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绮罗带回了口粮和白布，染坊终于再度运转起来。染工们倒是没有忘记之前练就的手艺，染坊的一切很快恢复了原样。买回来的十几匹白布有条不紊地被投入各色的染缸中，眼看着下一次赶集又能有笔好收入。

　　姜绮罗把杂事都放心地交给了春草，她和霍老头一起去后山，继续看不到头的修行。

　　这一天，她把布料放到染缸中便开始发呆，没过多一会就招来了师父的臭骂。“染布的时候怎么能分心？你发呆的时候，火可能会熄，谁可能会变凉，颜料可能结块……”

　　姜绮罗说道：“师父，我在想除了染棉布，我们还能做些别的。”

　　霍老头吹胡子道：“还没学会走就想跑？”

　　姜绮罗托着腮帮子说道：“镇上布庄的宋老板告诉我，商贾不能穿绸缎。他们是最有钱的一群人，偏偏只能穿便宜的棉麻，简直是一座大宝库没人去挖。”

　　她从集市回来后就一直琢磨着怎么从商贾的穿着入手挤出钱来，要知道商场上克敌制胜的法子有多种，精进技艺的胜过削减价格的，可开垦一片无人涉足过的领域可比提升技艺更赚钱。

　　“你真是掉到钱眼里了，这倒是你们姜家的家风。”霍老头儿哼了一声，姜绮罗以为他是动怒了，没想到他过了一会儿找个了板凳坐下，问道：“你想做什么？”

　　姜绮罗没想到他有兴趣，端正了身子道：“一种绸缎之外的布料，看上去也要华贵，也要金光闪闪。”

　　霍老头抱着胳膊说道：“商人有钱却没地位，能有这种衣料他们肯定想要，倒是个赚钱的法子。你想到要做什么了吗？”

　　姜绮罗认真地回答：“纱布。”

　　霍老头哈哈大笑：“那东西质地疏松，孔隙太大，还不如棉布值钱呢。”

　　“所以我们要做的是不一样的纱。”姜绮罗想起现代人包装礼物常用的金色缎带，缎带是怎么做出金纱一样的效果呢？

　　她说道：“我见过有种纱，看起来像是金色的雾。大概是织得很密，里面的每一根线都很光滑，织出来的纱很薄，却有一种淡淡的光晕。”

　　霍老头开始时还以为姜绮罗胡言乱语，后来却觉得她说得有模有样，不禁问她道：“你在哪里见过这种布料吗？”

　　姜绮罗只好说：“幻想中见过。”

　　霍老头哼了一声，说道：“少在这胡思乱想！回去给我练染布！晚上开饭前给我染出来十匹。”

　　姜绮罗刚刚说到兴头上，看师父也兴致盎然的模样还以为和他少有的聊到了一起，没想到他转脸就嫌弃起来，还留了这么多功课。

　　好在所谓十匹布和染坊里的不一样，是她学艺时练手的小布条。不过染上十回也够她受的。姜绮罗不敢再造次，闷头苦练染红布的技艺。

　　霍老头撇下姜绮罗，一个人来找越九霄：“你神通广大，给我找点蚕丝来。”

　　越九霄正教涵儿写字，闻言抬头道：“为什么忽然要这个？”

　　霍老头边想边说：“你的东家，我的徒儿，脑子不知抽了什么疯，说要织出金纱来。我听她那想法，非得用很细的蚕丝才能织出光晕的效果来。”

　　附近的织工都是织棉麻为主，手头没有蚕丝，何况蚕丝贵重，姜绮罗那点余钱买不来几根。

　　霍老头说完就见越九霄抿着嘴笑，怒道：“你笑什么？”

　　“霍先生一边想尽坏话骂他，一边想方设法帮她，我在笑你累啊。”越九霄装模作样地长叹口气。

　　霍老头坐下来一拍大腿：“我真不该信了你的邪，收什么徒弟。她什么都还没学成，反而我有一大堆功课要做。”

　　越九霄无辜地眨眨眼：“霍先生怪我？”他暗地里戳戳姜涵，姜涵从一堆书本后扬起肉嘟嘟的脸，对霍老头说道：“谢谢师祖爷爷。”

　　霍老头看了涵儿好一阵，身上的怨愤之气顿时泄了，连叹三口气道：“罢了，我就是命里要败给姜家人。

　　姜涵放下笔，看着空荡荡的山路，姜绮罗早上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娘亲读书很差吗？她怎么总做不完功课？”

　　越九霄摸着姜涵的小脑瓜，知道他一直很想娘亲。

　　越九霄也很想。

　　转眼到了开集市的日子，染坊按霍老头的法子新染了红布，红得喜气洋洋，正应着过年的氛围。

　　姜绮罗知道许多人等着吃顿好的，便说：“这次卖了好价钱，全村人一起包饺子！”

　　贫民窟多年没见过饺子的影迹，听到这话爆出一阵欢呼。

　　姜绮罗刚买的小驴车就在欢庆声中出发了。

　　新下了一场雪，路不太好走，车轮压过新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纪宁慢慢地赶车，春草在哼一支意义不明的山歌，姜绮罗和越九霄坐在车两后听曲子看雪景，倒也十分悠然。

　　姜绮罗觉得沉默太过尴尬，便说道：“九霄，师父收我为徒都是你的帮忙，我还没谢谢你。还有绿萝烟，也是你让师父染的。”

　　越九霄笑道：“霍先生那个脾气哪里会听我劝？还是你自己争气。至于那块布，我只是动动嘴皮子，还是染布的和卖布的辛苦。”

　　姜绮罗叹口气道：“我知道你为我做了许多事。”

　　越九霄说道：“可是你不想欠我太多，对吗？我明白，所以你只当没有发生过就行。”

　　姜绮罗语塞，她不想沉溺于越九霄的体贴，偏偏越九霄体贴得连这一点都想到了。

　　姜绮罗对自己绝望了，她打破沉默的尝试就是让沉默变得更深、更尴尬。

　　忽然小驴车停了，纪宁对着前方大喊：“什么人？”

　　姜绮罗和越九霄探头看去，几个拦路的大汉守在前方，拿着木棍和铁棒，显然不怀好意。

　　越九霄嘲弄地笑了一声：“好久不见了几位，又想回味一下挨打的滋味了吗？”

　　纪宁不明所以，姜绮罗和春草听了便明白，这些都是潘管事手下的打手，当初毁了小元村染坊的人。

　　“是你们啊！上次的事我还没有好好和你么算账，你们又要做什么？”春草想要跳下车和他们论个清楚，纪宁一把拽住了她，把她拖到身后。

　　春草不领情：“你别拦着我！”

　　拦路的打手才不给纪宁说话的时间，一拥而上：“不许他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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