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府的大门已经贴上封条，家仆散尽，越宰相两口子身无分文又无处可去，在姜绮罗的提议之下，半是赏脸半是不得已地跟着她来到了春晖堂。

　　纪宁失踪这么多天，春草贪婪的赚钱欲烟消云散，春晖堂已经好几日没有开张。

　　“娘亲，先生呢？你不是去找他了吗？”一听得马铃响，涵儿就从院子里跑了出来。没有看到越九霄，他失望地撅起了嘴。不过他认得越宰相，忽然看到他，圆圆的眼睛里露出好奇。

　　姜绮罗捏着他的小脸蛋：“涵儿，这样盯着别人看不礼貌！过来和人打招呼。”

　　涵儿规规矩矩地拱手说道：“拜见宰相。”

　　越宰相长叹一声：“老夫已然不是什么宰相了，你这一句拜见可当不起。”

　　宰相府里发生的事涵儿无法理解，但他对越宰相依然很敬重：“就算您不是宰相了，姜涵也应该执晚辈礼。先生教过我长幼有序的道理。”

　　越宰相垂下眼睛看着姜涵，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那个逆子，倒也有为人师表的时候。”

　　姜绮罗听得出越宰相强硬的语气下内心已经柔软许多，她揉着涵儿的头发笑道：“涵儿真乖。娘亲和越宰相有事要说，你先去读书吧。”

　　姜涵答应了一声，往门里走了两步又跑回来：“什么时候把先生和纪宁叔带回来啊？”

　　听到纪宁的名字，春草又哽咽起来。

　　姜绮罗比他更想知道越九霄的下落，可是她也是最不能焦躁的那一个，这里的人都在等着她的决断，她不能乱。

　　“娘很快就把他找回来。而且他让我们这么担心，一定要他给涵儿买个大礼物，不然可不放过他！”

　　涵儿听到有大礼，眼睛里亮起光芒：“好，拉钩！”

　　奶娘抱着妞妞出来，看到春草眼睛红红的，心里也着急起来：“越公子还没回来？他……不会被官差抓到牢里了吧？”

　　越夫人跟在宰相身后，一听此言便尖声道：“不许咒我的霄儿！你们没有保护好他，还在背后诅咒，究竟还有没有心肝？”

　　奶娘被抢白得脸色发青，难道越公子出事对她有什么好处吗？

　　她认得出这是宰相夫人，依她从前听说的传闻，宰相夫人是个雍容华贵的命妇，做事体面得很，没想到今日一见，也和她们这些市井小女人没什么差别。

　　好在奶娘心宽，劝自己越夫人是想儿子想发了疯乱说话。

　　一路跟着姜绮罗的管家看到故主顿时泪流满面，扑倒在宰相面前连连磕头：“老爷，夫人，你们终于平安了！我这颗心终于也能放下了……”

　　越夫人命他起来，对他客气有加：“管家，这回真是辛苦你了，你去江南肯定吃了不少苦吧！”

　　奶娘实在听不下去了，白了越夫人一眼说道：“就他辛苦，我家小姐才没有陪越公子出生入死的，她都是在游山玩水呢，是吧？”

　　越夫人高傲地扬起脖子，她没有想到区区一个洗衣做饭的粗妇人敢讽刺她：“你敢这么和我说话？”

　　奶娘连眼光也不转一下，对着妞妞胖乎乎的脸蛋亲了一口：“哪里是和夫人说话？我在跟我们宝贝儿说话呢。”反正越夫人现在也是庶民一个，和她没什么两样，奶娘才不怕得罪她。

　　越夫人憔悴的脸上浮起怒意，就算落魄，她依然不改贵妇人的做派：“管家，给我掌这个老妇的嘴，该有人教教她怎么说话！”

　　奶娘满眼嫌弃地瞪着管家：“别忘了你现在是寄住在我家！还敢动手？”

　　姜绮罗没想到宰相老两口进门没两步就惹起了不快。她挡在了管家面前：“越夫人，请你别和奶娘计较。而且这里并不是我家，还请越夫人给春草一个面子。”

　　“姜绮罗，你以为我们越家落魄了，你就可以骑到我头上了，是吗？就冲你纵容这个老妇侮辱我，你就永远别想进我越家的大门！”

　　就算越夫人再不可一世，姜绮罗都是一副客客气气的模样：“越夫人放心，能不能进越家大门，对我而言真的无所谓。因为就算你不让我进越家的大门，我还可以带九霄走。”

　　越夫人气结，姜绮罗看似一点也不生气，说出的话却是藏在棉花里的针，和那泼妇奶娘真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奶娘掂了下妞妞柔软的身躯：“小姐说得好！妞妞，你长大了可要跟我家小姐学哦！千万别长成那种读了一肚子书连话也不会说的大家闺秀。”

　　“你指桑骂槐的在说谁？”

　　奶娘眨眨眼睛：“我读书少，一个成语都不懂，越夫人，你的话忒高深。”她看着气红脸的越夫人很得意，抱着妞妞施施然回了屋里。

　　越夫人抓住夫君的手：“老爷，咱们这就离开这儿！我可不受这等闲气！”

　　越宰相皱起花白的眉毛：“好了，现在还是争一时之气的时候吗？你还觉得刚刚不够丢人吗？”

　　“老爷，你怪我？”越夫人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她从来没有从夫君口中听到一句重话，没想到第一回却是当着姜绮罗的面。

　　越宰相面对妻子责难的目光，心里生出几分愧疚：“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咱们越家人遭了难也要有沉静之气，岂有和一个村妇计较之理？”

　　越夫人狠狠地一瞪眼：“这种时候你还讲什么虚头巴脑的道理？我这辈子怎么就跟了你这个书呆子呢！”她说完气哼哼地转身离去，一转眼就消失在街上了。

　　越宰相对着她的背影万分无奈：“她做惯了宰相夫人，只怕一时受不了庶民的日子。”

　　姜绮罗瞥了管家一眼：“还不去跟着？带不回越夫人，你还不得向越家列祖列宗自刎谢罪？”

　　管家连忙小跑出去，越宰相挑了挑眉毛，看来管家在这一路上没有少被姜绮罗支使，看上去他是如此的习惯。

　　“越宰相，我们现在去想个办法，把越九霄这个不负责任的家伙揪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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