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镯被直接送到康熙手上, 云荍只来及在它路过自己的时候瞧上一眼。
夜里光线不好, 只大致能瞧出成色不错, 属于主子会拿来赏心腹之人的水平。
这当然不会惊到康熙, 是以他只是随意瞧了两眼, 就放下了:“就这个?查出是谁的了?”
“是, 在住处就搜到这一件异常的东西。”顾问行回道, “奴才无能,还没查出是谁的。”
“给她看看。”康熙随手一扔。
梁九功精准接住,捧到佟嫔跟前:“佟嫔娘娘, 您瞧瞧可见过?”
佟嫔抬起头,瞟了一眼,平静道:“不曾见过。”
康熙也不说什么, 只摆手道:“叫景仁宫的人全都认一遍。”
顾问行原接了东西下去。
云荍悄悄换了一下重心, 虽然花盆底已经穿惯了,但站的时间长了脚还是会疼, 也不知道今晚什么时候会结束。
刚想到这儿, 康熙就吩咐道:“皇贵妃先回去吧。”
“啊, 是。”云荍懵了一瞬间, “妾告退。”所以叫她过来是干啥呢?给小佟佳氏一个开口表白的机会?神经病。
“在昭仁殿给佟嫔收拾个地方。”康熙目光不明的道。
“嗻。”梁九功领命, 上前对佟嫔道, “佟嫔娘娘请。”
佟嫔完全一副心冷似灰的样子,规规矩矩的行了礼,背挺得笔直的出去了。
康熙独自坐在案后, 昏黄的烛火摇曳闪烁, 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主子。”一道黑影闪现。
“朕要你训练出更多的人,后宫的每一处都要掌握到。”康熙低沉的声音响起。
“奴才遵命。”
“太子有何动作。”
“寿宴结束后,太子便直接回了毓庆宫,去了李佳格格处,并无其他动作。”
“长春宫呢。”
“只有皇贵妃娘娘身边的池清去了一趟慎刑司,给初杏送东西。”
“下去吧。”
人影不见了,康熙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
现在的他已经不会因为一个还没成型的胎儿产生情绪了,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他只是恼怒,恼怒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动手,恼怒有人把手伸到了他的子嗣上,这让他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
你看,你以为所有人都像敬畏天神一样的敬畏着你,可事实却打了你一巴掌,告诉你,别人
不过是在逗你玩。
这如何不能让一个自负的帝王感到恼怒。
“砰。”
康熙一脚踹在桌腿上,金丝楠木所做的案桌却只是轻微晃动了一下,笔架上挂的毛笔胡乱摇晃起来。
在不断摇晃的烛火的牵引下,云荍终于回到了长春宫。
“主子。”库嬷嬷迎出来,亲自伺候着云荍洗漱、更衣。
“池清已经将初杏的东西送去慎刑司了。”库嬷嬷汇报道。
云荍闭着眼,问道:“初杏如何,可有受伤?”
“主子放心,池清说初杏没有被上刑,衣服都没怎么乱。”
“那便好。”
“主子。”库嬷嬷将声音放小了一点,“平妃娘娘的事查出来了吗?”
“还没有,对了。”云荍睁开眼,“叫福华带人将长春宫所有人的东西都清点一番,尤其注意宫女们的首饰,有没有多的或者少的。易贵人她们也一样。”
库嬷嬷神色一凛,严肃的应道:“是。”
匆匆吩咐完回来,接着问道:“可是查出了什么线索?”
“恩,在嫌疑人的住处搜出来一个青玉手镯。”
“青玉手镯?”库嬷嬷喃喃道,“那也不算难得。”
“恩,所以要清点一番,以防被人做手脚。”
库嬷嬷听言摇摇头:“这点主子倒是不用担心,长春宫里没人有那个。”
“哦?贵人庶妃她们那里也没有?”云荍倒是好奇了。
“因为主子您不喜笨重的物件,所以内务府给咱们宫里送来的俱是些纤细秀丽的金银制品。贵人和庶妃小主的份例都是自您这儿走的,所以不可能有那个。”想了想说的有些太绝对,又补充道,“至少奴婢这里的公账上是没有记载的。”
“而且青玉说不难得,实际内务府每年也不会准备多少,再说分给了哪宫哪殿都是有账册记载的。”库嬷嬷嘴上说不难得,那是因为她跟在云荍身边,实际上这东西即使宫女能得,那也肯定是受宠妃子身边的心腹之人,更多的是流落到一些不受宠的贵人常在手里的。
这些人也是心酸,有时候身家还不如一些当红的宫女富有。
“不管怎么样,先把自己的篱笆扎好吧。”云荍叹气道。
夜半时分,云荍被从睡梦中叫醒。
“主子快醒醒,侍卫处说要搜宫!”
云荍瞬间就清醒了,边起身边问:“怎么回事?”
“奴婢也不知具体情况。”今天守夜的是向晚,她一边给云荍披衣服一边答道,“就是侍卫处突然全员出动、全宫搜查,说是在西北角处抓到一个行踪鬼祟的人,皇上大怒,说要全宫搜查有无同伙。何公公现在正在门口拦着他们呢。”
“穿吉服。”云荍吩咐道,四五个人将她围成一圈,以最快的速度给她收拾。
云荍穿着皇贵妃吉服出现在长春宫大门处的时候,何沐安正带着一杆太监与侍卫处的人对峙。
“本官奉圣旨搜查刺客,公公百般阻拦,可是要违抗圣旨?”明显是一队头领的人满腔怒火的道,若不是理智还在,怕是手上那把剑此时就架在何沐安脖子上了。
“大人可不要乱说话。”何沐安也是一脸气愤,“此处是皇贵妃娘娘寝宫,皇贵妃娘娘正在休息,尔等进入搜查,成何体统!”
“皇上命我等搜查刺客,你若再阻拦,便是违抗圣旨,别怪本官格杀勿论!”那人双目圆睁,手搭上剑柄,就要拔剑。
“放肆!”一声呵斥响起。
门口对峙的两拨人纷纷望向声音来处,何沐安带着那一拨太监当即跪下请安:“奴才参见主子。”
侍卫处那一拨人明显慢了半拍,且只是拱手行礼:“臣等参见皇贵妃娘娘。”虽然他们没见过云荍,但是那一身皇贵妃吉服还是认识的。
行完礼,刚刚与何沐安对峙之人不等云荍叫起便直起身,道:“臣等有皇命在身,不能大礼参拜,还请娘娘谅解。皇上命臣等搜查刺客,还请皇贵妃娘娘回避一下,臣等确定长春宫内无刺客之后便会离开。”
“本宫让你起来了吗?”云荍寒声道,两眼紧紧盯着自说自话的那人,上位者的威势没有丝毫收敛的喷涌而出。
那人明显有些懵,瞪着眼有些不可置信的想要看向云荍的脸。
“跪下!”云荍突然提高声音。
“噗通。”
那人膝盖一软,竟是应声而跪,他身后的那些御前侍卫,也纷纷跟着跪下。
云荍放开福华的手,一步一步的走到那人身前五步处,花盆底在沉静的夜里发出清脆的有节奏的响声。
她将双手合在身前,鎏金护甲翘起优雅的弧度。
“下跪者何人?”云荍轻声慢语的问道,仿佛刚才的汹涌只是梦境。
“臣,臣乃御前二等侍卫拜格库鲁。”库鲁明显结巴了一下,不知为何,他此时盯着皇贵妃吉服的衣角,竟紧张的额头冒出了细汗。
“哦。”云荍轻轻点头,“正黄旗的。”
云荍挪了两个小碎步,又问道:“来长春宫所为何事?”
“臣奉皇上之命,捉拿刺客。”说到这个,库鲁像是找到了靠山,声音都洪亮了不少。
云荍依旧轻轻点了点头,也不管有没有人看见:“所以皇上是怀疑本宫窝藏刺客,要你强闯长春宫搜查?看来,本宫要先去跟皇上请罪啊。”
库鲁刚刚提起来的一口气被这句话打的七零八落,额头上的汗珠急急滚落,连声道:“不,不,皇上没有这样说。”
若是真让云荍去了御前,倒霉的肯定是他。
想到此,库鲁有些懊悔,不该如此莽撞的,谁知道这皇贵妃居然有这般胆识,一般妇人听到有刺客,早就吓得不知所措了。
“哦?但本宫刚刚看到的,分明是拜大人你要强闯长春宫啊,甚至不惜。”云荍扫了一眼旁边跪着的何沐安,“要杀了本宫身边的大太监,这难道不是怀疑本宫窝藏了刺客才会如此吗?”
“不,不,娘娘您看错了,看错了。”库鲁额头的汗落得更快了,“臣是在与何公公商量,商量。”
“原来是本宫看错了呀。”尾音微微翘起,划出好听的弧度,却像是一枚钉子钉进了库鲁的心脏。
“对了。”云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拜大人可有皇上的令牌。”
“有,有。”库鲁赶忙从怀里掏出一枚令牌,双手奉给云荍。
云荍也不接,只微微躬身查看了一下,便直起身道:“即真是皇上的旨意,本宫当然配合。不过这宫里住着皇上的妃嫔,还得先让她们回避一下才好。”
“何沐安,去将易贵人、陈常在、还有两位庶妃请到正殿大厅呆着。再将长春宫所有人集合到这里,看看有没有少人。然后再回来陪着这位拜大人四处看看,有没有多人。”
“嗻。”
“哦,对了拜大人。毕竟这里都是女眷,一会儿还是你一人进去看看便好,其他人就在外头等着。”云荍又道,“毕竟若是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对拜格家也不是什么好事,你说是不是。”
“是,是,全凭皇贵妃娘娘吩咐。”库鲁忙不迭应道。
云荍亦不再多言,转身扶着福华的手回了正殿,就呆在大厅等易贵人她们过来。
直到她离开,跪了一地的人才敢起身。
何沐安挽着袖子走到库鲁跟前,不阴不阳的道:“拜大人,请去外头等着吧。”后头一溜太监小弟亦是满脸不善。
库鲁一言不发,带着人踏过长春宫的门槛,在外头夹道处站着等。
云荍已经在屋内坐下,她沉着脸叫来库嬷嬷:“嬷嬷去查查,正黄旗的拜格氏,都与谁有关系!”
拜格库鲁的表现太过蹊跷,刚刚云荍发威后的表现又半点不像无脑之人。
这背后,必有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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