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3 章
入了夜, 菀娘梳洗过后散开一头青色, 穿着中衣裹在暖被里, 外面披了件大褂子, 手里还在做着绣活。
一只半成品袜子, 用了双层棉线, 花的时间也比较长。
这是她嫁进来之后给魏珩做的第一件礼物, 格外认真,有时缝完了这部分,又拿起看看仍觉得不够满意, 又把线拆了重新缝,务必处处都精细,没有一点瑕疵。
一只快要做完了, 才听到外头婢女高声道。
“世子爷, 您回来了!”
菀娘将袜子连着花绷子放进妆囡匣里,正要掀帘子出屋, 魏珩迎面而来, 携着一身风雪, 身披黑色大氅高高大大立在屋内, 面色幽幽沉沉, 乍一看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冷漠无情的玉面阎王。
魏珩见小妻穿得单薄站在内室门口, 抬起的脚又退了回去,扬了扬声道:“你先回里屋温着,等我洗漱过后再进去陪你。”
一开口, 冷漠尽散, 又是那个让她欢喜让她恼的痞痞世子。
魏珩速度很快,菀娘进屋靠在床头看账本,才看了三四页,他就进来了,褪下了外衣一闪身就坐到了她身边,掀被子的动作极快,一点风都没有露进来。
也就是菀娘眨眨眼的工夫,男人已经伸胳膊将她揽在了怀里,低头就是一个香喷喷的热吻。
菀娘有事要跟他商量,一吻过后,两手推拒他的靠近,微喘着气。
“你轻点,账本要掉下去了。”
“掉了就掉了,一个破账本有我好看?”
“不好看,但重要,”菀娘看着他认认真真说,“我想把香巧升做后院管事,前院后院分开,做两个账本,这样各司其职,各自的活少了,做事也更加尽心。”
“你决定就好。”
魏珩把玩着她散在胸前的长发,无所谓道。
“那年后我就开始整顿了,到了年纪的婢女,按她们自己的意愿,看是继续留在这里还是放回家。”
魏珩微挑了眉:“这年三十还没到,你就想着年后了。”
“这日子晃眼就过去了,快着呢。”
特别是快乐的日子,总是格外短暂。
魏珩轻笑不语,拥紧了怀里的妻。
两人肩并肩靠在一起,就是一语不发也是另种温馨,沉默片刻,菀娘听到魏珩沉稳低缓的说:“接下来要委屈你一段日子了,皇伯父今日提前封笔封玺,撑到回寝宫时吐血昏迷,到了傍晚才醒,病情不容乐观,有很多事情要交代,父王和我每天都得进宫,可能没那么多时间陪你,等以后---”
倏然而止,魏珩意识到以后只会更忙,更没时间陪她,不由懊恼。
皇伯父为何不多选几个继承人,偏偏一门心思培养他,他对那位子可真没多大的热情。
菀娘听懂了魏珩的话外之音,感慨皇帝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病来如山倒,半点不由人,又惊讶这一刻来得太快,她以为还要再等个几年,没想到......
这种攸关江山社稷的敏感话题,不是菀娘一个小女子能够妄议的。
即便魏珩对她不设防,她也不能发表太多意见,免得哪天情淡了,魏珩回想起来,对她心存芥蒂。
不是菀娘悲观,想法消极,她只是看多了人间悲欢离合,变得更加理智。
慎重一点,总不会错。
“我没事的,这屋里屋外有很多事情要打理,我还怕没时间陪你呢,正好各有各忙,都不用对方陪了。”
菀娘的体贴就在于她总是表现得如此懂事,让魏珩感觉到窝心,更加怜惜这个年纪小却明事理的娇|妻。
当然,有时候使使不过分的小性子,也是很讨喜的。
想起在砡州自己碰的一鼻子灰,魏珩觉得好笑的同时,竟然还有点回味。
揽着菀娘瘦胳膊瘦腿将她整个人抱进他怀里,他拉扯被子盖过菀娘脑袋顶,低头钻进被窝里吻她,纠缠她。
从外面看,被子堆叠全都拢在了床头,高高拱起一个大包,里头窸窸窣窣,有喘息声,也有口舌交缠的暧昧声响,还有情热时压抑不住的吟叫。
在这静谧的深夜,奏出异常缱绻的乐章。
翌日,菀娘惦记着要去护国寺上香,特意起了个大早,结果仍是没有早过魏珩。
她睁眼时,身畔的床铺还有余热,可见他出门不久。
菀娘不禁佩服男人的好体力,夜里那么操劳,早晨还能起这么早。
想到夜里操劳的那些脸红心跳的过程,菀娘不禁脸颊红红。
明日回门,今晚她要跟他提一提,休息一夜,让她养养精神,不能总是跟着他胡来。
出门前,菀娘派婢女到王妃院里禀报,王妃还没起,是秦嬷嬷应的,细心嘱咐:“这一去一来光是路上都要一个多时辰,多带些干粮,别让世子妃饿到了。”
到内城门时,正巧遇到简郡王的大儿媳江氏,也是菀娘辈分上的堂婶,菀娘命车马退开,让道给这位堂婶先行。
江氏闻弦歌而知雅意,吩咐身旁的贴身婢女。
“你代我去跟世子妃问个好,就说路上不便,到了护国寺再好好叙叙。”
婢女走到菀娘马车窗外,恭恭敬敬把话带到,菀娘掀开帘子,笑回:“那就谢过堂婶的好意了。”
护国寺坐落在北郊,到那里有一段山路要走,再奢华的马车也免不了颠簸,菀娘倚着靠枕闭目养神,忽而想到大婚那日的一幕,将谷雨叫到跟前询问。
“前头密密麻麻都是人高马大的黑甲卫,奴婢也看得不是很清楚,只听到好像有打斗的声音,但没多久就停了,然后世子骑马到了花轿这边,”
谷雨点到即止,后面的事,最清楚的莫过于世子妃自己了。
菀娘也不再多言,过了一会,又道:“你把莫侍卫长叫过来,我有事问他。”
“莫侍卫长出城时就离开了,宫里有急召,走得匆匆忙忙。”
菀娘一听有些惊讶,什么事这么急?莫非皇帝不行了?
“那梁副侍卫长呢?”
“他在前头,奴婢去唤他。”
话刚落,就听到外面传来梁柏清朗的声音。
“世子妃,前头简郡王家的马车好像坏了,属下过去看看,您留在车里,最好不要出来。”
车坏了?
这简郡王的仆从也太不经心了,出门前都不检查仔细点。
“你快去吧,帮得上的话就尽量帮。”
“是。”
前头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菀娘坐不住,掀开帘子探头往前看,就见马车好像陷进了泥坑里,倾斜得厉害,周边围满了人,前头拉后面推,忙得不可开交。
菀娘想了想,转头吩咐谷雨。
“你叫几个年轻力壮的侍卫过去,帮着他们一起推车。”
“好的。”
谷雨下了马车,传话的时间有点久。
菀娘再次掀起车窗帘,却见眼前一晃,鼻翼微动,有异香袭来。
有过一次中招的经验,菀娘大脑顿时警觉起来,第一反应就是拿袖子捂住口鼻,再回身想喊车里的香巧,却见香巧已经倒在了软榻上。
而车门也被人拉开,一个熟悉的脸孔赫然映入菀娘眼帘。
怎么是他!
皇宫内,魏珩坐在龙床前,捧着金碗一勺一勺给虚弱的皇帝喂药。
“陆荣行事稳重,作为辅臣无可挑剔,咳,咳咳,其子也是可造之材,咳咳咳,至于赵毓---”
“皇伯父,您先把药喝完,这日子还长,您养好了身子,再慢慢教导侄儿。”
雍帝这会儿咳得浑身难受,也说不下去了,喝完药就躺回床上,闭目小憩。
魏珩守在床边,手头还有一大堆雍帝给他的折子要看,全都是没有来得及批示,有待商榷的疑难问题。
都说皇帝至高无上洪福齐天,谁又知其背后的辛劳,以及夜不能寐。
雍帝似是睡着了,魏珩放下折子,到外面透透气。
宫人传报,莫侍卫长来见。
“你怎么在这?”
魏珩看到他,眉头拧得更紧。
一见主子这反应,莫大愣住,又下意识看向急着带他进宫的内侍,那内侍目光闪躲,深深低下了头,不敢吱声。
魏珩回头望向寝殿大门,负在背后的双手握紧又松开,大步流星往外走。
“随我出宫。”
归南王去了趟恭房,回到寝殿不见儿子,只有皇帝睁着眼睛,神色莫辨地望着他,归南王一头雾水。
“子游呢?也去恭房了?”
皇帝没有出声,默了好半晌,才慢慢悠悠吐出两个字。
“拟旨。”
皇帝在归南王的搀扶下坐起,大口喘着气,似是非常吃力。
归南王苦劝:“您都封笔了,有什么事等年后再处理吧。”
“所以朕说、你写,先拟着,年后再发布,咳咳,”
皇帝固执起来,身为弟弟的归南王劝不动,摊开了明黄绸布,手持金笔,听着皇兄那一句一咳,断断续续,帕子上咳出不少殷红血迹,他的心也在滴血。
皇兄这一辈子太苦了,求而不得,悔恨终身。
“平西侯罔顾圣意,多次下诏拒不归京,并买通狱官私放重刑犯楚渊,桩桩罪证确凿,有谋逆之嫌,遂不予特赦,太祖所赐免死金牌可饶他一命,但活罪难逃,命姚绥远领兵西下捉拿,禁于水牢终身不释。”
写完,归南王长长吁了一口气,快速跑到已经发不出声的皇帝身边。
“皇兄,您怎么样了?臣弟叫太医进来,您再坚持一会,”
话落,归南王转身就要高喊,却被身后的人抓住了衣角。
“没,用的,朕大限,已至!”
他为魏珩设置的最后一个考验,不算难,只是用行动提醒他---
为君者,永远不能大意。
即便是身边人,也有可能在不经意间给你一刀,你只有变得更加强大,并且不断地变强,永不懈怠,才能守护住最珍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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