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织成的紫纱叫作“香梦”，姜绮罗觉得很符合太太小姐们的喜好，不由得夸了越九霄几句。

　　越九霄原本想说他和京城的太太小姐们很熟，了解她们是自然的。不过私自带涵儿去山里的事姜绮罗还记得很清楚，他目前还不敢造次。

　　这一日晨光熹微，姜绮罗和阿金带着一车新布来到镇上。

　　阿金不太明白为何要带上她。姜绮罗说道：“新布做成，你居功至伟，我带你来镇子上吃喝玩乐一番，算作奖励。而且你又是宋老板推荐的，你也都该感谢他一番。”

　　阿金缩缩脖子，左顾右盼道：“不会有人来抓我吧？”她对姜绮罗警告她不可泄密时的话耿耿于怀，一出了念罗村就开始坐立不安。

　　姜绮罗才发现她这么胆小，一路安慰她，还说以后出门把纪宁也带上。

　　车上载得布匹不多，小瘦驴少见得走得飞快，姜绮罗甚至能感到一阵阵微风刮过脸颊。

　　到了镇上，姜绮罗敲响了宋老板的店门。宋老板没想到她这么短的时间内又登门，不由得佩服起她。不过抬眼看到驴车上有些空，他又不由得叹气：“果然啊，我就想着让你在这么短时间里染成新布未免太难……”

　　连朝雾的热潮都快过去了，更不必提云濛，早就没有人来他这打听这种名噪一时的布料了。就算姜绮罗送来几匹，那也是卖不出钱的。

　　姜绮罗笑笑，让阿金取来一匹香梦，稍微掀开包裹的一个角，宋老板看了，顿时露出微笑，连嘴唇上的两撇小胡子好像都要跟着翘起来。

　　“倒是还从没见过这种颜色，典雅却又不显老气，娇艳又不至于媚俗，很好很好……”宋老板摇头晃脑地夸了半天，又有些失望：“可惜啊，你们才做出来十几匹，量太少，挣不来钱。”

　　姜绮罗抿着嘴微笑：“宋老板，其实在我们染坊那儿还存着几十匹，没有拿来而已。”

　　宋老板眼睛瞪得溜圆，好像要发脾气，最后还是唉声道：“姜老板，我上次说和你库存里没有地方，只是在说云濛，你有了新颜色我是一定愿意收的呀！”

　　姜绮罗连忙解释：“我不是再挑宋老板的不是，而是这一次新出的香梦，我只卖十五匹，多了不卖。”

　　宋老板觉得奇了，能赚钱的东西干嘛不多卖一些？不过他转眼就明白了，不由得赞叹起姜绮罗的敏锐。

　　为何朝雾的势头来得快去得也快？还不就是太急于收割利润？人们是看着朝雾，其实该说是云濛，看朝雾质感新奇才会正想购买，好奇心原本就不长久的，而且姜老爷把朝雾散得各处都是，恨不得京城所有布庄都贩售他家的新布，当然很快耗尽了人们的热情。

　　不过姜小姐却好像已经看穿了这一点，所以要反其道而行之吗？

　　“不错，我就是要让香梦成为可望而不可即的布料。”姜绮罗悠然放下手里的茶，对宋老板微微一笑。

　　推出云濛的时候，她就希望只有宋老板这家小镇布店有售，并且要打出传奇染匠霍祥的名号，这样才能把价格一路推上云端。没想到半截被她的好老爹截了胡，更可惜姜老爷接过来的是很好的局面，却生生把棋局下臭了。

　　姜绮罗又不禁有点庆幸云濛被朝雾逼退，不然她不会这么清晰地看出大面积推销的弊端，更庆幸姜老爷偷学到的只是最基础的尝试之作。

　　她望着宋老板的眼睛，缓缓说道：“宋老板，这次我给您的十五匹布，我希望您能亲自去京城销售，而且是登门推销。”

　　宋老板不由得露出讶色，不是为登门推销，毕竟这种事不在少数。他惊讶的是姜绮罗会提要求了，记忆中这个姜家的大小姐说话用的都是当晚辈的语调，有的只有请教请求，绝没有发号施令的。

　　“宋老板，这样不可行吗？”姜绮罗眨眨眼，还是那副涉世未深的模样。

　　宋老板掀开茶碗盖子，吹了一口气，水汽弥漫开来，遮住了他的面容。“我只是忽然觉得姜老板厉害了不少，很怕有一日你我成了对手。”

　　他感到一种恐惧，若真有和姜绮罗一较高下的一天，大概会很不好过。

　　姜绮罗觉得那真是无稽之谈，只好调侃道：“真有那一日，我学到的一切也都是宋老板教的，您怕什么呢？”

　　正是因为一切都是他教的，宋老板才觉得不安，他在商场几十年打拼的经验，姜绮罗吸收得这么快……

　　不过宋老板还是笑了起来，捋着那撇稀疏的小胡子。两个人笑过之后，宋老板说道：“专找达官贵人之家，让他们出高价购买，是吗？”

　　姜绮罗缓缓摇头：“不，专门找商贾之家，那些被禁止穿绫罗绸缎，却又一定要和官府打交道的富人。”

　　宋老板长长地“哦”了一声，已经明白了姜绮罗的机心。那些明明很有资本，却被法令束缚的富人一定是最想炫耀财富的，这款新做成的纱就是最好的工具。一旦香梦在这些商贾中大行其道，官员的太太小姐们一定不甘被一群商人比过，自然也会攀比。

　　这个法子实在很会利用人心，连懵懵懂懂的阿金在一边听了也赞叹起来。

　　宋老板思考片刻，说道：“最近正赶上太子选妃，不少有钱人都想让女儿入宫一试，他们看到这种布料，肯定会竞相出价！”

　　姜绮罗觉得新奇，选妃这种事她还是听说过没见过：“怎么？平民家的闺女也能参选？”

　　宋老板话里透着机锋：“因为太子妃娘娘贤德嘛，说要选贤于民。不过她的弯弯绕还不简单？虽然是她提出要充盈后宫的，可她绝不喜欢给自己引入劲敌，当然是选些没背景的女孩子更好咯。”

　　宋老板仿佛是看不上太子妃的，不过姜绮罗听了，倒是觉得太子妃挺可怜，亲手为夫君挑选小老婆，这是一种什么精神！

　　“不过那些都与我们无关，只要想嫁给他的姑娘们肯不给香梦抬价，太子殿下只管放开了娶。娶得越多，我越开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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