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悠悠的醒转，他先看到了跳跃的火苗，然后看到了火苗后模模糊糊的一对人影，一大一小，看起来是母子。那个孩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中满是恐惧，一个劲儿地往母亲的怀里缩。

　　他张开嘴，喉咙里发出一连串干涩的声音。

　　母亲放下了孩子，抓起了一把雪放到他嘴里。冰凉的雪水滋润了喉咙，也让这位大叔清醒了许多。他开口，吐出了一连串叫人费解的声音。

　　“娘亲，他在说什么？”

　　“别怕。”姜绮罗抱紧他，大声说：“我们不懂你的话。”

　　大叔望着天，眼睛眨了两下，用非常生涩的语调说了声：“你们救我？”

　　姜绮罗吃了一惊：“你会中原话？”

　　大叔点了两下头，又问：“中原人，为什么，在这？”也不知是因为刚刚苏醒，还是因为中原话说的不熟练，好在不影响理解。

　　姜绮罗不敢说自己的真实目的，只说是来做生意，可惜遇到了马贼，他们的货物全都被抢走了。

　　大叔似乎不相信她的话：“骗子。这里，离长城近，马贼不来。”

　　姜绮罗不禁沉默了，看来那批马贼的来历真的不简单。而且更麻烦的是，她原本还想以马贼为线索打探越九霄的去向呢，这下就难办了。

　　大叔躺在地上还不安分，听姜绮罗没有回答，还以为她是被戳破谎言在心虚。“你，到底，谁？”

　　姜绮罗非常坦然地回答：“我没有骗你，我当真是个生意人。马贼的事也是真的，你如果不信，我可以带你去看一个死掉的。”至少这句话是十足的真话。

　　蛮子大叔盯着天空的目光很涣散，不知是不是陷入了沉思。

　　“如果你没有别的问题了，那么我要问你，在雪原上找人有什么办法？”

　　“你要，找谁？”

　　“我丈夫。”姜绮罗觉得比起找“儿子的教书先生”，这个回答更容易接受。“我们遇上马贼后又遭遇风暴，我和他失散了。”

　　大叔露出怜悯的神情：“风雪里，人，活不下来。”

　　“不会的！先生一定没事！”姜涵大哭起来，他本来就觉得这个大叔可能是鬼魂，一听他说越九霄会死，简直像是真事一样，再有教养的孩子这时候都想冲上去咬人。

　　姜绮罗拉住他：“涵儿，不可无礼！”她对大叔说：“无论是多么不可能的事，我都要一试。你告诉我怎么做吧？”

　　“在雪地里找，你也会死。”

　　姜绮罗早有这种觉悟：“所以我只有两天的时间和食物。”

　　大叔艰难地转过头，看向姜绮罗的目光写满了“很傻很天真”。姜绮罗郁闷了：“我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就这么抛下他啊！”

　　大叔想了很久，说道：“可以去，我的部落，慢慢地找。”

　　姜绮罗眼睛顿时亮了：“我可以去你的部落？”

　　大叔点头：“你救我，我帮你。”

　　“部落离这里要几天路程？”

　　“很近。”

　　姜绮罗更高兴了，真有一种柳暗花明的感觉，看来救人终究是有好报的：“你们部落里的人不介意？”

　　大叔陷入了沉默和困惑，良久，他说：“你，藏起来。”

　　既然大叔的部落在附近，那就不用担心口粮耗尽的事了。她把半熟的马腿在火上烤惹了，切下一些细丝给大叔吃了。

　　大叔一下子有了不少力气，没多一会就可以自己坐直身子了，姜绮罗必须佩服这些塞外生长的人类，真是铁打的体格。

　　吃饱了的大叔就连说话都顺畅许多，原来他不是中原话生疏，只是没劲。不仅如此，他整个人都和善了，姜绮罗还没有问，他就交代了许多事。

　　“我叫阿日善，我和一个中原来的商人做买卖，所以学了你们的话。我今天本来就是去找他谈买卖的，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山神发怒。”说着他连忙向雪山的方向作揖：“多谢山神给我送来救星！”

　　姜涵见他如此虔诚，终于相信他不是一只鬼，鬼还敬畏神明，好像很说不过去。

　　姜绮罗对他则十分无语。你家山神不想你死，别闹出雪崩多好？

　　她帮阿日善切着马肉，心里对那个中原来的商人很感兴趣：“还有中原的商人来这儿吗？”

　　“他偷偷来的。”

　　听起来像是走私贩啊！姜绮罗露出思索的表情。阿日善见了，醒悟到了什么，叮嘱她：“这件事不能说，你们的官府会杀人！”

　　“放心，我不会出卖同行。”说实话，姜绮罗还挺钦佩那个走私贩，来这个鸟拉屎都会被冻上的地方，那是一种什么精神？

　　歇息得差不多了，阿日善招呼她和涵儿出发：“你们需要和我家的羊羔住在一起，部落里很多人不喜欢外族。”

　　“我知道了，放心吧，有一个遮风挡雪的地方就足够了。”

　　阿日善口中说的很近，是整整半天加半个夜晚的意思。看到篝火的时候，姜绮罗背上的涵儿已经呼呼大睡，她也已经眼皮直打架，要知道她现在已经整整两日没合眼。

　　唯有阿日善自己仍然生龙活虎，步履如飞，好像今天被雪崩埋的那个根本不是他。

　　在一片山坡下，橙黄色的帐篷像星座一样错落分布着，篝火边坐着男女老少，有人在唱歌。歌声中时而有些杂音，有时是犬吠，有时又是牛羊叫。

　　如果不是寒风刺骨，歌声神秘难解，姜绮罗会相信这是桃花源。

　　“小声一点，不要让族里人发现。”阿日善说完带着姜绮罗暗戳戳地溜进了帐篷之间，他特意挑篝火照不到的地方带他们走，最后进了一间颇为宽阔的帐篷。

　　原来阿日善大叔是个有钱人。

　　帐篷里有个胖胖的大婶，她看到姜绮罗很惊讶，和阿日善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阵子。后来大叔介绍道：“这是我妻子，你需要什么找她就好。不过她不会中原话，你可能要比划好久她才懂。”

　　姜绮罗把姜涵放下，看着那大婶胖胖的脸，忍不住往她的胖身体上靠了过去。她在用实际行动表明，她要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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