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要去哪儿？”源铭睁大了眼睛，“塞北！？”

　　无寒斋富贵优雅的大堂里燃着一炉香，香烟袅袅娜娜地溢满大堂，带着一股清淡又温暖的气味。在这样的氛围里谈论冰冷的塞外，正让姜绮罗有种错乱之感。

　　“对！为公商会应该已经存下不少要送去的物资，正好由我来跑这一趟，怎样？”

　　源铭拿出账本看了一眼：“倒是离交清货物的日子近了，不过送货自有专人，哪儿用得着你啊？”

　　“我是陪越九霄去的。”姜绮罗把他和皇帝之间定的条件告诉了源铭。

　　源铭“哦”了一声，“原来你费劲巴拉地让我带你入宫，就是要让越九霄和皇帝谈判啊！”

　　他转念一想，“就算你们是两口子，你也犯不着陪他干这苦差事啊！”

　　“他这一路一定不太平，让他孤身一人，我怎么放心得下？顺便，我也可以看看我们商会的货物在皇甫将军那儿用得怎样？以后也能改进。”

　　源铭想了想，忽然一拍桌子：“这等有趣之事岂可少了本公子？”

　　姜绮罗心想他是不是有什么误解：“源公子，我们不是去游玩的，是要去军营。听说现在正在战争的关节上，去皇甫将军那儿等同上战场，哪怕只是送一趟军备。”

　　“我知道！正是这样方才有趣！”

　　若是别的事姜绮罗多半就随他去了，毕竟谁拧得过他那根大腿？但是这件事事关生死，不一样。

　　“源公子，我知道你总是很有探索求知之心，但是塞外太危险了，不仅是天气，还有敌人。你何不等皇甫将军肃清叛逆的部落后再去？至少，等到明年夏天天气好些的时候啊！”

　　源铭露出了一种混合着尴尬、羞涩、难堪的神情，姜绮罗敏锐地嗅到了一股八卦的味道。

　　果然，源铭犹豫了很久，终于说道：“我琢磨了好几天，虽然我们源家足够配得上公主，但是世人的眼光就是这样俗气，他们总决定皇帝家比我们好似的。本公子有时也难免迎合一下世俗的目光，所以嘛，如果要娶公主，本公子需要有个功名什么的。”

　　姜绮罗顿时露出邻居大婶一样的笑意：“所以你还是喜欢人家梁曦公主咯？”

　　“哼！我是看她可怜！爹不疼娘不爱的，生了个孙子就不管她了。本公子侠肝义胆，搭救她一下罢了。”

　　姜绮罗无奈地看着他，一个人要多么的傲娇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源铭又说：“当官的话，升官太慢，所以还是走武将这条路比较快。”

　　“这么说，源公子，你想从军？”按源公子的个性，大概入伍第一天就被皇甫将军扔山里喂狼了吧？

　　“不，那也太慢，而且太苦，本公子哪里受得了那个？”

　　姜绮罗很庆幸他这样想。

　　“我们要直接立功！我觉得这次我们去塞外，手刃一下敌军主帅，再击破一下他们的王都，我看应该差不多够娶公主了。”

　　一切说起来都像是买菜做饭一般，削一下萝卜皮，放半罐子盐，一道腌萝卜做成，足够吃。

　　姜绮罗却笑不出来，她听到了“我们”两个字。“源公子，‘我们’是谁啊？”

　　“当然是我和越九霄啊。他去打仗，我来立功，你想想看，难道我这脆弱的体格能上战场吗？”

　　“……”

　　相比于无寒斋，春晖堂的小屋里气氛十分凝重。

　　“你要去哪儿？”越夫人和源铭问了一样的问题，只是源公子话里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她却是凄然悲怆。

　　其实她已经听清越九霄的话，只是有种眩晕感，所以以为自己有了幻听。

　　越九霄故作轻快：“去见见皇甫将军。娘，你别想得太多，我只是去送一趟军需而已。”

　　越夫人跟那些将军夫人来往多少年，岂会不知道塞外是何等虎狼之地？“不行，你不许去！……我再去见皇后，让她说说情。或者找祁王妃，她还在休养，肯定不行，这可如何是好……”

　　看着她碎碎念的模样，越九霄叹了一口气，他就知道一旦告诉爱子心切的她会是这种后果。

　　越宰相看得心烦，一拍桌子：“胡闹！你现在只是个寻常百姓了，如何还能见皇后？”他看着越九霄说道：“去塞外历练一番也好，免得长成一个纨绔子弟，败坏我们越家的门风！”

　　越夫人忍不住掐了一把宰相的胳膊：“你！霄儿还是不是你的亲儿子？”

　　越九霄反而对越宰相的支持感觉很复杂，他感谢越宰相的不阻拦，不过，作为亲爹也对他太没信心了。

　　他哄越夫人道：“娘，等儿子回来，给你带一件貂皮大氅怎样？听说那里还有人参鹿茸，吃了能让人永葆青春，我给你带一车回来，让你比那些妇人贵妃都漂亮，到时候羡慕死她们！”

　　“我这把年纪，哪里还在乎这张脸？我就希望你平平安啊……”

　　越九霄捧着越夫人的脸：“娘，放心，儿子一定会回来！”

　　无论有多少人盼着他死在那儿，他也要回来！就算被冻进了百丈冰原之下，他也要烧出一条回家的路！

　　“娘，你和爹尽管回乡，等家里那几亩薄田长了粮食，儿子就回去吃饭！”

　　越夫人抹着眼泪点头，她的喉咙已被苦涩填满，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曾想，越宰相却说话了：“霄儿，辛苦你了。”他早就习惯用孽障逆子之类来喊越九霄，忽然正经地喊一回儿子的名字，里里外外透着古怪。

　　越九霄一瞬间以为他老爹中了邪：“我？”

　　“还能是谁？这屋里岂有第四个人？”越宰相攒足了气说道：“救为父出狱之事，辛苦你，也委屈你了！”

　　越九霄瞪大了眼，原来他老爹刚刚真的是在和他说话。对于越宰相，一句“辛苦”就和“大恩大德永不忘记”是差不多分量的，这份分量把越九霄之间压在了凳子上站不起来。

　　越宰相挺胸出了门，越夫人噗嗤一笑：“你们这爷俩，真要笑死我了。”

　　这一年发生许多事，太孙病逝，江南大水，太子式微，祁王崛起，宰相被罢……

　　相比之下，越九霄被派往塞外一事显得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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