长盛不衰。

  “再过两日,就是公主大婚的日子了。只是,太后……”素月迟疑着收住话。

  “这事容不得本宫变动,除非本宫再次一病不起。”凌无双顿了顿,自嘲地笑了笑,又道:“只怕这次本宫一病不起了,也改变不了这场婚礼。”

  人说:难得糊涂,她就是活得太清明,这大概便也是她不快乐的原因。

  素月不再开口,只是心疼地看着她,陪她安静地沐浴在这哀伤的夜色里。

  纵使拓跋的天气再寒凉,想一直存放尸首还是不可能的。

  第二日,拓跋飏便派人送来了大冰块。

  早朝过后,一直没有出现的拓跋飏,也来了无双院。

  凌无双像是一早就猜到了他会来,是以,对于他的到来半点都不惊讶。

  “无双。”他与她明明只是一步的距离,他却有种遥望对视的感觉,他们每每走近一些,似乎就会将彼此越推越远。

  他们不信任彼此,满心猜忌,两颗心要如何靠近?

  他忽然抬手,抚上她泛白的脸颊,动作温柔而小心,如抚摸着至宝。

  她没有躲闪,从和亲的第一天开始,她就注定了没有资格躲闪他。

  忽然,他抬手,将她抱入怀中,紧紧地圈着他,似要将她嵌在怀中,融入骨血中一般。

  她眼神木然地看着前方,忽然轻声唤他,“子慕。”

  她有多久没有这么叫他了?

  他的身子不禁僵了下,将吻落在她的发上,却因她鬓上的白花,生生刺痛了眼。

  “为何我们一定要彼此猜忌?”她的声音轻飘飘的,风一吹便散去,让听了的人以为不过是自己的幻觉。

  他圈着她的手臂越发地紧,不答她的话,神色却越发凝重。

  “因为我们最想要的不是彼此,心里最重要的也不是彼此。更因为我们对这世上的人心很绝望,我们不敢去信任别人。”她的眼中迷蒙一片,唇角泛起飘渺的笑,“说到底,我们都是可怜人,如两只活得战战兢兢的刺猬。”

  他唇畔的弧度苦涩,“无双愿意信任孤王吗?”

  “大王不该问无双是否愿意信任大王,该问问自己的心,是否愿意信任无双。若是大王都没有办法信任无双,大王又怎么会相信无双是信任大王的?”她的声音压抑而清冷。

  他圈着她的手臂不禁变得僵硬,再到缓缓松开,刚刚还密不可分的两人再次拉开距离。

  “若是大王做不到,便不要给无双任何希望,人的心禁不起一伤再伤。”她泪眼迷蒙地转了身,留给他一道背影。

  这话她在锁龙坳中也曾说过,两次说都如利刃一般割过他的心。

  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这会儿也只是眸色微滞了下,便恢复了常态。

  “孤王有事要与你说。”

  她静默不语,视线落在内室的方向,她一早就猜到了他的来意。

  “你母后毕竟是翾国的太后,凤体定然要送回翾国安葬。”他的语气沉稳,不是商量,更像是在通知她,他的决定。

  “好。”她失了血色的唇畔轻滚出一个字。

  “太后的凤体要秘密送回,你的册封大典必须要如期进行,这样外界才不会胡乱猜测。”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

  “好。”她没有半丝犹豫,一个字回得干脆果断。

  她如此,他却没有办法冷静了,扳住她的肩,迫她转过身。

  “凌无双,你怎么做到如此冷静的?”

  “无双可以不冷静吗?”她好笑地看着他,泪水在眼中打转,“母后刚刚薨世,我就要披上红嫁衣,这是不孝。我不怕被天谴,可是我怕母后会不原谅我。可是,大王会允许无双不答应吗?”

  “你为何一定要如此坚强?即便大婚不能推迟,但是孤王可以让你出气,让你怨。”他抚过她眼眶的湿润,“难过便哭,为何要压抑着?”

  “我也想靠在子慕的肩上放声大哭,告诉他我有多委屈。可是,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是子慕,什么时候是拓跋王。我更怕我会因此变得软弱,再也支撑不下去。”她哽咽着,泪水滚过脸颊,她的坚强被他击溃。

  “你想孤王是子慕时,孤王就是。”他怜惜地凝着她,两个国家之间的和平压在一个女子的肩头,那定然是无法承受的重量。

  她唇畔绽起苦涩的笑,这话真动听,她真的可以信任吗?

  可是,若是自己的夫君都不能信任了,那她还能信任谁?

  她握住他抚在她脸上的手,缓缓将身体靠进他的怀中。

  他拥住她,落下眼帘,遮去眼中的沉重。

  这一刻的贴近,让他更加看懂了她。其实,她很简单,支撑她一路走来的不过是她的信念和执着……

  太后的遗体是秘密被送走的,而对外,太后还在宫中陪伴着公主待嫁。

  只是,外人不知情,对于凌无双而言,却是莫大的打击。

  她的身体每况愈下,若不是不想露了破绽,强制坚持着,换了别人,早就已经卧床不起了。

  而这是原因之一,凌无双想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幻影。

  她虽然没有见到她,但她定然给她服下了什么灵丹妙药,如若不然,她定然坚持不了这么久。

  只是,幻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变成了朵画。

  不过,凌朵画也真是个不错的名字。

  她在心里思念着她,祝福着她,希望她的妹妹可以一辈子幸福,快乐,惟愿足矣。

  只是,她不知道,幻影所经历的,亦是一场情劫。

  拓跋皇宫红绸挂满庭的时候,那个塞外小镇上的茅草屋中,却冷清得只点了两根红烛。

  一对新人犹自拜了天地,完成了该完成的礼节后,皇甫睿翀将幻影扶起,走到床边坐下,悸动地抬手掀开她的红盖头。

  红妆倩影,美艳脱俗,惊世之貌,所有的词大概都不足以形容她这一刻的美。

  他目光柔和地看着她,唇角扬起一抹弧度,忽然感叹道:“你还是穿红色好看。”

  她原本平静的眼中有丝情绪跳动,她定定地回视他,比起他的感叹,她似乎并没有多大的情绪。那是多年来,所修炼出的隐忍……

  他唇角的笑意又温和了些,将湿热的唇瓣落在她的额头上,吻得温柔,吻得倍感珍惜。

  她被他吻得身体有些僵硬,呢喃的唤了他一声,“皇甫大哥……”

  他拉开些两人的距离,忽然问:“丫头,你后悔爱上我吗?”

  她被他问得有些愣神,总觉得今晚的他有些她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同。

  不,或许说,从她病了开始,他对她便越发的温柔了。

  只是,那温柔又与之前待她的好有些不同,似乎总是透着生疏的距离感。

  她定定地望着他,半晌没有回他的问题。

  他深吸一口气,好似了然一般地道:“皇甫大哥明白的心思,不用说了。”

  她闻言,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唇畔扯出一抹略显生涩的笑。

  他与她相视而笑,好似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

  望着望着,他们便望进了彼此的眼中,心中。他俊美的容颜在她的视线中放大,湿软的唇落在她凉冰冰的唇上。

  他的心里一震,不禁加重了这个吻,他想要温暖她……

  这还是他第一次对她如此亲近,承认了她的存在。

  她不禁思绪纷乱,心中有百种滋味缠绕,垂在身侧的手有些无所适从,不知该如何放置好了。

  他揽着她的腰身,吻着她的动作是那样温柔,珍惜……

  灵舌滑过她口中的每一处,每一下似乎都在留心地记住她的味道。

  他的掌握住她的腰带,轻轻地解开,每一下动作都透着怜惜。

  他抱着她,温柔地将她平放在床上,吻一路从她的唇到她的眉眼,留恋了许久……

  那双眼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妩媚的眼,不知不觉间,早已经刻进了他的心里。

  她试着抬手,圈住他的腰身,带着不确定。

  他的吻终于错过了她的眼,落在她的脸侧,一路游移向她的耳畔。

  她的睫毛颤了颤,望着棚顶的视线森寒中透着一丝迷茫。

  “丫头……丫头……”他一声接一声地轻唤她,真正要说的话,却留在了心里。

  或许,唯有珍惜,才能让美好继续。

  “皇甫大哥……”她的唇瓣轻动,妩媚的眸子却忽然眯了起来,那里边是任何人都无法再到达的深不见底。

  他在她的轻唤中,停下缠绵的吻,支起身子,悬于她的上空,动作温柔的挑开散乱在她脸颊上的发丝。

  “丫头,皇甫大哥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不受伤?”他深深地凝着她,似在努力将她看透。

  “皇甫大哥?”她微皱眉心,终于意识到了他今夜的不同。

  “你对皇甫大哥那么好,皇甫大哥如今才看到,是不是晚了?”他自嘲的苦笑,一个翻身在她的身侧躺下,望着帐顶犹自出神。

  他告诉自己,什么都不想,就这样给她想要的。

  可是,原来一段情真的没有他想的那般简单。

  不管你扮演的是被爱,还是爱着的角色,但只要付出了真心,都不能若无其事的自欺欺人。

  她眼里的漩涡又深了些,深得已经看不到半点真实的情绪,便连她自己也看不到……

  她轻眨了下眼,眨去眼中的神色,渲染上一片柔和之色,才转过身,侧躺进他的怀中。

  “皇甫大哥对我很好,何来晚了一说?”她在他的怀中嘤咛,如每一个新婚的女子一般,温柔中透着遣眷的情谊。

  “真的很好吗?”他侧头看着她淡淡的笑,“可我觉得不好,觉得晚了。”

  她的眉心几不可见地轻皱了下,有些提防地问道:“皇甫大哥怎么了?”

  “没事。”他深吸了口气,“只是忽然有些感慨。你这么美,却要跟着我过这种苦日子。”

  “只要能与皇甫大哥在一起,什么样的日子都不苦。”她下意识的接话,未及深想,话便已经脱口而出。

  他原本清净的眸子里忽然乍现喜色,唇角不禁扬起一抹灿烂的弧度。

  他蓦地抬臂抱住她,吻上她的唇。这一次不再是小心翼翼的温柔,而是遣眷得近乎痴缠……

  她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为何只是一句话,便让他如此欣喜若狂?

  后来,她才明白,不是她说的话有多动听,而是那话是情不自禁间的真心话。

  许久没有喜事的拓跋张灯结彩,普天同庆。

  翾国公主在来了拓跋数月,为拓跋立下了汗马功劳后,终于与拓跋王大婚了。

  只是,同一日,天下乱,战争再次,几国混战。

  人都道:显帝冲冠一怒为红颜。

  可是,又有几人知晓,被人艳羡,唾弃的红颜已是饱经风霜……

  而她为的不是男人的爱,不是自己的幸福,不过是那些唾弃她的子民的平安……

  漫天的红色,喜气冲天,可是真正快乐的又有几人?

  宫里先后去了四个人,阴气过重不说,伤了的心也难在一早一夕之间复原。

  而今日就要被册封为妃,本该无上荣耀的翾国公主凌无双这会儿正一身孝服地跪在榻前。

  软榻的周围堆砌着冰块,这会儿正散发着寒意。

  榻上的翾国太后一身雍容,躺在寒冰的中央。

  她好似只是睡着了一般,静静地躺在那里。

  跪在地上的凌无双没有哭,她的泪都化成了血水,流进了心里。

  “娘……”她轻唤,声音有些发颤。

  她一直便想这么唤母后,她想与她做一对平凡的母女。若她们都生在了普通人家,又何来这一路走来的生离死别?

  想了想,她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

  她知道母亲这一生最希望她做什么,可她如今还想着过平凡人的生活,她对不起母后。

  “母后,无双不会让您失望的。”

  有生之年,她定然会让翾国强大。

  “公主,大王过来了。”素月在她的耳边小声禀报,有些焦急。

  今儿是公主册封的日子,她这会儿却一身孝服,大王看到了只怕会责怪。

  “嗯。”凌无双只是轻应了声,并未动,仍旧直直地跪在床前。

  须臾,拓跋飏一个人走了进来,径自走向榻边。

  她听着他的脚步声走近,心里不禁生了怒意。

  这个时候,他还想要来打扰母后吗?

  她缓缓眯起红了的眸子,就在翻滚的怒意快没有办法抑制的时候,将将在身旁停下的人忽然一撩袍子,跪了下去。

  她不禁愣了下,才有些僵硬地转身看向他,便见他直直地跪在那里,目不斜视。

  他没有理她的错愕,对着太后的遗体竟是行了三拜的大礼。

  直到礼毕,他才转头看向她。

  “无双……对不起……”

  她还能说什么?说自己恨他害死了母后吗?他即便一开始错了,但他毕竟不是那个凶手。

  “大王没有错,错的是我们都不该生在这乱世。”她隐忍的泪水顺着脸颊滚落,唇瓣轻轻地颤抖。

  “孤王一定会给你一个和平盛世。”他揽她入怀,紧紧地拥抱就如他坚定的誓言一般。

  她靠在他的怀中,眼神缥缈,心思飘零,她怎么会不懂,他口中的和平盛世是用战争的洗礼换来的。

  他大概永远不会去想,这样一场和平是用多少人的性命,多少人的心碎换来的。

  大概于帝王而言,只有胜者为王败者寇……

  半个时辰前,她还是一身的孝服,这会儿却一身奢华,绣工精妙的大红凤袍,一步步走向高台上的他。

  这凤袍是母后为她准备的嫁妆,早在一年多以前,母后就找了很多能工巧匠,图样绘制过百种,最后由母后亲自挑选了这一款,由一流刺绣师父绣制了数月完成。

  喜服的花样并不繁琐,但却巧夺天工。

  垂臂而行时,从身后看是大朵大朵的牡丹花,牡丹上空勾勒着金色的细线,仿佛摇曳生姿的牡丹花正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她展开双臂,那一条条看似没有规律的金线便会勾勒出了一只直冲向上的金凤。

  这是母后给她的祝福,对她的期望……

  锦衣耀人,金色的流苏后一张娇颜经过素月精心的装扮。原本脸上的伤痕累累,这会儿已经淡去,若不细看,已经看不清曾经那些狰狞的痕迹。

  而去掉这些疤痕的药膏是在韩兆城时,皇甫睿渊给她的。药效不算快,但到底还是每天有一点效果,到她大婚时,已只余浅淡的印记。

  那会儿,在韩兆城时,效果还不明显,他心疼的眼神,她还记得清清楚楚。

  如今她的脸终于快要好了,他却没能看上一眼。

  眼前的一切,就好似一场人生的戏剧舞台,到了登台的时候,她就必须收起所有的真实情绪,扮演好自己需要扮演的角色。

  在距离他咫尺之遥的时候,他的手伸向她,从眼底绽起温暖的笑,却微微透着心疼。

  那一刻,她好似被感染了一般,眼底散开一股悸动,清清澈澈,只为他眼底绽放开的心疼笑意而感动。

  或许,她该感谢老天的厚德,至少这个她要嫁的男人也在努力着,走进她的心里。

  若他不屑她,她的日子又将是怎样的光景?

  她抬起手,落在他的掌心,他掌心的温暖从她的指尖传上了她的心头。

  她的鼻子微酸,泪忽然迷蒙了视线。

  在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后,她才明白,原来生命可以如此脆弱。在死别面前,已经没有一种感觉可以更痛。

  母后的遗体正孤零零的被送回翾国的途中,而她却穿着火红的嫁衣与拓跋飏行大婚之礼。

  这世界当真是荒唐得可笑,而权力、地位赋予了你至高无上的荣耀,也赋予了你挣脱不了的束缚。

  她不动,拓跋飏也不急,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反应。

  “子慕……”她的唇瓣轻动,其实并没有发出声音。

  但,他却看懂了她的口型,握着她的手便又紧了些,坚定了些。

  在悲痛间,绽放一点的喜色,她似乎又看到了一丝希望。

  她除了将自己的一切交付给眼前的男人,已经再做不了其他的。

  她终于再次抬步,与他一起走向高台。

  高台上,周清漪端庄地坐在一侧,如高贵绽放的牡丹,正安静地打量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无妒无恨,她眉眼间的神色仍是如青莲一般淡雅。

  凌无双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周清漪,即便只是毫不留意的一眼,却透着凌厉。

  她和周清漪之间的平静在这些诡异的风云后彻底地被打破了,终有一天,她会查清真相还康王一个公道。

  拓跋飏拉着她转身,面向百官。而两人身后的周清漪就好像是被遗忘了一般。

  即便他们没能攻进鲜于的皇城,拓跋飏还是兑现了承诺,册封她为妃——凌贵妃。这是拓跋部落多少年都不曾有过的殊荣……

  他给她的承诺,似乎没有一次落空过。

  只是,于她而言,权利地位都不过是镜花水月,她最想要的真心,他又能给多少?

  殿上所有的礼节完毕后,她与他一起接受了文武百官的朝拜。

  他俯视着大殿中的重臣,视线如雄鹰一般锐利地扫过殿下众臣,忽然打破沉静,沉稳有力的开口道:“凌贵妃对社稷有功,救孤王于锁龙坳。今日起,她可不跪拜任何人,包括孤王。”

  殿下顿时一片抽气声,便是坐在两人身后的周清漪的身子都是一动,险些就失了态,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凌无双更是好一会儿才从怔愣中缓和过来,不解地看向他。

  他不是万般提防着她吗?为何要给她如此殊荣?

  这样一句旨意,背后的意义可不仅仅是不跪之礼那么简单,更等于给了她仅次于帝王的权利。

  在此之前,拓跋位份最高的女人是纥奚夫人,权利最大的是周清漪。

  如今,纥奚夫人去了,纵使周清漪还顶着王后的头衔,却也敌不过拓跋飏如此一句承诺。

  他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用眼神安抚着她。

  “三日后,孤王会带凌贵妃去太庙祭拜,届时百官必须同行。”他声声有力,这是旨意,不容拒绝的旨意。

  殿下便连抽气声都没有了,片刻压抑的沉默后,百官撩袍跪了一地,高呼:“恭喜大王,恭喜贵妃。”

  凌无双心底的震撼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拓跋飏不只是给了她意想不到的承诺,更让她见识到了帝王之威。

  下边的臣子纵使对他今日的决定有诸多不满,却无一人敢反对。

  只是,相对于这些大臣,她更好奇的是周清漪这会儿是什么反应。

  她想,她定然脸色惨白,恨得紧紧抓住椅子的扶手,折断了鲜红的指甲。

  礼成后,凌无双被送去了无忧楼,那里不是帝王的寝殿,却更胜于帝王的寝殿,因为那里只属于帝王和一个女人。

  即便,这一刻他许她的不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却让六宫粉黛无颜色。

  昔日的繁华后宫,在这一刻又有几处不落寞?

  一向冷静的周清漪这一夜竟是出奇地摔了宫里所有能摔的东西,失去了往日的宠辱不惊,满眼的恨意。

  于她而言,这样一场婚礼是莫大的羞辱。

  大殿之上,她就好像是不存在了一般,坐在角落里看着她的夫君对别的女人许下一个又一个史无前例的诺言。

  今日之前,她以为他给她的是纵容的爱护。

  原来,他不过是用漠视换一场政治的合作。

  她不甘心,她十四岁就嫁来了这荒凉之地,陪他走过十载艰辛的岁月,换来的便是今日的羞辱吗?

  纵使她有错,可她只是为了周国复国,就真的不可原谅吗?

  周国被灭时,他不肯加以援手,她是不是也该恨他?

  “王后娘娘,沅紫夫人求见。”墨香从旁小声禀报道。

  这个时候,所有的宫人都不敢靠近周清漪,因为他们实在没有见过如此失控的周后。

  也只有墨香,周清漪的陪嫁宫女依旧冷静。

  “请她去偏厅候着,本宫一会儿就过去。”周清漪掩去眼中的戾色,吩咐墨香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澈。

  “是。”墨香领命退了下去。

  周清漪低头看着自己被折断的长指甲,蓦地眯了眸,用另一只手捏住还连在手指上的断指,蓦地一用力,断甲扯下时,指尖迅速有血珠子滚了出来,染红了如葱白一般的手指。她却不知疼一般,紧紧地盯着不停有血珠子流出的指尖,映红了视线。

  “嗒——”

  血珠子从她的指尖滴落,染上她大红的衣袍。

  她今日故意穿了红色的凤袍,她想要告诉所有人,即便那是凌无双的册封大典,即便她是拓跋子民心中的女英雄,但她周清漪才是拓跋的王后,拓跋飏的结发妻子。

  可是,给她羞辱的不是凌无双,是她的夫君。

  这便是结发夫妻吗?

  她可以给那个女人真心,可以给凌无双无上的荣耀,他可以给她什么?就是看着周国灭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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