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疾风袭来,木格窗子猛的砸到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惊得人心一震,仿佛雷霆乍现,隔在两人之间。
秋凛睿的衣摆也被疾风卷的翻扬飞舞,在风中猎猎作响,覆盖了两个人之间的沉默,那床头的雁足灯被灌进去的风“噗”的吹灯了。
只看见一缕青烟在空中四散开来,最后了无踪迹,秋凛睿看着那段青烟,蓝琤侧脸淡然微笑,谁也不说话,谁也不离开。
最后竟然是秋凛睿先打破了沉默:“本王的府邸,即便是待上一夜,也没什么不妥。”
“你!”蓝琤被这一句话堵回去了,既然秋凛睿没皮没脸,那也没什么可反驳的,别人都说了这是自己的地盘,你能奈人家如何。
蓝琤广袖一拂,看着秋凛睿不动声色的侧脸,终于还是离开了花颜苑,他其实也深知,就算秋凛睿不离开,按他的性子,也做不出什么来。
此刻的花颜苑只剩下秋凛睿一个人站着了,连那段青烟都彻底了无踪迹,月色只照到了门槛的外边,那里面的一切,都陷入了黑夜的空洞。
秋凛睿就站在门口面对那空洞,方才这里热闹的好像喜庆节日,现在只剩下人去后的空楼,秋凛睿只适合出现在这样的空楼,或者是,他出现的地方,都会变成这样的空楼。
热闹的时候他没出现,现在一切都沉寂了,他倒来了,看着里面的夜色,秋凛睿抬步迈了进去。
在黑夜里待久了,很快就习惯了黑暗,眼睛能够看见朦胧的床架,方桌,矮椅,秋凛睿不至于磕着绊着,顺利的走到了窗前。
雁足灯上面有火柴,秋凛睿摸索着拿在手里,“呲呲”的刮出了小火星,空中还有硝烟的味道,很快就擦亮了火柴,空中晕出一圈光晕。
将火柴放进雁足灯的灯芯,那暖黄色的灯光才慢慢扩大开来,最后照在了床榻上。
秋凛睿仔细又小心,像是怕吵醒了安睡的人,其实那个人也算不上是安睡,这样睡着还不肯老实,努努鼻子,嘴里说着听不懂的胡话。
时不时还要翻个身子,怎么睡都不舒服,当然会不舒服,她身上穿着的那身衬裙倒上了酒,还沾上了汗液,即使已经干了,贴在身上,怎么都是不舒服的。
秋凛睿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暖黄色灯光里的路之晴还可以看见脸上细小的绒毛,绒毛也染上了粉红色,看着像是迎风的蒲公英花。
从来没有这么仔细的看过她,也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安静的她,这一张和前王妃一模一样啊脸,连每一个细节都一模一样。
如假包换的回到他身边,可是却不是那个她了,那个她曾经也在夜深的时刻躺在他身边,也在艰辛的时候给过他陪伴。
那个路之晴温婉体贴,像是宽广沉静的大海,用深厚的力量将他包围,可是眼前的路之晴像潺潺流动的小溪,时刻都能带给他新的惊喜,新的风景。
说不上什么更好,只是前王妃送来的药粥他没喝,这次送来的烤肉他却吃了。
路之晴嘴里喃喃念着,秋凛睿正准备转身离开,突然就听路之晴喊了一句:“秋凛睿!”
正准备离开的秋凛睿猛的站住了身子,朝路之晴看过去,莫非是醒了,醒了都还醉着,竟敢叫他的全名。
转过头一看,眼睛却还是闭着的,原来还没醒,没醒那她这是说的梦话?秋凛睿觉得有趣,还站在那继续听。
路之晴喊完那一句又不知低声喃喃的说了些什么,突然,又是一句高腔:“混蛋!”
秋凛睿眉头一紧,好你个路之晴,吃他的穿他的,连做梦都不忘了骂他一句,真是,真是,秋凛睿在腹诽了半天,却也真是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能轻轻摇了摇头,弯下身子为路之晴铺开一旁的被子,被脚盖在路之晴的肚子上,她现在醉的这样厉害,若是全部盖上了,待会儿自己走了肯定要掀被子的。
倒不如只盖住这肚子,免得更深夜重,着了风寒。
秋凛睿帮她盖好了被子,就走出了房门,走之前不忘将所有的门窗紧闭,免得有风泄了进去。
他本来不是这样细致的人,在军旅生活的时候,连自己的生活都不愿讲究,怎么会觉得一个人会脆弱到如此地步,一阵风都受不住。
回到宁和苑的时候,杜风和卫雨都还在书房候着,主子不睡,他们也是不敢撤下的,秋凛睿一般都睡得极晚,桌上还有一卷一卷的书册。
回来的时候,秋凛睿还是放心不下,命下杜风:“你去找几个丫鬟,到花颜苑里去,帮路姑娘和夏目擦拭身子,换好衣裳。”
杜风一怔,极快的一瞬间,只是感到惊讶,并不敢多问,立刻退了下去找后院里的丫鬟嬷嬷了。
卫雨在一旁伺候着磨墨,“沙沙”的声响回荡在四周,秋凛睿倚在太师椅上,手里还是方才那本竹卷,竹卷上虽然没有沾上油腥,但还是能闻见方才的那股味道。
辣椒的呛味和烧烤的炭味夹杂在一起,让人没有办法安安心心的看下去,秋凛睿也意识到了,将竹卷放开。
顿了好一会儿,才又拿起了另外一本书,这是一本线装书,现在都依旧三更了,却还毫无睡意,这些年操心着国家之事百姓之事,依旧多少年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父皇庸碌无为太子更是荒淫无道,远在山林之中的百姓饱受饥荒洪涝,而京城脚下的皇家却为了一点莹虫小利尔虞我诈,实在是可笑。
秋凛睿心中装有天下,奈何只能韬光养晦,不敢让人看出一点夺位之心,都说朝堂之中分为睿王党和太子党,可秋凛睿在父皇面前和秋凛茂面前无不是如履薄冰。
一不小心,下面就是万丈深渊。胸怀天下又如何,受人拥戴又如何,他终究没有资格去胸怀天下,没有身份去受人拥戴。
杜风回来了,把木门轻轻的打开,唯恐打扰了秋凛睿习书,其实秋凛睿虽然敏锐,但是能轻易判断出脚步声,并不是这么容易被打扰的。
他们都是知道的,但是还是每一处都小心翼翼的待他,他们两个跟着秋凛睿也有十几年了,长在身边的护卫,总是让人心安。
看着杜风回来了,秋凛睿把手里的书卷放了一放,看着卫雨和杜风说:“好了,你们两个先下去休息吧。”
卫雨知道主子这是心疼他们陪他在这里熬夜,说什么也不肯走:“睿王我们不累,您不睡下我们是不会走的。”
杜风已经站到秋凛睿一旁了,也不肯自己先去休息。
秋凛睿声音还是没有起伏:“怎么,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卫雨还想反驳,杜风看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了,睿王定了心意,做下人的尊崇就是了,而且秋凛睿也不是那么容易劝的。
当下杜风和卫雨便做了个辑,提醒睿王也要保重身体,早点休息,秋凛睿摆摆手,示意已经知道了,两人这才退了下去。
带上了书房的门,这里只剩下秋凛睿一个人了,这段香味还萦绕在空中,像是不愿意消散,也没有办法消散。
倒是说不上心烦意乱,只是秋凛睿不愿被一个人左右了心思,就像一颗小石子投入了池子,虽然不至于惊涛骇浪,但是那一圈圈的波纹,也是一池深潭不愿意出现的。
他已经沉寂了太久,以为此生都要这样沉寂下去,但是却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打破了这场沉寂,让他猝不及防。
这里没有她,但是四处都是那段香味,就像她在身边,就像她无处不在。
书册突然被重重的合上,秋凛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觉得眼皮子底下的书每一个字都打了结,怎么也看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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