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新丝
烟草茫茫,晚鸦悲鸣,这是一日日暮,春草和纪宁送几个村里人回家。
她们白天过来学新的织法,晚上还要在天黑前回到家里。这一来一回路途殊不近,纪宁和春草便每日接送,早出晚归。
春草要跳上车,纪宁悄悄拽住她:“我一个人接送她们就行了,你还要帮东家管染坊这边呢。”
“得了吧!这几个老女人我可知道,路上一准儿拿你开涮。你那个脑子肯定应付不了她们,还是我来吧!”
“小蹄子,说什么呢?我可听见了!快上来,让老娘狠狠抽你一顿!”关三娘在车板上叉着腰大声说话。
春草吐吐舌头,爬上了车子。她小的时候这几位姑婶就嫁来村里了,她才不害怕。
纪宁扬起马鞭,小瘦驴带着满车的人慢悠悠地踏上归途。
柳枝从棚子里走出来,正看到驴车晃悠悠的影子,不禁站住了脚步。
“柳枝,在这站着做什么?不冷吗?”姜绮罗从她身边经过,不由得诧异。
柳枝一脸平和:“没什么,我在屋里待久了闷,出来透气罢了。”
“若是无事,你就去染坊帮着处理下原料吧,他们采了不少,正愁分拣的人手不够呢。”姜绮罗说完,委以重任般地拍拍柳枝的肩膀,“我要去看看师父。”
柳枝应了一声,但直到姜绮罗走远,她也没有挪动一步。她回头看着棚子,奶娘带着涵儿去找先生了,现在谁也没有……
姜绮罗山脚下溪流边,霍师父正坐在大石头上抽烟丝。他十年前有此爱好,在贫民窟蛰伏的日子里不得不远离烟枪。上次姜绮罗去集市问他有什么要带的,一向无欲无求的霍师父忽然想起来曾经好这一口,就让姜绮罗带了烟杆烟丝回来,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把旧日的陋习捡了个彻底。
姜绮罗把他手里的烟杆夺下了,说道:“我真后悔买了这玩意儿回来,看我哪天一个不痛快撅了它!”
霍师父抄手去抢,却连边儿也没碰到,恶狠狠地说道:“撅了它你就给我买更好的来!教你织染也就罢了,没想到还要教一堆老娘们。憋了一天过不了烟瘾,好容易出来了你又管我!”
姜绮罗无奈地叹口气,只好赔笑哄他:“辛苦师父了!”
霍师傅瞪着她,一向浑浊的目光好像忽然犀利了起来:“不辛苦也不行啊,你都拿我老人家的英明做抵押了,我再不费点心,不是臭了自己的名声吗?”
姜绮罗低下头不敢吭声,心里愤愤不平。她回来对师父说了向宋老板赊借蚕丝的事,也为自作主张用霍师父的招牌当抵押的事请罪了,那时候师父的态度可不是今天这样,他说:“区区虚名,还能换来点东西已经很不错了,你这事办得不错!”
不过师父一向翻脸比翻书快,今天这么说也不意外。
说起蚕丝,姜绮罗想起明天就是去镇子上取蚕丝的日子了,这几天里她又试着给蚕丝染色,不过总不尽如人意。
“师父,我想问问……”
“又问啥?”霍师父没好气地看着她。
冷风吹过,带着溪水的湿气袭人而来,霍师父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越发显出佝偻的背。
姜绮罗顿了顿,到了嘴边的话变成:“我想问问从镇上给你带点什么回来?”
霍师父脸色稍稍舒缓了一些,说道:“我想要更好的烟丝,你肯给我买吗?”
姜绮罗摇摇头,就向霍师父告辞了。她步子快,走出河谷还能听到师父喊道:“不要烟丝了,带一瓶子烧酒也行啊……”
“又是烟,又是酒,真是腐化堕落呀。”姜绮罗小声地抱怨,她又不禁叹口气,如果跟师父说她想知道怎么染出彩色的金纱,师父肯定又要不眠不休地操劳了。就算只是动动嘴皮子来指点,其实师父也是很用心的。
她觉得凭自己也能找到给蚕丝染色之法,师父要教那几位织工已经很累了。
就这样,她什么也没说,安静地睡过了一觉,第二天去了镇子上。这次不比上次仅仅是谈谈生意之行,而是要带东西回来的,所以她喊上了比较清闲的柳枝。
宋老板正等着她,带她到了布庄后面的大场院。场院里有两辆大车,上面用大块的白布遮着,姜绮罗走上去掀开一角,看到里面满是亮晶晶的蚕丝。
宋老板递来几张纸:“二百两生丝,清单在此,姜老板你们二位自行点算还是我找人来帮忙?”
“宋老板真是一言九鼎,请容我们借贵地片刻,点算数目。”姜绮罗接下了清单,心下敬佩宋老板,可是眼里也不揉沙子。
宋老板点点头,留下两个伙计照应,人便走了。
姜绮罗带着柳枝去隔壁商铺借了秤,回来把布单都掀了,与柳枝一人一车清点上面蚕丝的数目。
柳枝叹道:“看起来这位宋老板态度敞亮,肯定没有蒙我们呀。小姐,咱们早点回去吧,你不挂念涵儿吗?”
姜绮罗一丝不苟地称完一捆,把数字记好了,抬眼对柳枝说道:“在商言商,宋老板人再好,我们也得对自家染坊负责。再说,他未必要糊弄我们,却可能有无心之失啊。万一咱们回过头来找,弄得两边不好看,不是白白毁了这份交情?快算。”
柳枝无可奈何地点算起来,心里回忆起来从前在姜家大宅,每个月账房送小姐的月钱来时,她也是拿着戥子称量,不过称得可是白花花的银子。
世殊时异啊,她心里不痛快极了。
姜绮罗又再三催她,两人总算是把生丝的数目核对完毕了。
宋老板收到通报,又回到场院里,说道:“如何?质量还入得了姜老板法眼吧?”
姜绮罗拈着一根晶莹的蚕丝,点头道:“丝质很好,就是不知道好不好上色。”
宋老板深感蹊跷:“你是霍师父的徒弟,竟然不知道生丝与熟丝的区别吗?”
姜绮罗这是第一次知道丝线还有区分,不由得尴尬:“从前只学过染棉布……”
宋老板认识她久了,知道姜绮罗有不少奇思妙想,可是做织染这行的一些基础她却出乎意料地无知。他当下挥挥手:“这里面的细节一时片刻说不清,我给你引荐一下卖我这批丝的桑园,你自己去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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