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高岭微笑上前,将圣旨塞于江离手里道“姑娘快去看看自己的新宅吧,老奴还有要事。”遂离去。
对于突然而来的封赏,她有些意外,但于她而言是也不算是件坏事,有了官职,才有权力去调查那件事,才能早一点找到真相。
只是为什么,一想到要离开这,心里某处,开始隐隐的不舍。
当她拿着圣旨到了湖心亭里,那里早已不见人影,只剩下两人对弈的棋盘,与余温未散尽的棋子。
已尽傍晚,天渐渐黑下来。
她去敲了敲梅园小筑的门,好久无人响应,想来,是有事出去了吧,不过也好,明天就要离开了,她突然不知如何跟贺兰寻交待这些事情。
她盯着那廊下的窗户,往常这里都会灯火通明吧,那人手持一卷于窗下夜读。
月光照进来,反射在灰白的窗纸上。贺兰寻独坐于案前。听着窗外人的悉悉索索的脚步,与叹息声。她盼这一天,应该很久了吧,似乎是离她的执念又近了些。同时也似乎开始离他越来越远了。
江离回首看着屋内一片漆黑。
想到屋里无人,便也索性坐在门口的台阶上
“不在吗?还好不在,若在此,有些话我肯定说不出来。过几天,不,也许就在明天,我就该搬走了,可是为什么,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眼前的形势,似乎离我心中的那个念想好像又近了一步。在我家出事之后,我一直渴望着权力,因为有了权力,我才能为我江氏洗雪沉冤,然其未也。当我走近这个漩涡时,我才发现,真的没有那么简单。
又或许是这几个月以来,我已经习惯了站在你身后,习惯了凡事先听你的意见,习惯了你刁难我。习惯了不再是一个人承担。
可是明天,明天之后呢,我甚至还不知道真正的敌人是谁。我真的很怕自己等不到沉冤得雪那日。答应过的事情永远不会改变,那张卖身契会一直做数,而我生死,也永远是恒王府的人。这几个月来我来,谢谢你的收留。但是我总不能永远生活在人的庇护之下,总之,谢谢你。”少女长叹一声,她一面惊讶于自己这毫无逻辑的语言,一面感叹于自己的变化她坐于台阶上,看着天上下弦月,像是黑色丝绸之上的一枚象牙,那么皎洁的月光,真像是第一次见到贺兰寻时,那双烟波浩渺般的眼神。
她忽然将头深深埋于膝盖,半晌抬起头上,脸上挂满泪水,在月光下反射出冷光。
她再次回头,看着灰黑的窗纸。她唇齿轻启,声音极低“好像有些喜欢……。”如屋檐上的雪,一般消失在暗夜里。
贺兰寻于屋中独坐,静静的听着门外的动静。嘴角于黑暗之中扬起。屋里很暗,朦胧的月光,从外照进来,折射的窗纸一片淡淡的灰白之色。墙边的梳妆台、立柜,皆在暗影之中。她坐在床边上,屋里没有点灯,地上倒着她的影子。清冷的月光之下,像是走进了一个无人的空谷,她感到了无边的孤独和凄凉。
只是,在今日晌午过后的那道突如其来的圣旨后,她再一次的陷入了这样无边的孤独。“咚、咚”谁在门外轻扣。江离打开门时,见贺兰寻立于游廊前的暗影里,她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被一股大力拉的瞬间失去了重心。倒进一个温暖的怀里一股雪后青松之香沁满心脾。她惊愕的抬头,撞进一帘烟波浩渺的如水清眸中。
他嗓音极为好听,像是初雨时空山幽谷时落在青石板上的水滴。
“别怕,有我在。”
屋檐上的雪还未化尽,月光洒满院子,游廊之上,相拥而立的两人,绝世而独立。次日,宫中来了人,先说是不必进宫谢恩,后又带着她去看了看新宅子,离恒王府也不远,就在隔了三条巷子的正阳街上,也不大,三进的院落,所有家具,装饰都已经备好,只差她这个主人了。江离顺手塞给领路的公公一个锦囊。
领路那几人皆是会心一笑,原以为这突如其来的五品御史,只是个莽夫,不想还挺精于这人情世道。遂好声道谢后离去。她一人在自己的新宅转,正堂前种着一片的翠竹,于雪后南墙之下绽放油绿。
几颗梧桐立于游廊之下,二进里,堂前几颗海棠,皆未发芽,枯枝于风中摇曳。穿过花厅,便是三进。还未走近便听到此声响。
三进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那声音还如此熟悉。走近一瞧差点惊掉自己的下巴。贺兰寻正指挥着她府里的人搬着几个箱子,往院里那那个采光最好的正房屋子搬。见她进来,像是主人一般笑道“回来了”毅然一副自己家的样子江离不解,这又是办的哪出,就听贺兰寻对跟着来做苦力的贺腾道。“叫人把她的东西放在我隔壁西厢房,对就是那个房间,一应摆设,全部都要按照荻芦馆的摆放。”她瞬间惊掉下巴“您要跟着搬过来吗?”“是啊,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如今我府上出了位五品御史,我老人家也跟着沾沾光。”说完也不看她惊愕的模样,一边指挥下人搬东西,一边开始各种嫌弃不对称。一边着人去更改。
堂前积雪未化,堂中热闹非凡。未央宫里姚妲斜卧于屏风后的床榻上,一旁的宫女给她轻轻捶着腿。
“你是说陛下给封了个五品御史,还亲赐了宅子?”
“是的。”姚中元躬身答姚姮翻翻眼皮看了看他道“这人的底细可是查清楚了。”“嗯,这,还未查清,只知是恒王府上贺兰寻的亲信,原是北辛人氏,其余的还不知。”姚中元支支吾吾道。屋内温暖如春,但他已鼻尖冒汗。姚姮皱了皱眉不悦道“你最近是怎么回事,什么都查不到,如此这样,让我以后如何对你委以重任。”“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这就着人去查”姚中元赶忙跪下。他有些害怕这位看似温柔实则心狠手辣的皇后娘娘。“起来吧,别在我这里碍眼。给你三天时间,把他的底细给我摸清楚了,藏好你的尾巴,别再出什么幺蛾子,影响了本宫的计划。”
她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峨眉淡目,桃腮杏眼,丹蔻十指,如玉修长,谁也不曾想到这双美好的手上,侵染了多少人的性命。
姚中元战战兢兢的退下。
姚姮见他离去,立即“呸”了一声,骂道“真是个废物,父皇怎得选了个这样的人来助我。
金碧辉煌的姚府中,姚中元怒气冲冲的进来,想到今日在姚皇后那受了些奚落,憋了一肚子气,心里不爽,便要拿那些桌上的瓷器发泄。
须臾,整个屋子里的青花彩釉便他被砸个稀烂。那一个个前朝留下的花瓶,可顶得上寻常百姓家一年的伙食,便被如同垃圾一般的扔出去。
姚中元,一边砸东西,一边絮叨,那不过是个无名小卒,也值得老子去费心调查。真当老子是你后秦皇室的一条狗阿。他愤恨的心中暗骂道。
当然他也忘记了就在两个前,自己也是个无名小卒。若非有这契机,也不会平步青云,两年时间,由一个小小百夫长,到现在这位置。
他轻咳一声,唤人上茶,平复了一下心情,便着人传来影卫。
花厅里,一人身着天水之青长袍,腰系白玉的人躬身前来。这是姚中元府上的密探,而这天水之青色的长袍,正是他府中某个特殊存在的象征。
他这个人出身不好,但又不想在同僚而前露出自己的粗鄙的一面,所以便总是于细节之处下着功夫,比如,这府中装饰,比如自己手下这里密探。
那人上前一步道“主人,事情出了点差错。”
姚中元怒目一瞪吼道“什么事。”
“那里跑了一个人。现下落不明,但确定已受重伤,活不了多久。”那人道
“去,去找,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体。还有若这件事传了出去,所以有人都得死。”他压抑着心中的咆哮,痛苦的闭上眼睛,想着自己手下这帮蠢货,除了给自己带来麻烦,还能带来什么。
而这厢的御史府上
江离刚刚收拾好东西,门外便进来一小厮模样的人,这人先是恭恭敬敬略施一礼,然后递上请帖。
“安御史,我们侯爷相邀,今日酉时于府中一聚。
”“多谢小哥”
江离看着手中的烫金的请帖,长孙嵩三个虬劲有力的字映入眼帘,来这里三月有余,虽经常与长孙延厮混一起,却一直未曾有机会见过名声赫赫的两朝元老,这个铁面无私的可以打得自己儿子下不了床的大魏肱骨之臣。
一想起长孙延脸上经常出现的那青一块紫一块的伤,她抖了抖,这家伙会如何对待自己。“这老头子,八成是想试探试探你有没有真本事”贺兰寻自她身后而出,优哉游哉的晃悠在她的闺房里。
旁若无人的坐在她的榻上,一面看了她屋中的布置,一面各种嫌弃。江离看着他那副欠揍的模样,心中无恨烦闷。您老人家很闲吗?不需要处理公务吗?不用上朝吗?咱这品阶小的都没资格上朝的人,在家里闲吃等死,还说的过去,您可是大魏的中流砥柱,如此这样荒废真的好吗?当然这些话,她可不敢说出来,自己的卖身契还在人家手里捏着呢,万一哪天哪根筋没有搭对,再出个什么幺蛾子,倒霉的可是自己。
他可是见过贺兰寻整人的招式。“既然南平公相邀,我想也不会做些什么事让我难堪。况且以后一起共事,总得给我留些情面吧。”
她安慰自己道
“你不了解这老头,他是一个可以连自己儿子都打的下不了床的人,情面于他而言,就是他靴子底下的灰。”那人轻轻斜靠在塌上,逗弄着手上的流苏。
江离竟然从他语气中听出些幸灾乐祸的得意,没好气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遇水搭桥,逢山开路我就不信了,这天下还有比你更难伺候的人。”
她慷慨激昂的说着,完全没有看身边的人,脸色已经开始发黑。周围空气像是冷了几分,她心知自己又闯祸了,赶忙说道“我看时辰也不早了,我该走了,王爷您就好好歇着吧。”说完一溜烟跑了。
此时的长孙府的花厅里。
江离看着眼前这一个个眼睛瞪的比嘴都大,仿佛要从自己脸上挖掘出点什么宝藏来的人,有些头疼。
以前站于贺兰寻身后,别人也很少注意到自己,现在可好了,面对着一桌上十几个人探究的眼神,面对着旁边一直恨不得把自己看出个洞的长孙嵩,她着实不知道该不该去下筷子。对面的长孙延旁若无人的左右开工,吃的不亦乐乎。
一顿饭下来,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无非就是,恒王爷待你如何啊,新乔迁的府邸住的可习惯啊,刚来中原水土可服啊,与皇帝陛下是什么关系啊。她呢,则一直听从贺兰寻的教导,扮演一个初入官场的新人的该有的恭敬与谦逊有礼。
实际上肚子饿的咕咕叫不说,心里恨不得问候这些八卦无聊不干正事人的祖宗。
长孙嵩对这个新来的小跟班印象还尚可,虽然瘦弱了点,白净了点,缺乏了阳刚之气了点。酒量吗?他瞥了一眼,正在桌上往死里灌喝的别人的江离,心想,看这阵势,应该也不算太差吧。
嗯,不算太差。好歹人家脑子正常,不像自家那个孽障一般。他想着便瞪了发眼在那里胡吃海喝的儿子,早知如此,悔不该带他来丢人现眼。
当然如果他不知道那次一起怂恿长孙延去解剖花柏尸体的,是眼前这个恭顺有礼的人的话,还是比较满意的。
那长孙延一早得了命令,席间假装不认识江离。他倒是也知道事关重大,为了保证自己不露馅,只好一直拼命的吃,丝毫没想到自己的父亲此刻心中所想。饭毕一众宾客散去,长孙嵩单独留下了她。
江离心知,大头来了,这个上司怕是要讯话了。偏厅里灯火通明,由于来之前吃不贺兰寻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东西,说是避免她喝多了耍酒疯的药,去之前便直接给塞嘴里了,所以直到宴席结束,她脑子一直清醒着。当然这也与长孙延有不少功劳,每每有人上前敬酒,那家伙,不是让那人自己喝下去,就是把酒洒人家身上。穿过几条游廊后偏厅正堂之上,长孙嵩一人端坐于此,因酒桌仓促,她一直没能仔细看看这位在朝中举足轻重的员老级人物。他就那样静静的坐在那里,便散发着一股威慑的气场,江离心知,这是属于久经沙场将军才有的。他眉如墨画,眉梢外高高扬入双鬓,鼻直口方,眼神凌厉如豹,一身黑底金线绣的蟒袍,在灯光辉煌的花厅里,更加显得威严正气。江离进来后便恭恭敬敬施了一礼“侯爷有何赐教。”
长孙嵩见此咧嘴一笑“赐教谈不上,只是以后咱们也算是同僚,我做为你的上司,有些话不得不问。”他一面盯着身前站的少年,一手轻轻敲着桌子。“侯爷请讲。”她不卑不吭道“好,你既然有准备,我也不好兜圈子,我就开门见山了。外面都传,说你与陛下是旧识,不知这是真是假。”江离一听,哈哈笑道“真又如何,假又如何”“真,有真的做法,假有假的做法。”长孙嵩答,一双精明的双眼,一直盯着她。“我想既然侯爷这样坦诚相问,必是没有把我当外人看待,那我也不好相瞒,我与陛下确实是旧识,只是时间太久远,我也不记得了。只是这件事与在下被封御史并无关系,更与贺兰王爷无关。”“哦,说来听听。”长孙嵩像是来了兴趣,他身体向前倾了倾。“我于永兴二年初,来平城,执的是贺兰部落族长,贺兰勋的手令,因我家族没落,他怜惜我一人孤苦,见我略读些书,识些字,又擅解案中蛛丝马迹,遂叫我来了平城,投于恒王府中。半年来一直做为王爷的侍卫。
后因贾松年一案,刑部无人能破,陛下便将这案子压在了恒王爷头上,奈何王爷公务繁忙,顾及不瑕,便由我来协助查探。后贾氏案破,恒王爷上书,陛下这才得知案子是在下所破。想必那日在朝堂之上与王爷也有过一面之缘。
再后来,便是前几日的杏花村酒馆民妇叶氏被冤一案,当然这件事能查清楚,最终还了叶氏的清白,还要感谢贵府上二公子。
若没有他,我也破不了这案子。陛下只是论功行赏,并未看谁的面子,也与相识无关。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更何况,男儿志在四方,我自诩不是燕雀,更希望如鸿鹄一般做出一番事业,不求光宗耀祖,但求历史长河,史官丹青一挥能有在下一点笔墨,也算不枉此生。”她一番慷慨陈词毕,就听长孙嵩道“哈哈,你这样坦诚倒让老夫小人之心了,那明日起便上任吧。天色不早,我让府上的人送你回去。”
长孙嵩起身,拍拍江离的肩膀,他手劲之重,震的她五脏六腑都在颤抖。面上确依然笑道“不必了,夜色上好,我自己一人便可,多谢侯爷,属下告辞。”长孙嵩目送着她离开,嘴角含笑对身边人道“这小子看着柔弱,倒不是个绣花枕头,刚才那一掌,用了几分内力,想来他来是有些武功的。不错,走,再陪我喝一杯。”言毕,仰天大笑。
而此时平城外的官道上,一匹加急快马,正在疾驰而过,那人手中所持的信息,如一颗石子,投入浅河,将年后平静的朝堂激起层层涟漪。
次日,江离一早还是按照先例,先到了正屋的贺兰寻处,见门一直闭着。
又想着这人虽搬了箱子过来,到底是没有自己王府里周全,便将衣服给备好,又命厨房将早膳备好送去,方才离开。
一边走着,一边想,老娘容易吗?白天要按时点卯,处理公务,受上司剥削,早晚还要伺候正经主子,为奴为婢。这厢刚到,就见自己刚才心里埋汰的那人,正襟危坐于案前,正与南平公长孙嵩讨论着什么。
见她来了,招手示意。江离立马颠颠跑过去,先是给直接上司行礼,又接着给正经主子行礼,才找了个位置坐在两人下首,听他们讨论。
长孙嵩道“昨日刚收到永州太守蔡京的奏折,说是永州下级一个县里死了三百多口村民,是发了疟疾,陛下已经连夜召集户部与太医院商讨对策。对于此事,王爷您怎么看?”
他说着看向贺兰寻。
“昨日已与陛下商议。现下时节,虽已立春,会是疟疾出现的时候吗?再者永州地处边疆地带,虽炎热,但也不会出现这样大范围死亡的疟疾。所以其中还有什么东西,是我们所不知的。”
“是啊,我听说太医院几个德高望重的太医也是这样说的。我猜,定是那蔡京搞的什么幺蛾子。况且那里地处两国敏感在带,怕是……”长孙嵩一拍大腿,双目瞪圆。
永州太守蔡京十年前做为他的左前锋与他战沙场,两人一直有些联系。故永州出了事,他格外上心。
“安御史,此事你怎么看。”贺兰寻转头看向她。
“我认为此事,还不宜过早下定论,若说是想以灾情骗取朝廷赈灾银两,也未必不可信。但是否需要朝廷派人前去查探究竟,还需要再商议。”
江离道,“我认为不可,若真是疟疾,耽误一天,百姓就会多死一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我这就去上报陛下,请命去趟永州。”
长孙嵩皱眉道几人正说着,进来一人,悄悄在贺兰寻耳边说几句,这人江离见过,正是贺兰寻身边的护卫,贺胂。
贺兰寻点头示意,贺胂离去。
“不知侯爷与安御史可否移步,跟在下走一趟。”
三人对视一眼,心中了然,定是贺兰寻得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而这个消息现在朝廷还不知晓。
三人骑马在万花楼前停下立刻有几人上前牵马,一人前来领路,三人跟着领路的随从,从曲曲绕绕的游廊转了几个院落,终于走到了一个类似于后院的地方,还未进门便听见剧烈的咳嗽声。
“吱呀”一声,开门的竟然是一月未见的张子萧,他见贺兰寻先行一礼,然后道,“里面请。”
三人刚进屋,一股血腥气弥漫而来。只见床上躺着一男子,男子三十岁上下,身形魁梧,一身青色长袍被血染的已经看不出颜色,他唇色青鲜红,眉心确乌黑,脸色呈现不正常的青灰之色。
张子萧道“他是永州人睢阳村的村民,也是现在村子里唯一的幸存者,我们发现他时,他已经伤成这样了,永州太守下令,为防止疫病蔓延,隔绝村寨,并放火将村子给烧了。他是在村东一处偏僻的井边被发现的。已经请大夫看了,说是中蛊毒,不是疟疾,事关重大,属下不好做决断,所以连夜秘密将他运送出来”
贺兰寻紧皱着眉头听着,“永州的睢阳。”
他闭着双眼,想是努力在追溯着记忆。片刻,眸中清亮一片,只是多了分看不出的复杂。
三人走到床边见那人似有醒来迹象。
男子虚弱的睁开眼睛,看着眼前三位衣着不凡的人站在自己面前,一时之间也不晓得身在何处。他茫然的寻找着自己熟悉的人。
张子萧上前一步道“刘大哥,这是贺兰王爷,这是南平公,你有什么想说的,尽管放心说。”
男子一听,先是震惊,然后他开始嘴唇发抖,挣扎着似是要起身,张子萧将他按住“你现在不宜动,王爷与侯爷不会因此责怪你,放心。”说着拍了拍他形如枯镐的手。
男子点头,“小人刘尚,是永州睢阳村的村民,半月前,我们村里的人突然同时出现,恶心呕吐,痢疾等症状,起初没人在意,直到村里的第一个人死亡开始。自那日起,每天都以数十的人在死去,我们保长将这种情况反映上去,不想永州并没有派大夫来为我们诊治,还下令不许我们村的人只能进不能出,派了官兵在村口守着。”说着,两行清泪自鬓边滑落。“直到十日前,村里的大多都快死光了,谁知那守村的官兵突然得了什么指示,开始挨家挨户倒火油,要将其他没死的人全部烧死,若不是我家离后井近,我趴了出来,也会被烧死,只是我可怜的妻子和未满三岁的孩子,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们,他们本来就病的严重,火势起的时候,便没了力气逃生……”男子说完开始哽咽起来。
烧伤的手臂,还翻着皮肉,已呈焦黑之色。
三人出了卧室。客厅内张子萧站在案前“我们接到消息时,整个村子已经被大火吞噬,所以他的孩子没能救出。”
贺兰寻点头“可还有何其他发现?”
“我们将几个井的水都带了一点回来,现在南柯正准备送往大理寺检验。”
“不必,直接送到长孙府上,交给二公子。”贺兰寻吩咐道
“是”
“送给那小子行吗?”长孙嵩不解的问贺兰寻笑着,却不想贺兰寻拍了拍长孙嵩的肩膀道“侯爷养了个好儿子阿,若说这平城内论验毒,验尸,二公子称第二,那没人敢称第一。”
长孙嵩摸着胡子,眼中还是不敢相信的怀疑,自己家那个傻儿子,何时有这样的本事了,连他这个老子都不清楚。回去一定要打一顿,让他从实招来。
两日后,长孙延带着他的瓶瓶罐罐到了江离府上。
刚一进门便道“这水确实有问题,里面有大量的巴豆与雄黄。”
前脚刚迈进门,便见自己老子坐于偏厅上首,江离坐在下首。
“您,您也在阿。”他缩了缩脑袋,有些结巴道
“嗯,快说,别废话。”长孙嵩道
“哦,这是井水,这一瓶中份量已不轻,可想而知,那井中不知下了多少,巴豆与雄黄同时饮用,会出现痢疾的症状,但是不会死人,不过我倒是听说,南疆有一种蛊,叫格罗。这种东西,是一种慢性蛊虫,初入人体,是不会出现什么症状,它最喜雄黄。但若是嗅到雄黄的味道,便会于体内发狂,让人五脏六腑暴裂而死。”长孙延道
花厅之上异常安静,江离与长孙嵩皆不说话,长孙延瞅了瞅两人,见两人面色严肃,心知这事关重大,也不再过多言语,放下东西,便出去。半晌,长孙嵩急匆匆离去,直奔皇宫。翌日,朝中颁布一道密旨,着南平公长孙嵩,与御史安同前往永州,钦查永州睢阳村疟疾一案。即日启程,不得耽误。当日,贺兰寻的身边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贺胧,轻飘飘的挂在了江离的屋檐上。咧着一张嘴笑嘻嘻的看着她。看得她心里一阵发毛。那厮才开口道“你隔壁的主人不放心,让我来跟着。怕你跑了,没人还债了。嘻嘻”他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江离“……您下次可以不用挂在梁上。真是白瞎了这张脸。”
贺胧“我……”
永州在大魏之南,地处大魏与南疆的接壤之处,广袤的秦岭包围,而睢阳村正是永州城的最南端,可以说过了睢阳村寨,再南行一百里,便到了南疆。
因地处秦岭缺口处,地理位置特殊,再加上向南绵延百里的山地,多年来两国一直相安无事。如今睢阳村突然出现这样重大的事件,朝中政客皆嗅到一丝非比寻常的气息。五日的连夜奔波,眼前景色由平原,逐渐变成层峦叠嶂而起伏的山脉,越往南,温度越高。植被也逐渐枯枝到葳蕤茂密。但气温依旧有些寒冷。
长孙嵩驰骋沙场多年,年过五十,老当益壮,不减当年。江离虽是女子,又在昆仑师承陆羽,六年的时光也脱胎换骨。贺胧就更不用说了,那牛叉哄哄的轻功,比骑马速度还快。只是苦了一起跟着的侍卫们,似是从未见过这样赶路不要命的主子。他们皆属于刑部,多年来未曾上过战场,近几年天朝太平了许多,并无大规划做战,兵力也有所荒废。
刚一进城便累倒一片了。长孙嵩虽带兵严苛,但见于此,也不好催,便找了领头的吕梁,计划他们三人先去睢阳村看看,让十几个随从先找当地驿馆休息,等待接应。
吕梁先是不答应,怕他三人会遇到危险,但回头一看,瘫倒在地上的属下也不好强求,遂带着剩余几人到了驿馆之内。
已近黄昏,三人到达睢阳时,被眼前大片,大片的黑焦之色给震惊了。
大火吞噬过后,片甲不留,那样灰黑的焦土,在黎明的淡青之光中,像是暮年垂朽的老人,伸着绝望而干枯的手臂,等待着那碗救命的水。然而那水终是没有来。这个方圆不过十里的村落,一夕之间成为一片修罗场,空气里四处弥漫着焦臭的气息。没烧干净留下尸骸,散落于地上没有融化的农具。桩桩件件在昭示着,这里发生的惨剧。
村口,那颗烧焦的老槐树下,一具焦黑的尸身,分不出男女,他怀中抱着一婴孩,他的腿已经化成了灰,双手确紧紧的抱着怀中的孩子。怀中孩童已死,但仍能清晰看出脸上痛苦的表情。那尸体旁边,一条狗,也已被烧死,僵硬的朝着村口的方向看着。
自村口那条路,望去,每隔几米,便是一具焦黑尸体,有的已经化为灰烬,有的则只剩些头骨。
远处青山烟黛,山下孤魂无依,纵便见惯了沙场生死的南平公,也不禁对眼前这幕屠杀所震撼。
井边上,烧焦的灌木丛,张牙舞爪,似乎在说着几日前的悲剧。
这里的房屋已经全部损毁,只看得见焦黑的地基断壁残垣,地基之上,横七竖八未化烬的枯骨。
一股难言的悲痛自三人心中升起。
这老实本分的村民,有什么错误,他们响应征兵,积极赋税,他们安居乐业,不曾招惹事非,他们安分守已,不犯上作乱。
江离站在一片废墟焦土之上,静静的望着南方,这绵延千里的秦岭,像是一道无形的长城一般,阻隔了南国的侵略,但这个位置,好像是千里长城之上的一条裂缝,她闭上眼睛,像是追溯着遥远的回忆。
那是七年前,她无聊时跑进父亲的书房里他父亲于站在书房里的一副地图旁,指着大魏正南方的一南疆一带对她说“这一片山林,是我大魏与南疆相安无事的屏障,但是在这个方位,有一个缺口,一旦被发现,后患无穷。”
身边的副将皱着眉头,“只是如今,大魏四面楚歌,北有柔然,西有后秦,而南疆,依目前形势看,还不成气候。”
“唉,有朝一日若真成了气候,就是心腹大患阿。”父亲的手指在图上一划,见女儿在于门口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叹口气,瞬即收起了地图。
那么多年已过,难道父亲那日所指的南方的缺口就是这永州睢阳一带吗?
若这有村子在缺口被堵住,想大军过境是不可能。那若这村子不在,那岂非自家后门被打开一条缺口子。
她指了指西南方向,那里并无任旗帜与驻兵。她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身边的长孙嵩,“我记得两年前,此处山上有我魏兵驻扎,但现在看,好像未必如此。我们需要将这里的事情向陛下如实汇报了。”
长孙嵩道江离回首看着这个久经沙场的老人,他凭借多年征战沙场的经验,定是看出了此中的玄机。
“怕是来不及走了。”贺胧回头道远处,马蹄声哒哒做响,十几人,沿着他们来的路,疾驰而来。为首的那人,身形微胖,一身官袍,笔直的骑于马上,虽有些发胖,但依然可以看出,此人当年曾驰骋于沙场。他身后跟着数十人的队伍,正向着他们这边赶过来。
那为道男子,先行下马,见长孙嵩后,跪地便是一拜。“属下该死,不知侯爷前来,未能远迎,还请王爷恕罪。”
长孙嵩绷着脸,虚扶那人一把道,“蔡太守说的这是哪里话,老夫奉圣命前来探望睢阳村的百姓,且并未通知任何人,你何罪之有。”
那被称为蔡京的人听得这话,也不敢起身,只低头道“侯爷不远千里而来,属下本该尽地主之宜,亲自带领侯爷过来,不想侯爷竟亲自前来,若是遭遇什么不测,属下万死莫辞啊。”
“好了好了,蔡太守,快起来吧,这里没有外人。来我给你介绍,这两位是陛下派的御医,在治理疟疾方面颇有成就,这次的疟疾,就是要靠这二位了。”
那蔡京一听,面露难色,也不做回答。
长孙嵩见此也不紧逼,“陛下自接到你的奏折后,连夜召集中枢院商议此事。事后,便命我和二位御医火速赶到此处,可是老夫并未发现有什么村民,然蔡太守明明给陛下上奏说这里疟疾横行百姓民不聊生。蔡太守,本侯问你,村民去了哪里,这疟疾又在哪里。”他越说越声音越响,说到最后竟然咆哮起来。
蔡京没想到,自己随便编的理由,竟然能让朝廷真的重视起来,还派了这几个人前来实在查探。这和他所听说的消息可是不一致啊。那个人说,朝廷现内忧外患,国库空虚,朝政不稳,内戚乱权。平城尚自顾不暇,更何况他这偏远山村。
但他还是害怕万一朝廷哪天查起来,发现些什么,他乌纱帽不保是小,命没了也是有可能的。
于是多年为官谨慎的他,写了封奏折,不想那奏折送的如此之快,这才不到十天的时间,朝廷竟然派人下来探查此事,这也是他万万没想到的。只是事到如今该如何应对。他低着飞快转动着脑子,眸上闪过一丝狠厉之色。难道只能用下策吗?
这位年过不惑,半辈子谨小慎微的太守,在一瞬间冷汗湿透了后背。怪只怪当初太轻信人了。
他叹息一声“属下该死啊,永州内找遍了大夫皆是说些疟疾,治不好,且传染性极强,半个月的时间,村里人基本已经死了大半,属下,属下怕,是怕,疟疾蔓延,造成不可控制的影响,所以给封了村子,想等着村里的人都死光了,一把火给烧了啊。”他说到最后开始泣不成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着。
而长孙嵩的脸越来越黑,空气像是凝固了几分,逼人的气势,如激流撞上岩石,黑云压过屋脊,千层浪起,等待着暴风雨的降临。
“蔡京,你身为永州父母官,百姓得病你非但没有尽全力抢救,反而让人放火烧村。你罔顾法治人伦,草菅人命。你虚报灾情,妄图骗取朝廷赈灾银两,你身为朝廷命官非但不予朝廷解决问题,还妄图掩盖真相。你可知罪?”他咆哮着
“下官,下官知罪,求候爷看在属下十年前跟随王爷征战沙场的份上,饶属下一条狗命。”蔡京捣头如蒜,跪在长孙嵩面前。
江离看到长孙嵩起伏的胸口,心知他见此场景,心中积郁过深,刚想劝说他先缓缓,就听贺胧一声厉喝“侯爷小心。”
众人只听唰的一声鲜血呲呲喷溅的声音,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在场的人皆已震惊。只见长孙嵩脚下跪着的蔡京已经没了头颅,只剩下倒在地上的微胖身躯。
就在刚在,这个捣头如蒜,妄想着用昔日战场同袍之谊,来换取片刻同情的蔡京,那没有头颅的身体上,手里紧握着一把尖利的匕首,只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动手,便被贺胧割掉了头颅。他最终死于自己的愚蠢的决定。
这是江离第一次见到如此快的速度杀人,也是第一次见识了贺胧的武功。
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想起前几日于他的讽刺,开始有些后怕了,原来这家伙真有两把刷子,而他的刷子不知道比自己的刷子高出多少。长孙嵩看着远方起伏的山脉,眼中带着深邃而苍凉的痛,站的笔直的身形,立在夜幕之中,地上的血,还在呲呲的流着,慢慢汇聚成一条河,让人感叹,一个人,为何会有如此多的血。
这一瞬间,他如同苍老的松柏,屹立在黛青色的山头,晚霞将他的影子拉的极长。这个两朝员元老,这个驰骋于沙场半辈子的老兵,老泪纵横。
他闭着双眼,似是不忍,看着这昔年并肩作战,于铁血烽烟之间的战士,不是死在敌人的铁蹄之下,而是死于腌臜之事。
以极其屈辱的姿势,身首异处,将自己的鲜血洒遍这片焦土——这片被他付之一炬的焦土。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你们几个快把他带回去。”他翻身上马,对跟随蔡京而来的随从道。
那十几个随从似乎还未从这事件的震惊之中反应过来,就看见自己的主子,被那奇快,又极其诡异的功夫割下了头颅。
片刻那几人才明白过来,他主子蔡京,死于谋杀当朝南平公未遂,就地正法了。
于是十几人不约而同的跪在地上。“侯爷饶命,饶命。”
“此事与你们无关,带着他的尸体,回去吧。”
长孙嵩长叹一口气,转身离开。
几个胆子稍大的人,解下自己的衣服,包住了蔡京的头和身体,那头上双眼睁的奇大,眼神确呈现惊异的恐惧之色,嘴角确还带着一丝得逞的微笑。似乎是在以为自己将要得逞之时,看到了自己头掉了下来而惊愕。
暮色渐深,带着神秘而苍凉的气息落于秦岭之上。此时的太守府,已近半夜,府内确灯火通明。
远远看去,门口站着一人,那人一身长袍,没有束腰,头带一顶瓜皮小帽,正焦急的等着归来之人。他焦急的来回踱步,身后站着四个看护,其中最左边的人上前道“姚师爷,您回去等着老爷吧。这天黑露重的,您别着了风寒。”
他不耐烦的摆摆手,“看好你门,其余事少管。”言毕向前眺望着。
突然那门下横梁之上一人,倒掉着出现在他面前。
那被称为师爷的男子,先是吓的大叫一声,后退三步。后想起,这身后还有人,遂平静了下大喝“何人在此装神弄鬼。”
梁上的贺胧,轻飘飘的起身,端坐于梁上“你爷爷我啊。”
那男子觉受辱遂喝道,“大胆狂徒,可知这是我永州太守府,敢在此撒野,来人还不快给我拿下。”
身后无动静,他惊愕回头,见身后并无一人,不对,刚刚还在值守的人呢?
“请往地上寻。”贺胧笑嘻嘻的指着地上,提醒道那男子。
师爷定睛一看地上躺着四人,正是刚刚还与他讲话的看护!
这人是如何无无声无息的治住了这四人?而自己确没有发现呢?
他有些结巴道“你是何人,来此有何贵干。”
“贵干不敢当,就是有件东西落在你这了,过来取。”
男子悻悻问“什么东西。”
“就是你阿。”言毕他抖了抖衣袖
师爷瞬间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他最后意识回荡在脑子里的,这人到底是谋财还是害命?
灯火通明的驿馆。贺胧将身上之人嫌弃的往地上一扔,一边嘀咕着这人如何沉,一边嫌弃这人身上异味重。
被扔在地上的姚师爷,因突然的光亮被刺的睁不开眼睛。他趴在地上,打量着四周,想着自己刚刚被那神秘人虏走,那人竟然没有杀他,他身上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伤,想来也不会有性命之忧。遂大胆的坐在地上,一抬头迎上一双凌厉的双眸,那是一双如豹一般的眼睛。
那眼睛的主人端坐于正堂。下首左右各坐着一人,一人瘦弱高欣,一人就是将他虏来梁上之人。而他身后,站着一排近日晌午过后,跟着蔡京出府的随从。
只见那瘦弱的男子上前道“姚师爷,这么晚了不睡觉,可否是等着蔡太守凯旋而归啊?”江离问他环顾了下四周,知是今日下午来过的驿馆,又见这几人的来势,心中也晓了半分,但面上确不漏声色。“在下正要休息,便被这位仁兄给虏来。不知几位有何事。”
江离回头示意贺胧。
“行了,别磨蹭,快说,今日入住在这里十三人,去了哪里?不说我就先剁你的手指头,剁完了,不够用我再剁你的脚趾头。”贺胧恶狠狠的说,顺便亮出自己的刀子,做了个剁手指的姿势。
那师爷义正言辞道“在下不知你们在说什么,这永州虽不是天子脚下,倒也是法治之地,你们这样鲁莽行事,罔顾国法,私自用刑,待我禀告太守,治你们的罪。”
贺胧翘着二郎腿,像是听了什么好听的笑话,看着江离道,“哟,你看,我就说不动刑他是不会说的,都这时候了,他还想着治咱们的罪。”
江离不理会他,抬了抬下巴,示意身后的那个随从将尸体抬上来。
“把东西给他看看吧。”
一人上前,战战兢兢的将布包里的东西打开,放在姚师爷面前,那姚师爷,前一秒还得意洋洋,再看见那布包里的东西后,瞬间吓的后退几步。
蔡京的头在几经颠簸后,血沾满了脸上,大夜里幽幽烛光下,格外瘆人。
贺胧腾的一下,从椅子上起来,他做了个活动筋骨的姿势,回头对上坐之上,一直不曾言语的长孙嵩道,“我看他也不像个诚实之人,为了避免他耍花样,我剁他几根手指头,应该不影响审问吧。”
台上那人想了想,后点头同意。
贺胧笑嘻嘻的向着姚师爷走来,手里拿着那柄小刀,在烛火的照耀下,反射着寒光。
那姚师爷吓得一直往后退,后面一人接着堵住了他的去路,他先是镇定的不说话,但发抖的下巴,已经出卖了他。
贺胧抓过他的手,一把按在地上,就听地上那人啊的一声大叫
“我说,我说。”贺胧放开他的手,收起刀,微笑着在他身上擦了擦。回到了坐位上。“那十几个人,被关在在守府后院的马厩里。应该已经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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