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绮的喜悦从心底漫上来, 笑道:“我看这回父皇还怎么让我嫁到庞家去!”
贺兰皇后一叹, 这孩子还真是不知道成为公主意味着什么, 别说只是有孕, 就算生育过儿女, 抢着娶公主的也有的是!
贺兰皇后想了一想, 问道:“可是也巧, 你跟罗慕之也成婚多时了,怎么先前都没有消息,偏这时就有了, 看起来果然还是回到父母身边风水好!”
叶绮哭笑不得,她怎么能跟母后说之前一直没有是因为她跟罗慕之根本就没做真正的夫妻,若不是这回罗慕之舍弃功名前程也要陪她做牢, 叶绮还不知道身边这个男人竟是如此心如磐石, 叶绮很庆幸,在她没有公主的光环之前, 命运用残酷的方式替她挑选了一个可以同甘共苦的好丈夫!
叶绮真是悲喜交加, 若是罗慕之知道这个好消息, 该有多高兴!她被锁进深宫出不去, 日日夜夜地思念罗慕之, 不知道罗慕之是不是也在想她?
贺兰皇后跟女儿谈了几句话, 出来得就晚了一些,这在韦贵妃看来,就是在给她下马威呢!她想不到的是相对于贺兰皇后之后的大手笔, 这也就是个小小的预热!
“给本宫跪下!”
韦贵妃吓了一跳, 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要不就是贺兰皇后脑子坏掉了,就在这一愣之间,贺兰皇后又发话了:“怎么?本宫是后,你是妃,本宫是妻,你是妾,难道外头的人一奉承你,你就真的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韦贵妃还没有从惊讶中醒过来,好在她的精明告诉她此时赶紧跪下听呵是正经,于是她轻提罗裙,袅袅婷婷地跪了下来。
“韦贵妃,你知过吗?”贺兰皇后的声音不带半丝温度。
凤仪殿的凉风一吹,韦贵妃清醒了不少,她的脑子开始飞速运转,嘴上只说道:“嫔妾愚钝,请娘娘明示!”
贺兰皇后道:“你给本宫背背《内训》积善章中的妇人善德一段......”
韦贵妃咬咬唇,小声背诵道:“妇人善德:柔顺、贞静、温良、庄敬。乐乎和平,无乖戾也;存乎宽弘,无忌嫉也;敦乎仁慈,无残害也;执礼秉义,无纵越也......”
“够了......”贺兰皇后道,“执礼秉义,无纵越也......一个嫔妃,你的本分是伏侍皇上,抚育皇子,不是叫你谗言惑主的!”
谗言惑主这个罪名可不小,自古以来有幸被冠以这个荣誉的都不是一般人物,诸如妺喜,妲己,褒姒之类,只要拥有了这个荣誉称号,一般来说下场也就可想而知,韦贵妃的反应还是很快的,立刻哭得梨花带雨,对贺兰皇后磕头哀泣道:“娘娘明鉴,臣妾就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不敢......”
总算她还算有点数,知道今天贺兰皇后既然让她来又声色俱厉地呵斥她,就是掌握了她的黑材料,她本来想说自己绝不敢谗言惑主,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了。
贺兰皇后冷笑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一个后宫嫔妃,居然敢对嫡公主的婚事说三道四,谁给你的胆子!莫不是你觉得皇帝对你宠爱些,你又生育了皇七子就可以跟本宫比肩了!”
贺兰皇后字字如钉,钉得韦贵妃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只能边哭边为自己辩白道:“娘娘莫听小人之言,嫔妾也是看皇上这些日子十分烦恼,才劝了几句,若说插手公主婚事,臣妾是万死也不敢的!”
可惜她的看家本事——哭,在皇帝那里是屡试不爽,在贺兰皇后这儿却是半点用都没有,贺兰皇后道:“本宫没有真凭实据,也不会叫你来浪费这些工夫!别以为你在背后做的那些事本宫不知道,这些年来本宫不与你计较,是为了后宫安宁,皇帝省心,你若不知收敛,还要一味胡为,到时候就别怪本宫无情!”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韦贵妃敢怎么样?只能连连磕头,求皇后饶恕,她是个精明的女子,贺兰皇后疾言厉色地申斥她固然是已经掌握了她干预公主婚事的真凭实据,但皇后特意挑皇帝上朝时叫她来凤仪宫训话,就说明皇后现在还不想彻底跟她撕破脸,这个时候做小伏低,曲意求恕才是最要紧的。
果然,贺兰皇后斥完了,又说道:“皇帝国事已是繁忙,若是后妃不宁,岂不叫他分心!因此本宫给你一次机会,你以后若能悔改,不但是你的福分,也是皇七子的福分!”
韦贵妃岂能听不出皇后威慑中暗含饶恕之意,又是谢恩又是磕头,原想着这一关勉强就算过了,想不到贺兰皇后又来一句:“不过你行有僭越,也不能不罚,陆宫正——”
陆宫正不知从哪儿钻出来了,跟着她来的还有宫正司的两个女史,韦贵妃这时才发现,原来贺兰皇后今日是挖好了坑,撒好了网,就等着她往里钻呢,早知道这样,她刚才也不求饶了,这不是变相地承认贺兰皇后对她的指控吗?
“韦贵妃所为该当如何惩罚?”贺兰皇后问道。
陆宫正一张铁面无波无澜,道:“回禀娘娘,贵妃行僭越之事,理该责杖二十,念其有悔过之意,减半,责杖十,也算彰显娘娘的一片慈心了!”
韦贵妃恨不得一口唾沫吐在陆宫正脸上,明明就是来打她的,还得打出一片慈心来!可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韦贵妃半句不敢言语。
贺兰皇后道:“念在皇七子的份上,也不必用杖刑了,打她十下手板子,小惩大诫吧!”
韦贵妃只得再次磕头谢恩。
不但如此,打完了,韦贵妃还得捧着红肿的手谢皇后娘娘的费心指点,贺兰皇后道:“守好你贵妃的本分,别忘了,本宫才是六宫之主,是太子和诚亲王的生母!回碧霄宫去,好好抚育皇七子,不该想的东西,还是少痴心妄想!”
一时韦贵妃和陆宫正都走了,叶绮从帘子后面走出来,笑道:“没想到母后这般威风!”
贺兰皇后扶额轻叹道:“不想跟这些心内没成算的小人纠缠,这些人还当本宫软弱!哼,她想多占你父皇的恩宠,本宫可以不理会,她想让皇七子超越你的两个哥哥那是蚍蜉撼树,本宫也不想多纠缠,可如今她竟敢掺和你的婚事,本宫就不能饶她了!你父皇本就倾向于让你与罗慕之和离嫁给庞绍廉,她再一掺和,还不知......”
叶绮道:“父皇虽是这个心思,难道母后不是站在我这一边的么?”
贺兰皇后道:“我是不想你们父女俩生了嫌隙......”
“那个罗慕之倒底哪里好,让姐姐这样舍不得他?”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只见珠钗映日,绣带轻扬,原来是永泰公主到了。
贺兰皇后笑道:“今儿下学下得早。”
永泰公主道:“秦姑姑这几日感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我们,今儿不去念书了!”秦姑姑是尚宫局的女官,颇有学问,皇帝特让她教公主们读书。
叶绮笑道:“你姐夫处处都好,岂是一言半句说得清的,等你同柳大人家那位公子成了亲就知道了!”
永泰公主已许配了吏部侍郎之子柳嘉谟,柳家是河东柳氏,也是几百年的高门大族。
叶绮道:“早起那一盏木樨清露还给你留着呢......”说着,吩咐宫人去端露来吃,再端两盏杨梅汤来。
永泰公主笑道:“还是姐姐疼我,才进宫没几日,就记得我爱那木樨清露了!”
贺兰皇后见两个女儿这样亲热,从心里欢喜,方才对着韦贵妃的一腔怒气也烟消云散了。
永泰公主道:“今日闲来无事,我方才让人去司珍房找了两支珠钗来,咱们把珍珠磨了粉擦脸,听说能令皮肤又白又嫩!”说着,果然拿出两支珠钗出来。
贺兰皇后道:“太也糟蹋东西了,你父皇倡行节俭呢!”
永泰公主道:“所以我跟司珍房说了不要好的,只要她们旧年剩下存在库房里的就是了!”又对叶绮道,“这里一支东珠的,一支南珠的,西珠不如东珠,东珠不如南珠,我看咱们先把东珠钗子拆了吧!”
叶绮摇头道:“俗语虽有‘西珠不如东珠,东珠不如南珠’之说,但这支东珠钗上的珠子是辽东供来的,颗颗皆是珠形圆满、光莹无丝络的精珠,就连去年冬天为宫里娘娘做的冬朝冠,亦是用此珠镶成,而这支钗上的南珠,却是精珠中混有珰珠,甚至肉珠,珰珠稍扁,肉珠色泽不佳,均无法与精珠同日而语。”
永泰公主刮目相看,赞道:“姐姐知道的这么多!”
叶绮笑道:“实话跟你说吧,宫里这些珠玉宝石,只怕多半是罗家所供的呢!”叶绮心中忽然一痛,她想起当日在杭城洗心居,罗慕之曾说若她生了男孩,就要送她东珠穿的珠花。
若生了女孩,就送她南珠穿的珠花,如今言犹在耳,她与罗慕之却不得相见。
永泰公主笑道:“我就说嘛,姐姐嫁得也不错,更何况姐夫若中了进士,往后的仕途也错不了,父皇......”
“永泰,别说了......”贺兰皇后轻声止住她。
永泰公主知道母后在父皇面前总是这样,像矮了半截似的,便不再说话,专心去拆那支档次不太高的南珠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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